髑髅
农药瓶子的标签上
两根交叉的大腿骨
举着一个死神的髑髅
上解剖课时
居高临下的讲台上
放着一个说话的髑髅
射猎马鹿的贺兰山麓
点燃篝火的手上
端着一个盛酒的髑髅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细长黝黑的脖子上
戴着一串纯白的髑髅
胡同
太阳升起而又沉落
街灯通明而又熄灭
人们拖着身体出门而又回家
我看不见影子
院里的大树破门而出
一扇扇木板门变成冰冷的防盗门
四周的高楼切割着天空
我听不见心跳
当年的小黄花开成都市的新娘
曾经的小榆树长出有毒的枝丫
让人敬仰的老人一觉睡到过去
我找不到出口
一天
早晨睁开眼睛赶紧刷牙洗脸
吃着一块饼子挤上公共汽车
最担心的是迟到
中午在街上吃一碗面条
往办公室的沙发上一躺
常被电话吵醒
晚上回家吃点凉了又热的饭菜
把电视频道换来换去
躺在床上累得难以入眠
我想一天又一天过去了一年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一生
一生的意义又在哪一天呢
树殇
一棵树倒下来
倒下的树枝碰断身边的树枝
空地上一片怒放的花
被砸进泥土
又一棵树倒下来
树上的鸟巢碰到兀立的石头
巢里几只黄嘴的雏鸟
被鸟蛋淹没
一群树倒下来
排山倒海地倒向西方
锯断的树桩上露出大地的根
仰望着苍天
一匹狼
我何时在身体里养了一匹狼
给它喂了多少头牛羊早已无法说清
即使少喂一顿它就不停地嗥叫
并且撕咬我的身体
我怎么会在身体里养了一匹狼
使我的一生只为它奔波
并把烦恼当成智慧
默诵嘛呢叭咪
我不要在身体里养着一匹狼
可我杀不掉它
只能任它喝我的血吃我的肉
但它吃不了我的骨头
悬空
在挥别故乡的时候
我是一头山羊而踏上小道
是一只麻雀而飞出大山
是一支木箭而射向目标
在想念故乡的时候
我是一匹骏马却不能驰骋疆场
是一只雄鹰却不能飞向太阳
是一枚落叶却不能回到泥土
在走向故乡的时候
我身心疲惫两手空空
去不了南疆也走不到北方
下不了地狱也升不到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