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书社
光线蹲下,高度形同虚设南山书社
诗和哲学是书社的主人
它们有权选择读者
1991年书社创立在我的心上
1996年新华东路
基督教堂边的菜市场
南山书社单条腿走路,它累坏了
倒在青年路
你说青年路已死
和说一个青年的死,口气一样轻松
公石松长出眼睛
每一个细胞都想说话
母亲闻声而来,诗歌
无法逃避意识
三年前书店小得可怜
曾(注)和弟弟在没有挡风玻璃的柜台后
和书挤在一起取暖
曾保护和背叛自己的方式是当众表白
他已不写作
在生活和艺术之间,他放弃艺术
“反穿上衣,事实上是他的头装反了”
导致破裂的永远是最后一场争论
我不明白我们爱谁
所有即将远离的人
持不同政见的苍蝇
我们一律命名它为害虫
罗伯斯庇尔说:“给我鼓掌的,是人民
是不幸者。
如果有人指责我的话
那一定是富人,是罪犯。”多么正确!
我放松自己绷紧的神经
反目成仇,有一千种版本,老庄的书
我读得仍太少
当另一个她从众人中走出
拆毁我的初恋,书店
我三年的同桌
只能在相册里勉强出现
安轻而易举地介入书店
高举诗歌的挡箭牌
和你在一起,石头的皮肤也会湿润
解散
你会成为永远
但“永远的意思就是不在”
刘小枫说,“永恒的爱只是一个语词的虚构”
舒婷1998年端午来到书店
应诗的邀请
那时安的白衬衫对我来说只是白色
当晚在区文化馆
道辉用漳州口音念他不标准的诗歌
现在一个新的安穿在她的旧衣服里
那白色是柔软的
一个人获得了永生
他得到的只是一个新名字
南山书社成为一个词,一个生命力微弱的词
当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的空气
意味着呼吸的痛苦
人比空气轻
书店是不存在的
如果你不打算知道它
我昨晚梦见陶渊明
他说:南山
我见到的是一个幻觉
多么清晰的电话、电话、电话幻觉
抽出友情和爱恋
书社是一本散线的书
期待的幻觉中,一只孤单的电话
静静地溶化
不容异质的南山书社,婚纱一样纯白
只能穿一次
缓缓地步下台阶
作为一种仪式,祭品是精力和爱恋
人的身体,旺盛的生命力
由灵魂苦苦支撑
肉身成为文字,沉重的南山书社
人名成为笔名
我和我们的区别在哪里
是心还是物质左右感情
对抗一群人比一个人容易
每个时代都是现成的
我确信自己并非铺垫
没有距离,思念不需要道路
1999.5.24
注:书店朋友姓曾。
听见书
我翻翻书,手臂、皮肤、睫毛
沾满文字的小蚂蚁
虚拟的搬运越过真实的皮肤
再翻翻书,深陷入一本书的沙发
睡眠被书覆盖,合上最后一页
透明的理想衣服装饰美貌和希望
尖叫提醒了我,满墙壁的预设和文字
即将跃起,储存进身体的银行
下一个瞬间,把书一本本从身体里抽出来
它们是笑容和动人的气息
我再翻翻书,“啪”的一声“希望书店”
书章在脑袋上盖了一个印记
而这时我已经进入一本书,四周的空气停止交流
书发出响亮的喊声
不用耳朵的人才听得见!
2001.7.31
空烟盒
空填满烟盒的各个角落
抽出和进入难以区别
烟进入空气是限制级的
进入之后,有形的东西消失
盒子打开,另外一些事物和肺同居
敞开肺,敞开的盒子,敞开在空气中
敞开是看不见的
敞开是焦燥的一部分
敞开是封闭的
向内的敞开
条件是内部空无一物
沮丧开始上升,燃烧的烟
纸盒仍停留在桌上
它是被抽空的
成为短短的一截
空白也在寻找位置
在火光中它的面孔一现
不再消失
2001.3.10
来不及品尝你身体里的酒和火焰
新年不可扼制地来临。落入你的袖中
落在纸上,轻得丧失动作的连贯性
在视线外,黑夜压住一切有活力的生命
沮丧消除立场,谁都无法避免
缓慢沉重呼吸之后的吐气
握住最重要的树枝,你一天中的干柴
你一年中所有的树枝,砍断了
和树叶的联系
整整一天,你从未抬头,迎住天空中过住神灵的注视
整整一年,你从未听从内心的激烈呼唤
你回去的不是你的水底
你一直在心灵之外敲击路面!
和你一起走的时间卸下的诅咒
不比你的疾病少
它和你一样健康
和你姐弟相称
挂上她的树梢
见风就长。神话依附现实的偶然
一天中你至少在电话里居住一小时
完成你分配的情绪
这造成你的土地肥沃
你体内的水流失,醒来的次数增多
差异逐渐消失
“进入一个人的诗中,你将和她永不分离!”
2001.2
东山的夜
大海是一床不安的棉被覆盖着你的睡眠
裸体的鱼群无法入睡,背部的肌肉
瘦成刺。
失眠就转身翻一次波浪,手是一张网
捕捉一定的长度。
它欢迎进入更深的离开,成为一座房子的阳台
对渔民来说,鱼群是砖瓦
或是一片玻璃
大海是不安的发电厂
波浪声在你的意识里清醒
一颗风动石填住你的全部睡眠
致命的触动
风,流过,石头迅速复活
石头分裂,在白天,1992年
在夜晚,它们则往秘密的中心聚集
2000.2.2
洪水
几天不见洪水就要长大
漫过思路的喉咙,一个人也出不来
抽水机派不上用场
水淹了人的眼睛,身体水草一样摇摆
人群对水有着背后正确的理解
并且常常迟到
水也可以调节和分割,
从内心涌出,
一下子站满了
什么才能做水的容器,我无法抑止地想念水
它现在是时间的简易依据,思念的住所
正在装修的身体,从头到脚全面接触混乱,亲爱的
混乱,你像洪水一样伸出手指四处占领低地
我期待声音从电话线中爬过来,像小船只
在苦难的边际出现
整整一份保修的人生设计方案,包括免费更换零件
人在书页中被夹成平面
而一个人,应该是立体的,没有爱
雨总是被水淹没
分别像洪水一样漫过路面
诗歌也不是高过其中的高跟鞋
鱼群一样的文字在语言的洪水中沉浮
诗歌是跃出水面的闪烁
1999.9.20福州
揭开海
——东山岛纪行
“揭开海的颅盖骨”,你看到什么?
我看到一根绳子正努力地把海拉上来
力量跳跃着,风被石头挡住
一块石头的神秘性正裂开来
往草地上铺一层阳光的塑料布
在风动石旁边,我们节制着
把视野从身边的人收回
远处的胃沉闷地覆着海面
似乎到达你的目的地
而这时涨潮像录像般重播
海在你的面前转身离去
你看不见人类的房子,那里只是海的栖息地
海的天堂。
完整的一大块铅铺在地上,在阳光下
发出渔民脸上一样的厚厚的笑容
风力却是惊人的,三个小叶片,在远处的海岛上
努力地带着人们的想象转动
到达东山的第一个夜晚,你们就倒在那些秘密的热情里
屋子如鱼鳞一样闪光
这些房子和鱼群被东山人民从海里打捞上来
“用的是我们自己的力量”
战争的想象搁在废置的铁炮锈迹上
黄道周先生安静的庭院里
学问刻进东山的石头
一个脚步跨过一个海湾
重复使石头裂开
信仰已经裂开,一块曾经丰满的石头
在口袋里,在地上,陈设是最终的草丛
认识得从关键部位开始
环海的拥抱在延伸,实在的中心像是虚无
而虚无的拥抱是有力的
它在午夜三点仍能叫醒,让你一跃而起
心跳加速
前途在车上
你感到胸口发闷,一个警察站在气管上
阻碍空气的因素
顺利进入肺的卧室
无法接近海,到达海边
在纸上,束缚你的想象
东山的海,一次次被推迟
你喘息,瞬间被涛声淹没
风动石被缩小,收入我巨大的旅行包
2001.2.3
灌水
电话里相遇后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改变出于想象的不可抑制,西装
套上中式的身体,空空荡荡
想象中存在的部分
笑声可以复制?抽烟的姿态
粘贴在你的影集里
你转过身,把一些印象扔在椅子上
并且,忘了握手。熟悉的事物总是被忽略
网络开始吮吸我们的脑汁
生活的细节正被赶往虚幻的海洋
虚拟的见面在千品香酒店进行
超长时间的宴席,火锅里的水
和谈话内容一次次干涸
东北的大白菜和生活习惯被搁浅
现在正处于尴尬的位置
在北方,朋友们说你是南方人,而在家乡
我们明显地听出你的北方腔调
春节是最快的交通工具
从北方,你一下子回到南方
2001.1.31
时间分裂症
一部分向后退,一部分向左
一部分被劈开,装入眼眶
一条极浅的通道
你摸索着,诗歌在纸上的运动轨迹
湿湿的,动作趋于缓慢,绵密,你
露出深藏的锋利
远远地看见一个黑影,一群人在时间的砖块里
聚会、压缩,力量汇入了弱小
你被纹眉,恢复另一次开始
在吧台边缘,你被净化、啜饮
进入少女的躯体,盲目的呻吟和欢乐
压倒了一切,包括稳定
贴在你的身体上,随时可能脱落
一张小纸片,即时贴,布满纤维的触手
偶然是你的自由呼吸
这时,你停止。落后于装饰,被信仰抛弃
(还是你抛弃了它)
过程依靠于解释才能成立
塑料布裹着你,坟墓,一个生硬的词
它的温暖只有亲人才感受得到联系。
你收缩了,成为婴儿或老人的体积
光线随着等待虚弱了,它的声调降低
时间的诡计,交织着可以拧出水份
承认有不可侵略的领地
尽管你站在那些地方,你仍然会被忽略
随时都可以形成。
正在向我靠近,仿佛我和你不在一起
时间的刀子钝得割不断联系
伏在红色的椅子上,你站起
带动初时的隐瞒
容易在整体上出现裂缝
才是一个好的整体
承受力漫延到水里,起伏的规律
就快结束了,这只是某一次回答
需要一个标记。简单的,一次性的
和其他次一样。
2001.1.18
加固
应征的座位和人有一秒间隔
我们是否在发现,或者
不再谈论距离
把这些小动物扫入垃圾堆
当一个人无法以视觉形式出现
扁平的视线入口处牌子上写着:
此处暂停
把心灵收进一顶帽子的最尖端
自做的帽子,外层用水泥加固裂痕
内心娴熟地伸出安魂曲一样平静的表面
谈话仅次于生活的秩序,排在贫困
和一无所有之后
的是诗歌。
是无中生有
杜甫是一片荒凉的平原(黄灿然)
时间收起惊叹,论生命力
石头甚至比一只蚂蚁更容易破碎
谁都和死亡有个约会,像一些细碎的石子更好
完整从石壁上脱落
一把可以伸缩的标尺丈量大地
和我们内心的的面积
不同时间到达的描述是罗生门的重演
交叉和不搭话,在你出现时次序混乱
我和过去坐了个对面,隔着一层纸
透明的复写字迹模糊地发出节省的声音
叙述加固事实的成形
犹如我抬起虚无的双手向前伸出
接住一粒小房子样的空气
空气会有贫困和不自由的感觉
依附于人类的呼吸
短暂的沉默拯救寿命和素材的枝条
抛弃近似于——最彻底的解决方式
粗糙的事物塞满坚定信念
事实也从未以花朵的形式存在
幻觉和一个人同样长久,尺子量出皮肤的引力
“你只要把手伸过来”
幻觉像要把手吸收
更容易坚固的果然是冰,比融化更快
话题是一个人存在的依据
若有比付出更惨痛的是获取
你回过头,砖块一样生硬的眼神
整条街在拆迁,道路上空无一人
你披着唯美的封面,是精装本。
2000.7.12
人/物
性格贴在旋转门的两面参与转动
悲剧人物学会在酒杯里漫游
不需要时间教育
类似的情节行进到耳朵
相对于现状审判是无力的
无法像复仇的愿望隐藏在人的心里一辈子
迟钝习惯抒情的语式(语势)
传统的叙事泛滥,诡异的对话有脉博记录
隐秘的进行方式清扫着道路
大脑的大街小巷,障碍的产生比思维还快
如果你从街道另一边走来,像一把扫把
这样的比喻有一点失当
悲剧的弟弟,同时是无知的父亲
某一个时刻它在脑子里存在
像熟悉的朋友存进我的诗歌
三个人的经历压缩90%成一个文件
不只是形式上的变形,是生理的
季季悠出现在空白的脑屏幕
空白停在空白的地方
一接近,空白就会反抗
叫喊,阻止复制的延续可能
但你听到的不是声音
而是复制品,空白刺痛了你
真实有小心翼翼的长度
声音在水中展开花纹
空白无法抵抗
但沉默的黑夜用四肢可以扛起
它们没有方向,没有地方可能抵达
例如石头,一个人可以画上着重号
分成内外两部分是愚蠢的
倘若有个奔跑的人
事实同时进行着,一张纸上的水珠
消失了,并未产生意外的效果
没有比分裂更快的动作
欲念冲击着疲乏的道德堤岸
抽象和具体的断头台自由上得最多
如果有遗漏的风尚
道德也不是空白的户口簿
不是预定的明年报刊,不会准时送达
2000.11
合成柱子
柱子强大的一面具有冰冷和顽强的吸附能力
它绕开的可视物体背靠自由的定单
这只能算是偏远的一面
他们是事物最主要的一面
到一定程度,会集中成一条线
将来从这里出发,失去哺育的灯光被迫
不断从四周的黑暗中收集光线,地下的文字
聚集起来
以避免成为黑暗的附属物
如果没有柱子站立,这里就是一座风声的弃园
它的历史分枝紧紧地刺入我的心脏
一颗一粒运载星光的雨水
自然地从叶尖滴落
如果我没有到过这大片的曾丧失的国土
心中就不会有祖国的概念
我年幼时的体验。它使思维简单得成为临时的风
混合体。与自然相恋的那个人
穿过了思维的墙
我现在的感觉是有新鲜的风在合成
自然的翻译和理解能力。我是低级的植物
找回了依靠
在柱子上的皮肤
事实上,我思考,我正成为柱子的一部分
努力没有多少改变我们成为黑色的中坚物质
被剥落的,最早返回土地
2000.5.27
反光速
反光凌驾于速度之上
伸手可触,强烈的色彩欲望高涨
理由接受事实
“一根桅杆确立海平面”
充当的调解人坐在突出的山石上
灵魂反光,圣洁的命名带有随意性,
不被承认。
没有对象,倾诉从头开始压抑
灯光和非灯光,在按钮的两头
白色、丰满、去年夏天,一切存在的事物
和乌有保持平衡
谦虚集中一点好,你的脚从未真实地踏上
土地。历史、制度和各种代价的地毯
有效地阻止水分上升
我们触及速度的判断被省略
支持的泉水源有各种矿物质
平常称为杂质。紧接着我们的健康成为定义
成物,具有道德的形状。
仿佛道德是件压制的模具
迫使人自我开启的汁液优先于钥匙
流动似乎是静止的多次复制
历史是真实的文学反光。
是光的消逝
一句话的产物的附加
尖叫有生命力延续机制的优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