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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阅读欣赏总论(1)

(一)阅读欣赏的涵义、特点和社会意义

1.阅读欣赏的涵义

在英语里,欣赏(appreciation)用于艺术作品时,有“评价”、“欣赏”、“玩味”的含义。汉语中,欣赏义为玩赏或领略。本书中的欣赏一词,义同或义近appreciation。因此所谓阅读欣赏,就是指人们在阅读文学作品时产生的感受,理解和评判的审美心理活动。文学是一种语言艺术,它以语言为材料塑造艺术形象,读者通过语言的媒介,获得对文学作品塑造的艺术形象的具体感受和体验,引起思想感情上的强烈反映,得到审美的享受,进而领会艺术形象所包含的社会意义,这就是在进行阅读欣赏。

阅读欣赏不是偶然或凭空产生的,它是作为欣赏主体的阅读者与作为欣赏客体的文学作品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联系、相互作用才得以发生的。我们阅读一首诗,一篇小说,一个剧本,如果作品是公式化、概念化的东西,板着面孔说教的东西,没有艺术特色没有感情趣味的东西,就不能唤起我们丰富的的想像,激起我们的感情,就不能给我们以审美的享受,从而就谈不到欣赏。同是优秀的作品,如果我们阅读时漫不经心,不去具体地细致地深入地感受和把握艺术想像,不作设身处地的体验,积极的想像,那么,也感受不到其中的美,就得不到审美的享受,这种阅读仍然不是欣赏。相反,如果我们全神贯注地阅读,深切感受,深入体验,积极联想,仔细玩味,乃至达到“入迷”、“忘我”的境地,那么,我们便会感到审美享受的满足和愉快。这时,阅读就不是一般的阅读,而成为欣赏了。同时,在欣赏过程中,感觉和理解,情感与认识是不可分割地统一在一起的。

2.阅读欣赏的特点

阅读欣赏的第一个特点是审美享受

人们欣赏任何文学艺术作品,主要是满足娱乐享受,在潜移默化中得到精神的陶冶,获得心灵的净化,从而理解生活的底蕴,受到思想教育。阅读欣赏的这一特点,是由文学本身的特点所决定的。作家是从艺术的角度去接近生活,用艺术的眼光去看待生活,通过亲身强烈的审美活动(感受,体验,想像,虚构等)去把握事物的美感特征。只有当他有了强烈的审美感受,进行了深刻而具体的审美体验,把握了事物的美感特征,认识了事物的本质,才可能进行文学创作,产生文学作品。同时,他反映现实生活,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是用个别表现一般、现象表示本质、偶然表现必然的典型化方法,是用具体感性的、概括的、有审美意义的艺术形式。因此,在文学作品中所反映出来的生活可以比普通的实际生活更高、更强烈、更集中、更典型、更理想、更带普遍性,从而具有强烈的美感力量。在表现形式方面,由于各种形式的巧妙配合,内容形式的和谐统一,节奏的鲜明,语言的准确,韵律的优美,也给我们一种美感。当读者阅读作品时,艺术形象给他的是一种具体感性的、活生生的、富有美感力量的一幅生活图画或艺术意境,加上作品与读者之间的各方面的联系,便会唤起丰富的联想,感情的波动,并通过这种审美活动,获得巨大的审美享受。阅读欣赏的审美享受的特点是由文学的形象性、意象性、情感性、想像性的特点所决定的。正因为文学作品具有具体感性的活生生的艺术形象,有喜怒哀乐的感情,最易于触动读者的联想,激起情感的波澜,才能给读者以审美的享受;正因为读者从对艺术形象的具体而直接的感受与把握中,引起了审美活动,获得了审美享受,才使文学作品的阅读不同于科学着作的阅读,具有独特的特点而成为欣赏的对象。所以,审美享受是阅读欣赏的首要特点。

阅读欣赏的第二个特点是一种再创造活动

阅读欣赏不仅是一种审美享受活动,而且是一种参与艺术创造的活动。读者在欣赏活动中,依靠形象思维,结合个人的生活体验,对作品中的艺术形象进行补充、扩大、丰富,对艺术形象进行再创造。读者凭借作品中的艺术形象,通过联想发掘形象中更隐蔽的意义,甚至会发现作者未曾想到的问题,领悟到作者没有领悟到的意义。读者在欣赏的过程中,往往掺进了个人的感情,在一定程度上强化或改造了作品中的感情素质。从这个意义上说,欣赏者对文学作品的欣赏实质上是参与了作家对艺术形象的创造活动,因此,可以说文学作品中的艺术形象是由作者与读者共同创造的。

阅读欣赏既然是艺术形象的再创造,自然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王夫之指出:“作者用一致之思,读者各以其情而自得。”作者创作时总有它明确的“意”,而读者从各自的审美经验和个性出发,所得到的“意”就与作者不完全一样了。优秀的文学作品之所以能够吸引不同时代的无数的读者,就在于作家提供了内蕴非常丰富的审美对象,在欣赏活动中读者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以自己的想像、情感来诠释,充实欣赏的对象。阅读欣赏的主观性,既表现在不同的读者之间,也表现在同一读者身上。由于生活经验、文化素养、审美情趣的差别,所处时代、民族、社会地位的不同,在欣赏同一部文学作品时,每个人产生的主观感受可能不同;同一个人,由于主客观条件的变化,即使对同一部作品的感受,也会随着年龄阅历、心境意绪的变化而有所不同。所以,某一欣赏者在头脑中呈现的艺术形象与其他欣赏者以及作者创作时心目中的艺术形象不可能完全一样。中国古代文艺理论中所说的“诗无达诂”,欣赏外国文学作品时人们常说“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讲的都是这个道理。

阅读欣赏虽然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但我们还应认识到,欣赏者的主观性与作品中艺术形象的客观性既存在对立又存在统一。欣赏者在欣赏的过程中,虽然要进行再创造与再评价,但是,这种再创造再评价都要以作者本身提供的艺术形象为基础,都要受到作品中艺术形象的制约和支配,绝不会任欣赏者随意再创造。虽然欣赏的偏爱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欣赏者的审美感受和判断不会因此而脱离作品中艺术形象的基本特征,也不能因欣赏者的主观差异性而改变或歪曲作品中艺术形象的基本属性。比如人们欣赏《三国演义》,不同的欣赏者可以在头脑中想像出不同的曹操,但是,欣赏者的主观差异性再大,也不可能把曹操想像成刘备或者其他什么人。这说明,欣赏活动只能按文学作品中规定的范围、方向、路线进展,因此说,对一部(篇)文学作品的评价,说到底还是有客观标准的,即文学作品客观的思想意义和艺术魅力及其社会效果。

总之,阅读欣赏的特点,在于它是一种审美享受,是一种再创造活动。

3.阅读欣赏的社会意义

阅读欣赏是实现文学社会作用的桥梁

作家创造出来的文学作品在未被人们欣赏之前,其社会作用还只是一种潜在的因素。任何文学作品,只有通过人们的欣赏,才能沟通欣赏主体和欣赏客体之间的联系,实现读者与作者之间的相互合作与相互交流,使文学作品发挥社会作用。一般说来,文学具有认识作用、审美作用和教育作用。这三个方面的作用都要以欣赏为桥梁才能得以实现。人们把某些优秀的文学作品誉为“生活的百科全书”或“史诗”,正是充分肯定了这些文学作品的认识作用。文学作品还能对人们的精神性格、道德品质、思想感情以及政治倾向等产生影响,这种教育作用是很显然的。但是文学不同于其他社会科学对人们的精神世界的影响方式,就在于他的审美作用。只有在审美作用的前提下,文学才能发挥其认识作用和教育作用。欣赏者通过欣赏优秀的文学作品,心灵得到陶冶,灵魂得到净化,进而影响并改造周围的环境,对社会生活产生一定的影响和作用。

阅读欣赏是人们精神生活的需要

人类生活的需要是多方面的。人们不但有物质生活的需要,而且也有精神生活的需要。黑格尔讲过,艺术作品尽管可以自成一种协调的世界,却不是为它自己,而是为我们而存在,为观照而欣赏它的听众而存在。萨特也说过作家就是为了别人而写作一类的话。他在《为谁写作》一文中打了个比喻,说鞋匠可以穿他刚刚做好的合脚的鞋子,建筑家可以住进自己设计的房子,作家却不能总是读他写的书。这些哲人的话表明的都是一个道理:作家是为满足人们精神生活的需要而创作。阅读欣赏属于文化生活,人们对文学的需要本质上是为了获得一种高质量的审美的精神生活。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和社会生产力水平的提高,社会物质财富日益增长,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平不断改善,人们精神生活的需求也越来越高,尤其对文学艺术的欣赏需求也越来越向着丰富多彩的方向发展。古往今来大量有巨大艺术生命力的文学作品,都为无限丰富的历史生活与无限奥秘的人生留下了形象的画面,透过这画面,让人们认识世界,认识历史,也认识自身;理解生活,理解人生,也理解自己。这种认识与理解可以超越时空,通向异国和他乡,通向过去和未来,让人们咀嚼其中哲理,品评其中滋味,获得一种精神自由和思想境界的升华。

阅读欣赏是影响文学创作的重要力量

阅读欣赏与文学创作是一种互相依存、互相制约的关系。作家创作的作品为阅读欣赏提供了客观对象;而文学作品又必须通过作者的欣赏,才能产生社会作用。因此作家创作,也需要尊重读者的审美要求和艺术趣味。反之,读者的欣赏要求也必然影响、推动作家的创作。欣赏者审美需求的多样化和艺术修养的提高,必将促进作家创作出更多更好的广大读者喜闻乐见的作品。从作家个人来说,欣赏能力的高低直接影响他的创作。一个有成就的作家,总是善于从世界文学名着中汲取营养,通过欣赏来不断提高创作能力。总之,一个对社会、对人民负责的作家创作时总是要想到人民群众的审美需求和文学的社会作用的,因此,阅读欣赏必然成为影响、推动文学创作的重要力量。当然,文学创作必须讲究社会效益,不能把文学作品当成纯粹的商品,不能迎合社会某些不健康的低级的审美趣味。

阅读欣赏是文学批评的基础

文学批评是在阅读欣赏的基础上分析和评价文学现象的一种科学研究活动。他以作家作品为主要的批评对象,旁及文学运动、文学思潮以及文学流派,还包括对文学批评的批评。阅读欣赏的对象仅限于作品。要对作品进行评论,第一步就是对作品进行阅读欣赏。评论者只有感受了作品中的艺术形象,体验了作品中的思想感情,方能在这个基础上对作品进行分析、研究、判断和评价。倘若对作品的艺术形象没有真切的感受,没有深入的体验、玩味,不能准确欣赏作品艺术水平的高低,是无法进行正确的文学批评的。从批评与创作的关系上讲,批评的任务是帮助作家总结创作的优劣得失,促进其提高自己的创作水平。从批评与读者的关系上讲,批评的任务主要在于引导和提高欣赏者的鉴别能力,所以它不应当只是把一般欣赏者都能领会到的内容加以介绍,而是要对作品的深厚意蕴和艺术上的独创性加以探索和揭示,使广大读者对作品的意义和魅力有新的认识。因此,文学评论家首先应该是一个出色的欣赏家,而后方可担负文学批评的重任。阅读欣赏与文学批评也是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文学批评家的能力及素养一般也在阅读欣赏中不断进行训练和提高。所以说,阅读欣赏对文学批评不仅有着直接的意义,而且还是文学批评的基础。

(二)阅读欣赏的过程

阅读欣赏的过程就是欣赏者对作品所描述的艺术形象,所反映的社会生活以及所渗透的思想感情的感知、体验、联想、想像、理解的审美认识过程,它是通过对语言的了解而感知形象,通过对形象的认识而体验思想感情,通过对思想感情的领悟而把握生活意蕴的过程。具体来讲,阅读欣赏的过程大致可以划分为以下几个阶段。

1.感受形象

文学作品的一切内容都是通过语言的巧妙运用以构成可感的形象来表现的。要欣赏作品,首先就要了解作品所运用的语言的涵义,在头脑中唤起表象的联系,在想像中产生形象的感知,也就是将作品的艺术形象图画似的再现于脑海之中,才能进入审美欣赏。《红楼梦》第四十八回就写了香菱向黛玉谈她读诗的感知过程:

香菱笑道:“我看他《塞上》一首,内一联云,‘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想来烟如何直?日自然是圆的。这‘直’字似无理,‘圆’字似太俗。合上书一想,倒像是见了这景的。要说再找两个字换这两个,竟再找不出两个字来。再还有‘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这‘白’‘青’两个字,也似无理。想来必得这两个字才形容的尽;念在嘴里,倒像有几千斤重的一个橄榄似的。还有‘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这‘余’字和‘上’字,难为他怎么想来!我们那年上京来,那日下晚便挽住船,岸上又没有人,只有几棵树,远远的几家人做晚饭,那个烟竟是青碧连云,谁知我昨儿晚上看了这两句,倒像我又到了那个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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