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族人珍爱环境、保护环境的例子举不胜举,在藏族人的日常生活习俗中,如对死牛死羊,忌食,一般深埋处理,以防传染;洁身自爱,忌讳穿别人穿过的衣服、用别人用过的用具,在传统藏族社会中,人们总是随身携带木碗,绝不用别人的碗来吃饭、喝茶;注重公德,忌讳将吃剩的骨头扔到灶里,更不会用脚蹬灶;不吃马肉、驴肉、狗肉,不喝马奶、羊奶等,有的藏族连鸡肉、鸡蛋也不吃,大多数藏族不吃海鲜类,更不会食飞禽;藏族人非常爱惜食物,认为浪费食物是非常可耻的,食物在藏语中叫“萨玛”,藏族人就称食物是“萨玛仁波切”,而“仁波切”是珍宝的意思;藏族在生活中用的燃料以牛羊粪为主,也捡干枯的烧柴,牛粪在草原上随处可捡,无污秽之气,是非常环保、洁净的燃料。
人类是多种物种的一份子,我们最终依赖于地球资源和其他物种的食物与能量转换,“我们”其实包容在生物圈中,更广泛的生命网络中,而藏族人的这一套生来习得的生活传统,就是通过净化心灵来促使人们各自摈弃私见私欲,以博大的胸怀,视人类为同胞兄妹,视万物为与我一体,从而去共同维系人类及其生存环境的和谐,有容乃大!
第四节快乐单纯、乐观向上的淳朴天性
现代社会带给人们极大的压力和抑郁情绪,人们似乎很难开怀大笑,但是一到藏区,您总是能看到人们瞪着乌黑明亮的眼睛,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得憨厚而无邪,也总是能听到人们爽朗的笑声,他们似乎拥有更多的生活幸福指数。曾经有人说“藏族是用跳舞学走路,用唱歌学说话”,这句话生动地反映了藏族人快乐的天性。正是藏族人天性乐观、快乐单纯的品性孕育了藏区至少百种以上的歌舞种类,因为,你很难想象一个生性封闭、悲观的民族会如此喜欢载歌载舞。
根据有关学者对藏族歌舞的分类,藏族歌舞一般可以分为四大类:谐(歌舞)、卓(舞蹈)、噶尔(乐舞)、羌姆(法舞)。实际上,藏族歌舞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歌声与舞蹈水乳交融,不可分离,因为人们总是喜欢一边唱一边跳。像踏步为节、踩点变化、热情欢腾的踢踏舞;顿足为节,连臂踏歌、张弛有度的圆圈舞;击鼓飞旋、铃音震落的热巴舞;圆润舒展、秀丽清新的弦子舞……还有在婚庆喜宴上唱的“鲁”(民歌),谈情说爱时唱的“拉伊”(情歌),有众人合唱、多人表演的“则柔”(歌舞),还有拟兽舞如夏琼舞(鹿舞),而曾经在藏区腹地流行的锅庄舞,如今传到大小城市的街头,风靡一时。这种手拉手、肩并肩的圆圈舞蹈,反映了藏族人开朗奔放、团结协作的积极心态。
民歌一般是在比较庄重的场合唱的,如酒歌、问歌、一般的长调等,也有在劳动场合唱的劳作歌如打墙歌、割草曲等,还有出嫁时唱的嫁歌等。喜庆婚宴,男女老少相聚时,人们喜欢村子里嗓音好的歌手唱民歌来助兴。歌手一般左手捂耳,右手拿着斟满美酒的龙碗,身体随着悠扬的曲调缓慢旋转,尽管歌词很少,但是靠着声音的穿透力,和悠扬的长调引发众人的遐想……即使人们遇上伤心事时,也会通过歌曲来抒发内心的郁闷和不快,这反映了藏族人坚强的品性。比如在青海道帏藏区流传的一曲悲歌,叫“哲西”(分离之意),是一首送葬前的道别歌,曲调忧伤凄凉,唱者不由自主带有颤音,以叙事诗的方式总结死者的一生,并且安慰死者不要为家人担心,劝死者的灵魂安心离去。这既是一种民间宗教仪式,也反映了藏族人对待死亡的安然心态。藏传佛教认为,灵魂可以流转,每个人都处在六道轮回之中,这些观念对藏人的生死观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正由于灵魂可以流转,藏人对生命的认识比较超脱,认为此生只不过是以往无数次流转中的一次,因而对来世的重视大大超过了对今生的重视。对死亡的承受能力很强,认为死亡不是那么凄凉的事情。
现在藏区十分流行弹唱类歌曲,由“扎聂”这种藏族古老的弹拨乐器伴奏,音色柔和,节奏感强。既有传统调子,也有新的曲调不断涌现。歌词内容一般是由歌手即兴创作,涉及广泛,值得一提的是,有一部分弹唱针对一些人们生活中的不良习惯,如骂架、劝酒,提倡家庭和睦,社会和谐,很有现实意义。
千歌万舞总关情,通过藏族喜欢的歌舞,你就能了解他们由内而外散发的阳光和热情,也能感受到他们对待生活的态度:乐观、微笑、积极向上!
藏族人乐观的天性,还能从他们喜欢过节的习俗上体现出来。藏历新年是藏族人最欢喜、最热闹的节日。从藏历十二月起,拉萨人就准备新年了,到了月底,家家进入了清洁扫除阶段,然后用糌粑粉撒上八宝吉祥的图案,大门口用石灰或白油漆勾勒出“雍仲”(万福图案),到了二十九晚上,最有趣的时候就到了:人们要吃一种叫做“固都索”的面疙瘩,这个面疙瘩中被包进去了千奇百怪的东西,如辣椒、羊毛、木炭、豌豆等,每样东西都和吃者的性格、运气有关,既是一种娱乐也是一种占卜;而安多藏区,除夕夜普遍不睡觉,天还没有亮时,人们就要去给村子里的人拜年、磕头,特别是小孩,可以得到很多糖果、压岁钱,大年初一第一顿饭,无论多早,一定要在家中吃团圆饭,晚辈依次给长辈磕头,长辈为晚辈祈福……除了过年,有些地区还有调牛节、祭山节、娱驴节、射箭节、香浪节、林卡节、雪顿节、望果节、燃灯节等,很多节日由于受到藏传佛教的影响,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但是节日无疑成为人们表达心愿、家人团聚、抒发感情、为生活减压的开心时刻。
第五节天生爱美、充满美感的生活追求
也许是青藏高原多元的色系和强烈的色差给了藏族人审美的灵感,藏族天生爱美,重视和强调居所、服饰、生活用具、宗教用品的形式和美感。藏族人似乎天生就对色彩很敏感,他们喜欢深蓝、墨绿、绛红、艳紫等色调对比感强烈的颜色,强调渲染性、夸张性、象征性和庄严性,在选料、制作上更喜欢手工缝制、雕刻、彩绘等古朴的风格,在质地上喜欢华丽、贵重的正品,佩戴赝品是会受到嘲弄的。
藏族人家非常喜欢收藏碗、装饰碗。传统藏族社会,一般用木碗,轻盈结实、手感舒适,人们还喜欢将木碗镶金烫银,珍贵小巧的木制酒盅,令人爱不释手。藏家很多也有瓷碗,俗称“周格”(龙碗)。进入帐篷或民居,你会看到一排排摆放整齐的瓷碗总是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这些瓷碗或绘有龙凤、云纹,或绘有莲花、海螺、吉祥结、宝伞等藏族传统“八宝”图案,象征着吉祥、和瑞。只要是随手用的东西,藏族人都要对其装饰一翻,像刀具、火镰、马具、辔头、糌粑箱子、盛肉的木盘、煮茶的铜壶等,生活细节无不充满艺术品味。如果涉及到宗教用品,像家庭佛龛的装饰、佛像、法器、供物器皿等,人们就会更加细心和挑剔。佛龛是每个藏族家庭最重要的私人区域,因此佛龛也是藏族人家装饰最华丽、倾注心血最多的地方,佛像的制作不仅要合乎宗教的仪式、尺度,还要看上去精美,没有一点瑕疵,法器、供物器皿的选择、唐卡的悬挂、哈达的摆放、“切玛”(五谷斗)的装饰等既要讲究宗教用途也要注重美感。藏族人对于柏枝、熏香特别的喜爱,无论是宗教意义上除邪避恶,还是日常用于净化除秽。
就居所来说,大至佛宫、府邸、庄园,小至寺庙、楼屋、帐篷,无论是康区、安多还是卫藏,建筑的结构、布局、装饰、色彩无不昭示藏族传统文化的滋养。如果你去过拉萨,并朝觐过大昭寺、布达拉宫,你就会对藏族人的建筑艺术和风格产生直观、强烈的印象:辉煌壮丽、精美绝顶、色彩斑斓!藏区的寺院汇集了藏族社会千百年来所积累的财富与艺术传承,难怪有人会说,寺院是藏区的“银行”。藏区建筑最有特色的可能是川西一带的石碉楼、木雕楼,特别是土司的碉楼。一般人家的居所,为土木结构,虽然不一定华丽精致,但白色的装饰、黑色的窗口、经旗彩幡在屋顶飘扬,并不张扬的雕梁画栋、木制家具的摆设等,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藏族传统绘画凝聚了藏族人世代积累的审美元素,如佛教绘画美学经典《绘画度量经》,从藏族生活的现实土壤中,以源于现实自然物的微尘、手指、发尖等作为度量单位,用源自生活的美感挖掘出新的绘画语言,像佛的眼神要画得“如贝壳般”、颈项要“三条曲纹作美饰,形状要做海螺样”、颜色要“色红好似莲花瓣尖,洁润又如茜草般”等,颜料多用矿物、植物,如石黄、石绿、朱砂等,也用动物胶或牛胆汁,色泽鲜艳,经久不退。浩如烟海的藏族古代绘画,从历史迭宫的底蕴中提炼出纯粹的艺术精神,通过藏族绘画图景可以感受到通过审美形式积淀着的历史隐喻和生活现实,在世界美术史上,这一股凛凛的“藏风”,总是牵动着人们的情思。
或许,最能体现藏族人爱美、展示美的特点,就是穿在他们身上的衣服。藏族服饰虽然在细节上各有不同,但大体风格都是色彩艳丽、不厌装饰、饰品体积以大为美。像长袍、皮衣、长衫、羔羊帽、礼帽、各种珠宝串成的项链、耳环、金银质地的戒指、手链,还有名目繁多的头饰、腰饰,制作精良的靴子,从头到脚,莫不装饰,哪怕戴得都走不动了,也要美上一美。传统藏族社会的女性,在婚宴庆典、节日活动如赛马会时,总是要穿上最美的衣袍,戴上家中最珍贵的饰品如珊瑚、九眼珠、金制护身符等,就像参加选美比赛一样隆重,似乎一个家庭的全部财富都被她穿戴在身上。男性也十分爱美,特别是康巴汉子,他们戴大的耳环、戴三五个戒指、佩饰华丽长刀,蓄长发,走路缓慢而稳重,尽显阳刚之气。平常藏族人的装扮还是十分朴素的,但是在色彩的选择上,人们还是喜欢大色系、色泽深重的元素搭配,特别是传统藏族女性,一般不选择浅粉、纯白、纯黑这样一码色的衣服来穿,藏族称浅颜色是“没颜色”,在她们看来,“无色即无美!”
面对现代化的冲击,人们的审美也在发生变化,比如以前人们喜欢“高原红”,皮肤黝黑为美,现代藏族女性会选择戴口罩来抵挡高原强烈的紫外线。无论如何改变,藏族人爱美的天性和喜欢展示美的热情一如既往。
第六节重视口才、幽默风趣的率真气质
藏族是一个幽默、风趣的民族,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人们总是喜欢互相开玩笑,特别是同龄人之间,有时还会善意地取笑对方,比谁的口才好,谁的说法更形象、贴切,谁的比喻更有趣,即使揭了短处,双方都不会生气。特别是当一群藏族同龄人在一起,在农区的田间地头或在草原上一起放牧时,你总是能看到他们幽默地奚落对方,不甘示弱地用风趣的语言回击对方,在众人的打趣、帮腔中,笑得东倒西歪、闹成一片。这种精神气质是很奇妙的,你很少看到哪个藏族因为受到别人的奚落而恼羞成怒,对他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想到一个更高明、更贴切的说法在言语上打败对方。在藏族人看来,因为斗不过嘴而生气是无能和没有幽默感的表现。
关于藏族人的幽默,最好的例证就是他们会唱一种叫做“勒夏”的歌曲,由于这种歌曲主要以两人对唱的形式,以善意的讽刺彼此揭短,充满比歌打擂台的意味,因此可以称为擂台歌。这种类型的民歌风格夸张、充满藏族人特有的幽默、睿智和思辨的光芒。基于它的争辩性,庄重严肃的场合时很少唱,但当同龄人“香浪”(在天气暖和时到野外游玩)或在田间地头休息时,这种对歌比赛就在人们的哄笑中把聚会推向高潮。演唱者多为即兴编词,歌词通俗易懂,充满奇思妙想,对于创作者是一个极大的挑战。“勒夏”在安多藏区似乎更为普遍,如一方唱道:“高空射了一支箭,本想射下大老鹰,多怪乌鸦你命不好,一箭落在你身上!”另一方回击:“你河滩野鸡不用慌,不劳长枪打下你,对于健壮的我,你不过是一块石头的代价!”一方唱道:“你背着草堆向前走,我拿着火把随你后,如我手下不留情,哗啦点燃你倒霉!”另一方回击“你贪睡的猪窝只有一身懒肉,你却以为牛羊满圈;你平庸的歌手满嘴只有谎言,你却以为歌如海洋!”人们通过生产生活事件,以朴素直白的语言对唱,用毛驴、老母猪等比喻对手,但并无恶意,比喻越形象生动,就越能博得众人的笑声。还有诸如:“在雪山玉狮抖鬃时,种公羊抖闪毛稍多可笑;在黄脊野牛嬉戏之地,灰黄牛晃动犄角多可怜;在碧空青龙吼啸之时,癞皮狗狂叫乱咬多可悲。”“你长有螺角的雄鹿有十八般走法,我带有六箭的猎手有二十种射法”等,人们总是互相炫耀、互相打趣,直到把某一方唱得哑口无言、无以对词时,才会罢休。这种对歌的语言很难翻译,即使翻译出概意,也很难翻译出那种潜在的快乐和微妙的情感,只有当你深入到某个藏族村庄,真正参与到这种比歌的聚会当中,亲身感受藏族人的无邪、天真和风趣时,你才能真正感受到藏族人的热情和幽默,你也会明白,只有怀揣对于艰苦生活深沉的经验、对于朋友邻人亲密的情感时,才能想出如此贴近生活本色的句子,也才能在喜剧中感悟到挫折和不幸其实可以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