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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瑶族的信仰文化(1)

第一节万物崇拜

瑶族信仰万物有灵,神灵在自然界无处不在。日、月、雷、电、雨、风等自然现象,花、草、树、木、河、泉、石、兽等动植物,谷、火、灶、猎、寨、门等人类行为等都被认为有神鬼主宰。

在不同的地方,对鬼和神的看法不同。有的地方如广西资源县的过山瑶、贵州荔波的白裤瑶认为恶者为鬼,善者为神;有的地方不分鬼神,如桂北一些瑶族,如土地鬼、公鬼、天鬼、太阳鬼、月亮鬼、山鬼、石鬼、树鬼等。而在鬼中,也有好鬼和坏鬼之分,好鬼是保护家人的,要好好安顿在家中,请门神保护。

在同一类自然物的崇拜中又有更细的分类,如不同种类、规模、年龄,特异的形体等,其好坏往往与其中的某一特征有关。如树有各种树的神鬼,有好也有坏,如樟木、桃树被认为是神的化身,樟木被用来制作神像,能驱鬼驱邪。芭蕉树则是恶鬼的象征,因为蕉树干被刀砍时流出的液体很像人的肌肉,如果人血沾到芭蕉树上,被认为在7天后,血化成鬼,伤害人体。具有巨大的或怪异的形体、繁盛的生命力、超长的年龄等特征的物体也是崇拜的对象,被认为具有非凡的力量,如大树、巨石、古井等。婴幼儿被寄拜给常青树、巨石、河等为父母,即是崇拜这种力量的体现。

在日常生活中,火神或灶神是重要的神。在高寒的山区,天气寒冷,夜晚漆黑,火的温暖、光亮对瑶族人意义重大,能够驱赶野兽、驱邪、保护生命。新居落成时,要举行祈火仪式,点燃火苗,烘烤全身,诵念经文。平时不能随便踩踏火塘,火塘里的火种不能断。火也不都是保佑人的,因为火灾的危害,加上居住山林的瑶族的竹木建筑存在火险隐患,所以火也会威胁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发生火灾,要请师公念经,祈求天神灭火,火鬼不要作祟。广西的布努瑶还有专门的火神位,供奉密洛陀派来的总管火的火神。

作为家庭的守护神,门神也很重要。门神的选择多样,有逝去的祖先,有村寨中崇敬的已逝之人,有与汉族相同的门神。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因为敬仰带给瑶族人民自由和幸福的开国元勋们,崇拜他们伟大的功绩和强大的力量,有的家庭甚至请已故的国家领导人做门神。

瑶族的生产几乎都离不开对自然的崇拜。瑶族与山的关系最密切,认为动植物由山神掌管。砍树、狩猎的过程都离不开对山神的祭祀。广西北部的瑶族,在举刀砍伐时,不许声张,认为不如此则会被压死或受刀伤,树砍倒后要压纸钱,表示给山神以报酬;入山采集,要将首先采集到的三件物品与随身带来的一点米饭一起抛在森林里,敬献山神。广西南丹县白裤瑶入山狩猎,如获野兽,要砍下兽头祭谢山神。湖南的瑶族入山狩猎前都要祭拜山神,猎手杀死猎物后要吹山哨(一种竹做的圆筒)以呼唤山神,猎物抬回家后,先放在大门口,待点香烧纸祭过山神和祖师后,方可开膛;吃肉前先要供过山神和祖师后其他人才能吃;每月初一、十五,猎手都要焚香烧纸祭山神,以保佑入山打猎顺遂。

在翻土、播种、收割时,都要祭拜土地神。浸种、播种、收割、建仓、入仓、开仓都要择吉日祭谷神。他们认为谷神胆小怕羞,生产过程要谨慎小心。浸种有宗教性的洗礼;谷物生长后要“保苗”“赎禾魂”;开花前要“求禾花”;成熟时要迎接谷魂回家。种茶时,由家里最老的人去种,以祈茶树长生不老,年年丰收;种竹时,要人在周围快跑,以祈竹子多生快长;种棕苗时,向棕秧磕头作揖,认为棕树在生长过程中,年年要挨刀剥皮,对此表示歉意。

有时候,同时祭祀好几个神,如尝新节时饭前在大门口设一香案,供上新禾米饭、新玉米等,请天神、谷神、土地神尝新。

在瑶族村寨,有一些专门的祭祀场所。2003年岳阳市考古发现龙窖山古遗址中有一批瑶族原始宗教祭祀台、图腾柱、石神庙等文化遗存。而现在一些瑶族村寨村口有供奉土地神、谷神、雨神或其他神灵的庙,一般用泥墙或石墙筑成,八尺到一丈高,几尺见方,有的庙中还设有木雕神龛。一些地方的庙因为年代长久或动荡,残破了,里面原本供奉的鬼神都不知道身份了,但庙中的建筑材料没有人随便拿,因为这些材料被认为其中附着神力,仍能够引起人们敬畏甚至引起畏惧。

万物崇拜的活动非常多,既有很多日常生活生产上的禁忌和祭祀,也有专门的祭祀节日和禁忌节日。很多瑶族地区有专门让牛休息、供奉牛的“牛王节”。山子瑶有祭祀土地的“保苗节”。广西北部、大瑶山、云南的盘瑶,都有祭祀风神的节日。还有崇拜掌管雨水的雷日、崇拜掌管地上的水的龙日等。云南文山蓝靛瑶每年正月第一个属虎日全寨“祭龙”,正月二十日“祭风”,二月初一“祭雀鸟”,三月初一“祭雷公”等。

第二节祖先崇拜

一、始祖崇拜

(一)始祖崇拜与三大文化系统

瑶族的三个不同支系勉瑶支系、布努瑶系、拉珈瑶系分别崇拜不同的始祖。勉瑶支系瑶族以盘瓠崇拜为主,布努瑶以密洛陀崇拜为主,拉珈瑶以伏羲女娲崇拜为主。这三种信仰文化分别产生了各具特色又具有共通性的丰富的文化事象,构成瑶族社会的三大文化系统。

盘瓠崇拜是以神犬为崇拜对象的图腾崇拜,其主体神话为盘瓠神话,由此衍生出漂洋过海神话以及千家峒传说,将对盘瓠的信仰不断树立、强化,成为民族精神的信仰支撑。盘瓠崇拜渗透于勉瑶支系瑶族社会文化的方方面面,以12姓瑶人为主体的姓氏系统,以盘王神话为起始的长鼓文化和服饰文化,以盘王节、还盘王愿为主的节庆文化,以《评皇券牒》、《盘王大歌》、《盘王祖歌》等为主的口碑和文献等,都形成了盘瓠信仰的强大精神力量和文化体系。

在勉瑶支系瑶族中,除了盘瓠崇拜,还交织着盘古、女娲、伏羲等祖神崇拜。在一些地区流传的神话、祖歌中,就有盘古开天、女娲补天之后,伏羲兄妹经过洪水结合生下盘瓠的神话。而在莽山的瑶族认为自己是人面蛇身的伏羲女娲神的后代,他们继承了神的人性部分,而一种体形巨大,有一条白色尾巴的蛇——小青龙则是他们一母所生的亲兄弟,继承了神的蛇性部分。

盘古、女娲、伏羲等神话在汉族和南方一些少数民族地区普遍流传,瑶族社会也接纳了这些信仰,与盘瓠崇拜相结合产生变异和融合,是不同民族文化交流的结晶。

布努瑶的密洛陀崇拜是以创始女神密洛陀为对象的女神崇拜。布努瑶文化以密洛陀崇拜为支撑,以神话中由密洛陀所赠予的铜鼓为女神象征,渗透到以祝着节为代表的节庆集会、以砍牛治丧为代表的丧葬仪式、以油锅组织为代表的社会组织中去,作为通神、召集、舞蹈的媒介,并被作为神物祭祀。《密洛陀》则以史诗、故事等形式承载着布努瑶的历史、经验、知识等,被称为布努瑶的百科全书和生活教科书,在各种场合吟唱或讲述,世代传承着布努瑶的文化和精神。

拉珈瑶崇拜的始祖为伏羲兄妹,其主体为洪水神话,却加入了更多的道教成分,染上了浓郁的道教色彩。与此相对应的,是拉珈瑶没有发展出能强大到渗透文化各方面的始祖崇拜,而是由更强大的道教占据绝对优势。

当然,勉瑶和布努瑶的始祖崇拜也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道教的影响。

(二)始祖崇拜的新形式:网络祭奠盘王

随着互联网的发展,网上祭祀成为近年来新兴的一种祭祀方式。在这个大的背景下,盘王祭祀也从传统的祭祀方式延伸到网络世界,在虚拟的时空中寄托人们真实的情感。网络祭祀将对始祖盘王的祭奠与科技发展的特点结合,使得祭祀盘王的形式出现便捷化、即时性、互动性、常态化等新特点。

瑶族的网站“瑶族在线”于2008年制作专题《盘王纪念馆——网祭奠瑶族始祖盘王(盘瓠)》。页面色彩鲜明、简洁肃穆,以盘王的头像和长鼓为头图,页面左上角为盘瓠端坐的画像,一旁以简要古雅的文字叙述盘王功绩以及设祭奠专题的初衷:

始祖盘王,功高盖世。商周纷争,平王榜示,招贤御敌。盘瓠揭榜,翦除外困,凯旋来归,公主配婚,立身会稽,育十二姓瑶孙,支系繁衍,迁徙南陲,耕山植木,致力稼穑,田作贾贩,药医众生,启迪智慧,口授诗文,陶冶忠厚淳朴团结互助之德行,缔创瑶族最早之文明,为众瑶共仰共敬。

今瑶族在线设祭于网络,以为四海族胞同祭,共敬始祖,告慰圣灵,祈愿我族昌盛,同胞和乐安康!

文字下方列有7种传统与现代并存的祭祀方式:献花、点歌、点烛、上香、祭酒、献供、烧纸,每种方式中又有不同的选择,如鲜花中有8种可选择的花,点歌中全部为《盘王之女》专辑中的歌曲,上3支香、9支香、3支大香、一炉香等7种香,烧纸有轿子、汽车、冥币、元宝4种。选择祭祀方式后,可以留下祭语以寄托缅怀之情、祈望之意。

在网友留言中,有文言祭语,如:“水无源,不知其可也;叶无根,不知其所也;人不祭祀,是不仁也,不仁者不信,不信者人乎?盘王吾祖,育我先母;其叶臻臻,其实硕硕;盘王吾祖,我族万古;其水洋洋,其江荡荡;盘王吾祖,生我荆楚;儿女博约,其心连连。”

有现代祝语,如:“瑶族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美好的未来……此刻献上馨香一片祈愿您不朽的神灵庇佑天下瑶人,子孙潘昌、瓜瓞绵绵、欣欣向荣!”

有瑶文祈愿,如:“Laengz zingh Bienh Hungh bun Yiuh Mienh maaih baengh orn! Bienh Hungh oix Yiuh Mienh!Yiuh Mienh oix Bienh Hungh! Yiuh Mienh yac oix Mienh wac Mienh nzaangc!Laengz zingh Bienh Hungh!”(感谢盘王对瑶族子孙的保佑!盘王爱护子孙!子孙们也爱戴祖先!同时,也希望盘王保佑子孙们能更好地传承发展瑶族的文化,尤其是瑶语和瑶文!感谢盘王!)

还有传统与现代相融合的语言,如:“吾祖盘王,乘坐轿车,周游瑶山吧,还有那些未开通公路的瑶岭你就乘‘五旗兵马’登临吧!”

网络祭祀的一大特点是超越时空的聚合性,无论祭祀者的地理分布多么分散,祭祀时间多么不同,都能以同样的情感祭祀祖先,表达共通的精神信仰。这一点十分契合时间和空间极为分散,但精神又极为聚合的瑶族社会和瑶族性格的特点。

瑶族社会的迁徙仍然在进行,但不再是历史上那种带有孤立感、被迫性和无奈感的迁移,而是在全球化和现代化大背景下进行的自主的更大范围、更多生态类型的迁移。瑶族人的生活方式也越来越现代化,传统的祭祀方式在很多时候、更多地方显然难以适应时代的变化。以与瑶族社会的传统有一定契合性,又适应现代社会的网络祭祀来作为祭祀方式的一种延伸和补充,对传承瑶族文化、加强民族凝聚力,特别是对在年轻人中唤醒、重树、传承瑶族文化和瑶族精神大有裨益。

随着网络技术和需求的发展,网络祭祀始祖的活动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祭祀的形式可以更为多样化,瑶族特点更鲜明,文化传播更具深度,体验更为人性化,网络与祭祀者之间的互动性更强。

二、家先崇拜

瑶族家庭中普遍流传着名为“家先单”或“家先书”的祖先册,列有以父系继嗣为联系线索的所有家先的法名。家先崇拜是瑶族人极为重视的与切身利益紧密联系的信仰。

“家先”是瑶族的祖先,但并非包括所有的祖先,而是在生前通过了和具备了一系列宗教仪式,去世后在“家先书”上记载下法名取得神灵世界的地位,并得到子孙供奉的家庭或家族祖先。

家先崇拜以灵魂信仰为信仰支撑。瑶族民间普遍认为,灵魂可以独立存在,会趁人睡觉、昏迷、生病等时间游离人体,人会因为灵魂的游荡而精神不振,因为灵魂被摄走而生病。人死后,灵魂会脱离消亡的肉体转为神或鬼,在另外的世界里永恒。

瑶族的家先崇拜又与瑶传道教结合。瑶传道教的多神崇拜提升并完善了瑶族的灵魂信仰,让祖先的灵魂能够通过生前仪式和死后供奉得以上升到神灵的高度,成为家庭、家族乃至村落的保护神。

瑶族人认为祖先有三个灵魂。勉瑶支系瑶族认为祖先的灵魂一个去天庭,一个回祖籍地,一个被供奉在家中。灵魂上天庭的观念与瑶传道教紧密联系,只有生前皈依道教的人的灵魂才能上天庭,并且因为生前和死后所经过的仪式不同,通过挂灯、度戒、加职、加太四个不同等级的功德修成仪式,获得不同的法名和不同数量的阴兵,在天庭中获得不一样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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