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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幕的黑布已經掩蓋了整個天空的顏色,在那美妙的音樂聲中讓人忘卻了那不該有的煩惱。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從樓梯走了上來:

「吃飯了,東西先放放。」

沒錯——這是一個相當清純的女生聲音。文凡轉頭看去,她已經轉身走下樓梯,文凡細目凝視,環境的周邊一下子因為那離去的背影變得暗淡無比起來——這個身影就是剛剛在院子裏面看到的那個背影嘛。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從心間涌上已經發熱的頭頂,他延著脖子,左右搖晃著,心裡期待著哪怕是看看側臉也好——或許誰也不明白,為什麼文凡那麼想一見「廬山真面目」卻又不直接追上去直截了當一些。

亞卡他們三個站了起來,很開心的樣子下樓去了。文凡跟在瑪吉的後面,走到院子裏,幾張像是大木板床的檯子已經放在院子中間,周圍擦滿了一支支的竹竿——大概一米五高,竹竿上面是人工做的一個「燈台」,上面放著火水燈。可真正照明整個大院的卻是吊腳樓上的大燈。眼前這樣的場景,看上去很是浪漫,充滿了浪漫情侶間曖昧的味道。文凡心裏不由自主地想著會不會今天剛好遇上這裏辦什麼派對還是有什麼喜事,怎麼想也不會是為他辦迎接晚會吧!可一切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大家自然地坐到檯子上,這樣的浪漫氣氛對於其他人而言像是平日用餐時的一道「配菜」那麼不足為奇。

就在人們分配餐具時,有一桌桌面是沒有筷子的,看他們直接用菜葉包裹食物用手拿來吃。文凡心裏還在嘀咕著沒有筷子怎麼吃飯,怎麼看也感覺很不衛生的樣子。他凝視著自己還有些黑跡的雙手,眼珠已像攝像頭一樣四處尋找著洗手的地方。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了其他的桌面上都放著筷子,他毫不猶豫地坐到了有筷子的桌子邊上,生怕因為新來而被排擠在那桌去。雙手在桌下搓動了許久,在他視線範圍裡好像沒有什麼水源頭,這樣的情況讓他很不習慣。

大院裡的大家陸續進席,用餐的百態,可以說是千奇百怪什麼行為都有,不知道還以為來到民族聚會現場,只是相對安靜一些。文凡注意到楊林那桌完全是標準的中式吃法,也只有他那一桌是五個人,其他都是十個人一桌。就在他掃視著這裏的一切時,坐在楊林旁邊的一個身影又一次吸引住他的眼神光。就是她——從走進這院子後文凡一直被吸引住的那個人。他終於看到了她的樣子,仿佛之間已經找不到這世間現存的文字來形容她的美貌。文凡歪著頭看著,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坐他旁邊的那個尤克里里少年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說:

「你不吃飯哦,看你的樣子好像餓了好幾天了。」

文凡反應了過來,看了一下他。才發現大家已經悄然聲息中動起了筷子。文凡拿起筷子,好像想到什麼,四下環顧了一下,問旁邊那個少年:

「誒,怎麼不見亞卡和瑪吉?」

「在後面那桌啦。」

他指著後面那一桌用手拿的,亞卡和瑪吉看上起吃得很滿足的樣子,大家有說有笑的。文凡顯然是不適應這裏正在發生的一切,他又問道:

「為什麼大家要分開這樣吃,還有為什麼我們用筷子,亞卡他們直接用手?」

「看你第一天來,楊伯伯說過要尊重每個來到這裏的人,不管身份、性別、文化和智力等等都要得到尊重。因為亞卡他們喜歡吃辣味和重口味的食物,可素嫚不喜歡吃太重口味的。」

「素嫚是誰?」文凡插嘴道。

「就楊伯伯的小女兒,莎莎姐的妹妹。」他指著坐在楊伯伯旁邊的那個女生,「就是她啊。」

原來她叫素嫚。不知道是什麼感覺,知道了她的名字,仿佛間離她的距離又近了一步。文凡看著這個和自己誇誇其談了好一會兒的人,看著他一副苦力工兒子的模樣,不覺好奇問道:

「是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誒?」

「嘻嘻,我叫啊丐。」

「啊丐,你乾脆叫乞丐算了,我想給你取名的那個人一定和你有仇。」

被文凡如此語言的暴力攻擊下,啊丐并沒有說什麼話,只是看了文凡一眼,低著頭繼續吃飯,好像也沒有因為文凡的這番話而覺得不愉快。在竹筒包裹下,米飯和配料渾然天成為一體,飯中帶有一些竹子的味道,再加上那不知道是什麼成分的配料,聞得都流口水。文凡一時心急,直接用手拿起一根竹筒,可還沒有降溫的竹筒表面瞬間和文凡的手心來個熱情的「吻」。如此激烈地親近讓他快速耍開那燙手的竹筒。竹筒落地的響聲把大家的眼光都吸引了過來,他一下子成為了這院子裏的焦點。很快,大家哄然大笑了起來,文凡覺得很沒有面子,這樣尷尬的場面讓他狠死這裏,在他看來這山裏都是些沒文化的傢伙,從心裏就很不爽憑什麼被這些沒文化的傢伙笑。

雖然文凡的難堪卻給院子裏帶來了一絲歡樂。吃完飯,他習慣性地走開了,啊丐一把拉住他,說:

「東西自己收拾到洗碗盆裏面去。」

這讓他聽來怎麼也像是在教育他,本打算跟啊丐耗下去的。可看著大家都自己主動拿著碗筷到洗碗盆去,自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即使回去拿起碗筷,他也故意做得是自己主動意識那樣,眼睛不斷地看著其他人的眼光,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和他來個眼神交流,好像並沒有誰還會在意一個新來的人,一切就像已經習以為常。

他看著這高大的吊腳樓,在黑色燈光的佈景下對於初來乍到的人不免有一絲好奇的冒險心理,他慢步到向吊腳樓走去,剛剛準備走進吊腳樓下面。瑪吉跑了過來,一把牽住他的手,文凡看到瑪吉的手,瞪大著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去,最快速把瑪吉的手甩開,雙手別到後面,用力的互搓雙手。瑪吉看到文凡的反應,她想上前一步去拉文凡的手,文凡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緊張地說:

「你想幹嘛?」

「哥哥,你還沒有學會怎麼擦器具,我帶你上去教你。」

「什麼啊,才剛剛吃飽誒,做奴隸也有休息的時候吧。再說你洗手了沒有,用手直接拿東西放到嘴裏很不衛生。」

「我都是這樣吃飯的,一直都是,會拿筷子就不喜歡和我一起了!哥哥你好討厭。」

瑪吉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直接跑走了。文凡皺著眉頭,懷疑這孩子是不是腦子有什麼問題,也太莫名其妙了吧。這賣命也不用這麼積極,再說擦擦器具估計也沒什麼錢。他並沒有理會,雙手還在戳著。被瑪吉的到來破壞了他觀賞吊腳樓下面的雅興,自己慢悠悠地走到院子前。身後啊丐的尤克里里又彈奏了起來,一下子院子的氣氛變得輕鬆了很多,縹緲簡單的音色在火光閃爍的山間夜色下卻是容易讓人放鬆心情。

一支支火水燈間,婦女們收拾著飯後的餐桌。文凡注意到楊林還在慢悠悠地吃著飯。他想不明白,為什麼那些「大人物」吃飯都是那麼慢,難道吃飯慢是成功的一個標準,他打心裏琢磨著——嗯——下次也試試吃飯慢是不是更容易成功。素嫚帶著瑪吉走了過來,文凡一刻都不放過得看著她,正注視著她深邃迷人的眼神還沒來得及看清她美麗的全貌,她沒有理會文凡,直接從他身邊走過,倒是一邊的瑪吉回了一個鄙視的眼神給文凡,哭得紅紅的眼睛讓文凡有些過意不去。外表的勉強裝著內心高傲的自大讓他找到藉口安撫自己歉意的內心,他想著自己也沒有做錯什麼,誰讓她無緣無故先來拉自己的手。不過看著瑪吉拉著素嫚那白皙的雙手。心生幾分羨慕,手指有些顫動起來。

在院子前婦女們收拾東西的聲響中,夜已經黑得徹底了。晚上,文凡一個人坐在樓梯上,誰也沒有理他,因為大家都有事做,倒是他一個人無所事事的。吳叔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一個中年男子,看上去滿大個的。吳叔說:

「文凡,這個是蒙子,負責香蕉和甘蔗種植的,你以後就跟他做事。」

吳叔說完轉身走了,文凡上下打量著這個大個子,看樣子也有30多歲,雖然個頭大,可樣子卻帶著一些傻氣。蒙子看著文凡說道:

「你叫文凡,以後叫我蒙哥就行。你跟我過來吧。」

文凡跟著蒙哥來到離吊腳樓十幾米遠的一個小屋子裏,裏面看起來感覺像是一個工坊那樣,不過仔細看清楚卻別有洞天。一張長檯子被放在中間,兩邊放了好幾張長板凳,有些像是以前香港電影打鬥用來增加觀賞性用的那種長板凳——只是眼前的長板凳好像破舊的衣服打滿了「補丁」。房間的一邊是一扇木板門,蒙哥帶著文凡走進去裏面,蒙哥說:

「你先睡在這間屋子裏,明天早上我再帶你去香蕉地。」

「那個蒙哥,這裏就我一個人睡嗎?」

「當然不是了,他們還有事做,晚點就會過來的。吳叔說了——你今天剛剛來,好像還打架了是嗎?所以先帶你去熟悉地裏的事,以後也得去樓上幫忙。」

蒙哥走後,文凡開始考究一下這個新住所,雖然是木製的房子,看起來卻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作為低緯度沿海地區長大的他,能想得到的第一反應——想必在這樣內陸的高原地區應該不會有什麼颱風吧!雖然這樣的想法讓人覺得好笑,可成長環境的影響下,多少會鬧出一些笑話也是很正常的。就像他一直都認為豆腐花只有甜的一樣。有一次在上海大街上昏頭昏腦地和一個賣豆腐花的大姨爭執了半天,結果為了自己那從小到大的認知,把一碗咸的豆腐花狠狠地摔到地上。其實文化差異這種東西,就像兩個不同環境長大帶著不一樣思有代溝的人一樣。

在小房間裏有好幾張床,只是不知道誰會是文凡的「宿友」,但他感覺很不滿意,雖然以前在鄉下住過瓦片屋,可怎麼也是一個人住,他天生就習慣一個人,這樣的情況在逼著他去適應。心中的悶氣愈發無聊的他四處尋找著有什麼讓自己好過一點的新鮮事物,或許找點什麼新鮮的東西來讓自己舒緩一下。很快他就發現隔壁床的床頭下有個很有歷史感的箱子,他提了上來,箱子有個小鎖——不過沒鎖上。他打開箱子,裏面竟是一些小工具,小刀、三角尺、鉛筆等等。看著這堆小玩意,多少有些歐美工藝大師的私家工具箱風格。但很明顯他不是個藝術家,哪怕他有那麼一瞬間覺得這些東西應該和藝術有關。馬上他又有了新的想法,這到底是誰的,必須找到著箱子的主人,腦子裏不知道又動起什麼歪腦筋,讓他期待著。他小心翼翼地放回去。走出小房間。天空的星星比家鄉的更加明亮,更加近一些,或許這是高海拔地區吧!高大的吊腳樓燈火通明,樓裏的歡笑聲一直傳到很遠的深山裏去,那種無憂無慮的笑聲可見這裏的人們是有多快樂。

沒有了手機,不習慣戴手錶的這一代年輕人,好像突然被時間丟棄了。沒有網絡,沒有電視的消遣,無聊中躺在床上中在夜間咋咋的叫聲中睡著了。乒乓——一聲開門聲把文凡驚醒了。他定著眼睛使勁地往門口看去,一個身影出現了在房間幽暗的燈光下——是啊丐。他一動也不動,胳膊肘子支撐著上半身,看著啊丐走到他面前。啊丐好像對於這個新來的宿友並沒有表現出應有的驚訝,他看都沒有看文凡,很嫻熟地坐到文凡隔壁的床上,後面亞卡和瑪吉跟了進來。文凡瞬間明白了其他三張床的主人是誰,可對於是啊丐他們幾個這樣的情況並沒有讓文凡覺得有親切感,反而讓他覺得這樣的人生倒霉透了。

文凡側了一下身子,靠近啊丐那邊,挑了一下眉頭說道:

「誒,啊丐,那床下面的箱子是你的嗎?」

啊丐有些緊張快速地彎腰確認自己的小箱子還在不在下面——看到小箱子還在,他輕輕地緩了一口氣,用手挪動了一下箱子,想著可以放進去一些好讓別人夠不著。或許在他心裏想著這樣別人夠不著小箱子就安全一些,可這樣的舉動卻讓文凡覺得可笑而沒有常識。文凡問道:

「你這箱子的工具是不是用來做什麼工藝品之類的,看不出你還是個十足的文藝生,會音樂還會手工。」

「你動了我的箱子?」聽到文凡這樣說,啊丐有些勃然變色。

「這不可以怪我,只是不知道那個多事的傢伙把它放到我的床鋪上,你那箱子又沒上鎖。」

「算了算了,裏面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只是我不喜歡別人動我的東西。」

「誰的東西願意被別人亂動。不過看你樣子就像是大師,有什麼作品拿來端詳一下。」文凡突然心懷鬼胎的奉承道。

「大師?我也不是,那只不過是不起眼的玩意罷了。」

「那拿出來看看。」

「沒有,都送人了。」

亞卡拿出一個用反牛皮做的一個棕黑色的皮包。從他的動作上可以看得出他對自己的皮包抱著相當高的滿意度,以至於可以拿出來到此炫耀。這樣的行為在文凡看來是難以接受的。亞卡把皮包在文凡面前晃動了幾下,有些神氣地說:

「看,這就是啊丐送我的。我說啊丐一定天生就是個很厲害的人。」

「卻!你小子有沒有走出過這山林外面看看,沒看過平原,自以為香蕉地有多大。」

文凡很不屑地回擊這個毛都沒有的傢伙。不過他手上的皮包看上去真心不錯,這讓他更加興奮了。一個新財源的渠道就在眼前。他態度變得溫和了起來,相當禮貌而客氣地對啊丐說:

「啊丐,我覺得你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證明你價值的機會。你看啊,你那麼好的手藝可不能浪費在這山間裏,知道什麼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嗎?我們都是大人是不是,得對社會有所作為。吶,你做手工品,我吃虧點幫你拿去賣怎麼樣?」

「賣?其實我不明白你想說什麼,我不想要什麼,我只是希望有得住有得吃,生活平平穩穩就好了。我想應該不會有什麼人會看上我的東西。」

「平平穩穩有什麼意思,老了連點吹水的資格都沒有,你好意思面對你的兒子嗎?」

「兒子?我看我還是睡覺了。」

啊丐的態度和行為折實讓文凡覺得失望透了,白白浪費了那麼好的手藝。感覺就像白花花的鈔票從自己指間漏掉了,失望之餘卻是痛心不已。瑪吉關掉了燈光,小屋子一下充滿了月光,躺在床上兩眼直直地看著窗外折射進來的月光,文凡伸手試著是抓住它。他這樣的舉動或許一種無聊的行為,可亞卡看到後卻發出了細小的笑聲。對於一個反感的人只會反感到底,他這次終於讓文凡在心裏對他徹底地產生了不滿的怨恨,他計劃著得找個機會教訓一下這個不懂事的小鬼。要不是疼痛的傷痛還沒有好,他恨不得馬上從這令人討厭的床板上跳去,把亞卡壓倒在地上,告訴他什麼叫做「禮貌」——怎麼說也是讀過大學,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哦,是的,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這樣的想法讓他放棄了武力解決問題,因為受過高等教育的人都是動口不動手的。好吧,他終於可以暫時放下對亞卡的成見,在月光的擁護下,他慢慢的沉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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