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清辉如霜。
她倚着一面暗处的墙,整个人都隐藏在阴影里。虽然有夜风撩拨,但是任一片衣角都纹丝不动,安静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个院子里种满了湘妃竹,风一吹,竹叶发出簌簌的响声,加之淙淙的琴声,这一切,开始变得有些如梦似幻起来。
八重宫前日接到一桩买卖。是金玉世家宝气阁老板下的单子,酬金白银一万两外加一枚七明芝,买的是死对头玉甄楼当家的项上人头。
原以为只是普通的暗杀。但今日听一沐莲禀报,事情倒开始有些非同一般了。
“阁下既然到访,何不进来小坐一番,喝杯茶,听听我弹的琴。”
正沉浸于思考之中,面前重重叠叠的湘妃竹刷刷的向两边挪开。这一动静甚是壮观,孤雪凉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藏身的角落明亮起来,而前方,一条笔直的小路,直通屋室。
这真是暴露的一览无余。孤雪凉缓缓从角落里走出来,左手负后,右手灵巧的展开玉骨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扇面上,红白黄紫四朵罂粟争芳斗艳。
八重宫的秘密太多。哪怕是尸体,都能挖掘出许多不为人所知的事情,更别说两个大活人了。
孤雪凉与一沐莲分头行动。一沐莲救人,孤雪凉杀人。
现如今看这情形,好像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但值得庆幸的,是一沐莲那边还有个凰颜。八重宫机巧阁凰颜修罗主,如果连这府里的机关阵法都搞不定的话,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一路走来,倒是一路的畅通无阻,连门也是自动为她开启。
房里灯火通明,熏香冉冉。正对着门口,那少年一袭宽广的青色袍子,衣襟慵懒的敞开,露出了一片秀色可餐的春光。
面前一把琴,手边一盘未下完的棋。嘴角勾起,他也不抬头看她,只一心一意专注于弹自己的曲。
“阁下打哪来。”
孤雪凉面无表情,虽然她戴着赤焰罗刹鬼面具,无论谁都看不见她真实的脸。
“八重宫。”
“哦。”他又问,“四修罗?”
“不是。”
“呵呵。姑娘莫不是在逗我玩。戴着赤焰罗刹鬼面具,不是四修罗,还能是谁。”
“五。”
那少年停下琴弦上跳跃的十指,双手覆盖在琴面上,顿时,四周寂静无声。
对上他疑惑的眼神,孤雪凉手中的折扇摇的愈加缓慢。
“谁告诉你,八重宫只有四个修罗主。”
少年脸色变的有些难看,孤雪凉“唰”的收起了折扇,右手执扇柄,左手握扇,浑身上下散发着寡淡的气息。
“你是满濯月吧。有人想要你的命,雇了八重宫来杀你。”
孤雪凉双手背后,语气仿佛不是在谈交易,不是你肯不肯而是你只有这个选择。
“归还我八重宫两名影杀弟子,我便留你全尸。”
“若我拒绝呢?”
满濯月顺了顺衣袖,脸上挂着放荡不羁的笑容。
“那便杀了你。人,我自己去找。”
“这里是我的地盘,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满濯月径直走来,丹凤眼里是古怪的笑意。他停在离孤雪凉半丈左右的地方,再如有所思的盯着地面,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选择了一块地砖踩了下去。
“轰隆隆……”
只觉得脚下地砖轰然塌陷,而头顶突然出现一方千斤巨石也随之坠下,巨石上,镶嵌着密密麻麻的钢针。
孤雪凉也不闪躲,反而随着塌陷运轻功下落。待她站稳,头顶巨石也砰然封了顶。周围瞬间一片漆黑。
空气流速变得缓慢,丝丝暗淡的光从头顶石缝里漏了进来。孤雪凉执扇探过周围后冷笑一声,这是一个不大的空间,四墙包围,墙上一如刚才的巨石,镶嵌满了锐利的钢针。
“告诉我,八重宫在哪里,或许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这句话多么熟悉,不就是她刚刚对他说的么。
孤雪凉用扇子敲了敲手心,“若我拒绝呢?”
“那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原先寸长的钢针仿佛是得到了生命一般,生生长出了一倍不止,侧耳倾听,还有滴滴答答和兹兹的声音。
那种声音,就好像生死阁的消蚀散一样,一滴落在尸体上,尸体就会兹兹啦啦化为一滩黏稠的脓液。那样的快速利落,而你绝对想不到片刻前它还是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