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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周平加入了少卿一行南下的队伍,离开了清风峡继续南行。穿过清风山便是夷州地界,夷州北部多山,林木繁茂,中南部则是平坦的平原地势。

行了半天的路程,一行人终于走完了清风山的官道,不远处矗立在路旁的便是土地神庙。程霜华睹物思人,想起和褚大哥的商队一路上度过的时光,再一次情不自禁地哭了出来。

“程姑娘怎么哭了?”周平不知道个中原因,便向御龙将军问道。

“说来话长,程姑娘因为不满意家里的安排而逃婚,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外无依无靠。幸运的是她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商队,那个商队的领队褚大哥很是照顾她。在凌嘉城的时候少卿把他从苏御先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手里救了下来,这样才和我们一路南下的。刚刚分别几日,想必是睹物思人,有些伤心罢了。进山的时候,在那边的庙里就哭过一次了”。御龙将军把程霜华的情况简单地向周平说了一下。

“原来是这么回事,小小年纪又还是个女孩子。”周平的语气中显然对她多了两分怜悯和三分佩服。

“走吧,我们也进去拜一拜。”

四人下马一起进了庙里,庄严的土地神端坐在大殿中央,接受来往旅人的香火,用他的神力保佑着他们的平安。程霜华拿起三炷香,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心里默默地为褚大哥祈祷平安。鼻子一酸,已经止住的泪水又一次爬满了脸庞。

“程姑娘不要伤心了,褚大哥他是个好人,一定会平安多福的。”少卿安慰道。

程霜华点了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不知道褚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上天是会护佑好人的,程姑娘既然受了人家的恩情,以后有缘的话自有相报之时。如果他现在知道你哭成这个样子,肯定会不高兴的。”周平说道。

“周大哥说得对,褚大哥一定会收到你这份祝福的。”陈子麟说道。

程霜华回过头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土地神,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透亮的眸子里满是祈求的眼神,一言不发地出了庙宇。其他三个人相互对望了一眼也都随着她上了马,继续前行。

天色渐晚,大家走了多半天的路也都有些疲倦了,四个人准备休息一晚再走。这里离清风山已经有很远的一段路了,村庄也逐渐多了起来,不用说,这里已经是在夷州境内了。

夷州东邻靠海的荆州,西邻毫州,南面和中州接壤,由于地理位置优越,夷州的商业自古以来都是非常发达的,也是北方重要的交通枢纽和货物集散地。相较之下,虽然有着得天独厚的广阔平原和肥沃土壤,但是农业在这里只能屈居次席。

这里是夷州最靠北的丰岐县集庆村,离县城大概五十里,过了县城再行三十里左右便是夷州州府轩祉。由于这里是连接靖海州和夷州的咽喉要道,也是惟一的一条官道,经由这里北上的人都会选择在这里休息,所以集庆村总是旅人云集,其繁华程度已经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街里大大小小的商铺和钱庄以及星罗棋布的旅店,实在令人难以想象这仅仅是个村子,而这些得天独厚的优势也使这里成了北部地区最大、最为繁华、富裕的村子。

虽然天气微寒,可只要有钱赚商人是不会分季节的,大大小小的旅店都被来往的客商和旅人住满了,一行四人好不容易才寻得了一家看起来人并不算多的小旅店。进得屋来,几十个客人正在一层的大厅里用餐,店里伙计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食物和酒水的味道,饥饿感一下子便涌了上来。

“我要两间上房。”御龙将军对柜上的伙计说道。

“客官真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只剩下一间房了,你们一共是几个人?”

“一间房怎么够四个人住的,何况我们这还有个姑娘。”

“哎呦,那就对不住您了。小店实在是没有房了,要不您到别处去看看?”

“其他旅店也都住满了,你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

“只要能住人就行。”周平补充道。

“后面倒是有两间柴房,但是晚上的天气这么冷,只怕不大合适。”

他们已经找了十几家店,但是都已经没了空房,料想再找下去只怕也不见得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到最后只怕只能露宿街头了。

“柴房也行,我们三个人对付一晚上,把房间留给这位姑娘。”御龙将军说道。

“好勒,那我就带这位姑娘去房间,然后再安排你们。”

“不忙,你先给我们弄点吃的,等吃过饭再过去。”

“那客官就请先坐,饭菜马上就好。”

“这怎么好呢,就我一个人住客房,你们却要住到柴房去。”程霜华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总不能我们几个大男人住这里,把你一个人撵到柴房里去住吧?”周平开玩笑道。

“大家一起对付一个晚上也就是了,又不是多不方便。”程霜华说完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她也知道这种事情的确是很不方便,不过心里却十分过意不去。

说话间,伙计已经拿了两壶酒和一碟下酒的凉菜上来。

“我们都是军人,住柴房已经算是优待了。”御龙将军打趣道。

“可是陈公子他……”

周平不等程霜华把话说完,笑着对御龙将军说道:“得,原来担心的不是我们俩。”

程霜华娇白的脸刷的一下子变得更红了,低下头向少卿瞟了一眼便不再言语。

御龙将军也笑了笑,说道:“别看少卿他是个公子,在军营也呆了有三年了。我训练他的时候,别说是柴房了,就是大冬天在野外都睡过,这算什么。”

少卿对程霜华点了点头,显然御龙将军说的是实话,说道:“程姑娘也不要不好意思了,我们确实都不方便和你住在一个屋子里,你一个人住晚上多留点神。”

“好酒!”周平大喊一声,转头对着店里的伙计说道:“没想到你们这的酒还不错,是上品。”

“我们店里的酒都是陈酿,客官可还满意?”店里的伙计显然颇为得意。

“满意满意,今天我要多喝他几杯。”说着,周平又是一杯下肚。

程霜华被周平这么一打岔,一句话刚到嘴边也说不出来了。她一个姑娘家的确不太合适和他们住一起,但是让他们去住柴房心里怎么都不好意思。不过眼下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想来自己从离家出走,碰上的人对他都很不错。又想起家里的哥哥和父亲,心里一阵难过,差点哭了出来。

店里的伙计把饭菜端了上来,几个人赶了一天的路也是饿了,饭菜到了嘴里格外的香。吃饭间只听邻桌的人说道:“张大哥,这一趟肯定赚了不少吧?”

“别提了。”话里带着不满和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奈。

“我不知道你们中州是什么情况,我听老乡说我们夷州昨天官府发文说是要提前支付下一季的稅银,限两天内交齐。他奶奶的,我这几趟赚的就算都交了恐怕还不够。”那人看上去四十多岁,一脸的络腮胡子。在酒精的作用下脸泛微红,说话间怒气冲冲,把杯子磕得当当作响,酒水溅了一桌子。

“我们中州今年遭了旱灾,又闹蝗灾,本来日子就不好过。提前收税银的事我也听说了,听说是因为国库空虚,朝廷拿不出足够的钱来举办醮天大典,所以要提前收稅银。我的处境可能比你张大哥还要差啊。”说话的这个人略显年轻,三十多岁的样子,也是一脸的无奈。

“都是些狗官,除了收钱就是收钱。这两年听说各地不是水灾就是旱灾,据说还有厉害的妖魔害人,官府那群吸血虫哪里还管百姓的死活。再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别说好好做生意了,就是能不能好好活下去都是问题。哼,格娘老子的,谁要是不让我好好活,老子就和他拼命。”

“你小点声,这话可不能乱讲。要是让官府的人听见了,恐怕你要吃不了兜着走。别说拼命了,这小命立时就不保了。喝酒喝酒,来来来,我给你满上。”这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大声说话,赶紧四下里看了看,见大家没人理会这才放心。

“怎么,还不能说?前一个月前我去了趟绵州,黄兄弟,你是没看到那副凄惨的样子。又是旱灾,又是沛水河决堤,还有时不时的妖魔作乱,简直把老百姓逼到了绝路。无家可归的人当真是不计其数,听说经常有人饿死在路边,还有饿到不行吃尸体的。醮天祈福,祈福个屁,天要孝敬,可人也得吃饭呀……”他越说越激动,说到激动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打翻了一盘菜,盘子落地摔得粉碎。伙计见状赶紧上前去收拾,倒也不在意他说了些什么。

“官府的事,我们这些小民百姓也管不了那么多,何必那么激动?来来来,喝酒喝酒。”

那人叹了一口气,本来因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一下子写满了无奈的表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四个人听到这里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食物到了嘴里都没了味道,哪里还吃得下去。

“虽然我也偶尔听父亲谈起朝廷里的事情,可想不到灾情这么严重,御龙将军,我想绕道去绵州看看。”少卿听到这人如此说,心里又是伤心又是愤怒,无论如何都想去那里看看。

“那我们过了中州便先去绵州一趟,绕过晋州经由宁海州也可以到陈塘,虽说远一点,倒也多费不了多少时间。”

“好,就这么办。明天到了轩祉城咱们也不停留,快马加鞭争取三天之内就到绵州。只是这样赶路,恐怕程姑娘的身体吃不消。”少卿想到程姑娘也要这样和他们一路奔波,实在太过辛苦。

“我可以的,怎么说我也是生在军人世家,这点苦还受的起,你们不用担心。”程霜华说的很是坚定,从她一身的武艺就可以看出,她倒也不像一般姑娘那般柔弱。

“这样吧,少卿和云亭兄先行,程姑娘和我一起,这样都有个照应。你们在绵州的青稚城等我们,然后再看情况行事。”御龙将军提议道。

“我看行,你和陈公子都是能和官府说的上话的人,这样应该都能很顺利。”周平点了点头同意御龙将军的建议。

“不知程姑娘还有什么问题?”少卿这样问,显然是同意了这个提议。

“既然你们都同意,我一个小女子也没什么意见。”程霜华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办,吃完饭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上路。”

御龙将军把店里的伙计又叫了过来,给了他几个铜板叮嘱他要把马匹喂好。伙计答应的很痛快,把钱迅速地装进了口袋里。

吃过晚饭,大家各自休息,当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少卿和周平也没有打扰程霜华,简单用过早点便和御龙将军告别启程了。等她起床的时候,少卿和周平两个人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虽然知道他们不想打扰自己,但是言语之中显然对他们颇有些埋怨。御龙将军和程霜华随着店里其他人一起用过早餐之后也上马赶路,熙熙攘攘的旅人们打点好行装,穿梭于街道之上好不热闹。

少卿和周平驱马疾驰,从集庆村到丰岐县城这五十里的路程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为了不让马太过疲劳,他们决定歇一歇脚再赶路,毕竟离轩祉城只不过还有三十多里,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丰岐县是夷州北部最大的县城,包括集庆村在内一共有五个村子。从城郭的规模上看,一个县城竟然不逊色于凌嘉城,足可以看出这里的发达程度。可是少卿和周平并没有多少心思去欣赏这份繁华,吃了些东西并置办了一点干粮,便又上马赶路了。

少卿和周平刚进轩祉城便听到一阵巨大的喧闹声,不是那种属于繁华街市的喧嚣,倒更像是人群的骚动。越是往里面走就能看到许多人都在往城南方向聚集,他们自然而然地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随着人群一起过去想瞧个究竟。大约走了一顿饭的功夫,他们终于知道了这些人都在向这边聚拢的原因——原来不远处的高台之上是待处决的人犯。四个人一字排开,耷拉着脑袋跪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沾满了鲜血,显然之前曾受到过毒打。监斩官正襟危坐,一脸鄙夷和傲慢,面目狰狞的刀斧手持刀而立就等一声令下便可大显身手。

“请问这位大哥,这四个人犯了什么罪?”周平向身边的一位和他年级相仿的人问道。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少卿说道:“二位今天刚到这里吧?”

“正是,正好赶上这场热闹,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热闹?这哪里是热闹,这可是祸事。”

“祸事?可以说给我听听吗?”少卿问道。

“说与你听听倒也不打紧。台上这四位本来都是这轩祉城的商户,买卖做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算是富户吧。第一个人是元康药铺的掌柜,第二个人是亨通绸缎铺的掌柜,第三个人是万昌当铺的掌柜,第四个人是张记酒店的掌柜。他们也不曾做过违法的勾当,全凭诚信经营生意。小兄弟你说这样的人也要被送上断头台,还有没有王法?”

“你的意思是这是官府仗势欺人,不过我却猜不到个缘由。”

“当然是官府仗势欺人。两天前官府发出告示说要提前收取下一季的税银,要知道这一季的税银才刚刚交过不久,再交钱可不是要断了大家的活路吗,我们当然不会同意。可是官府那群断子绝孙的狗官哪里管这些,催的紧,说要限定在告示贴出后的两天之内交齐,否则官府就要强行征缴。”

“醮天大典国库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所以朝廷要提前收取税银。”

“看来小兄弟也知道这件事,那你就应该能猜到后面的事情了。”

“自然是大家不愿意交,所以官府要抓几个人杀鸡儆猴?”周平说话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怒气。

“差不多就是这样。当时大家一商量,便都联合起来一起到官府去说理,最好可以宽限些日子。但是这道理哪里说的清,谁也不想让步,双方就这样僵持了一个上午。后来州长朱大人就让马总兵派出了几十名官兵,不由分说便抓了几十号人。大家谁也没有料到,上午抓的人,下午便贴出告示说第二天要将带头闹事的人就地正法,如有闹事者这便是下场。大家都被吓到了,谁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男子一边说一边摇头,语气中充满了不满和无奈。

“杀人立威,余下的人便会老老实实交钱了,这是最简单的办法。”周平说道。

“这位兄弟说的对,谁不怕死呢?”男子点了点头补充道。

“好个杀人立威,这事儿看来我得管一管。”少卿想起在旅店里几个人说的话,再也忍耐不住。一句话说完,纵身一跃,一个跟头跃到了高台上。周平来不及阻止他,只好也随着他跃到了高台之上。

众人一看竟然有人敢闯刑场,也弄不清他们的来路,一时间周围都安静了下来。监斩官和刀斧手也都吃了一惊,想不到还会有人来闹法场。看两个人的穿着,一身粗布衣服,也不像是什么有来头的人。一个人高马大,长相凶狠,脸上带着刀疤;一个个头不算高,却生的眉清目秀,颇有几分富贵人家的气质,两个人站在一起显得有点不伦不类。可是既然敢闯法场,想必还是有两下的,官府的人倒也不敢太小觑了他俩。

“大胆,来者何人,敢闯刑场,来人啊,速速将他们拿下。”监斩官怒不可遏,拍案而起。

“慢着,我想问问这位大人,他们究竟犯了什么罪而要受戮?”少卿说道。

“他们当然是犯了死罪,不然怎么会被处死,你们大闹法场是不是和他们一起的?”

“什么样的死罪,我倒想听听。”周平说道。

“听听,你是什么东西,这种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听。你们阻挠执法和他们同罪,一样该被处斩,来人快将他们拿下。”

围在刑场周围的士兵驱散围观的群众,一拥而上向他俩扑来。周平解下背上的大刀,少卿抽出宝剑,背对着背摆出迎战的姿势。兵刃相交,少卿似狼周平如虎,草包似的士兵哪里抵挡的住他们两个人潮水般的攻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都被打倒在地。监斩官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两个人竟然这样厉害,早已吓得躲到了桌子底下。

周平上前一把如提小鸡一般,将他从桌底拽了出来。

“我来问你,你叫什么名字?看看爷爷是不是有资格来听上一听这里的事情,要是你这张嘴敢有半句谎话,小心你的脑袋。”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此时的监斩官哪里听得见他们说些什么,只管磕头求饶。

“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周平一生大喝。

“下官,下官叫……叫钱有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他们究竟犯了什么罪?”少卿走到钱有道面前问道。

“他……他们……他们抗拒皇命,是……是死罪。”

“真的吗?”

“下官不敢撒谎,他们抗拒皇命不按时缴纳税银,这才被定了死罪。”

“可我听到的和你说的不一样,我听说他们并没有真的要抗拒皇命,可是官府却不由分说定了他们死罪,是不是?”

“这..这下官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奉命行事,您要是想知道具体的情况只能去问州长朱大人。”

正说话间,只听得一阵喧嚣,远远地扬起一大片尘土,原来是官府派来了大批的士兵。不一会儿的功夫,士兵们把刑场围了个水泻不同,从队列中走出一人,看了看高台上的陈少卿和周平,朗声说道:“哪里来的同伙,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来劫法场,识相的马上束手就擒,不然可不要怪我不客气,有你们苦头吃的。”

“想必你就是这里的总兵大人了,我现在以定南将军的名义让你把这几个人先放了。”少卿走上前去对着马总兵说道。

马总兵上下大量了一下少卿,见他一身粗布衣服,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周平哈哈大笑,说道:“呦,这前天刚过去一个定南将军,今天怎么又来了一个。就凭你也配是靖海侯他老人家的公子,想在这里吓唬本总兵你还嫩了点。”

少卿听他这么一说,忽然想起来那天御龙将军他们俩和护卫队分开行动,想不到耽搁了几日他们竟然走到了自己的前头。

“怎么样,冒牌货没话说了吧。大家上,把这两个大胆的狂徒给我拿下了。”

话音刚落,几十个士兵便如潮水一般冲了上来。少卿来不及辩解,只得拔剑迎击,周平也把手里的大刀挥舞的嗤嗤作响。两个人都是出身于军营之中,不仅仅勇武过人更是练得了一身好功夫,虽然士兵很多,但是却始终伤不到他们分毫。

马总兵看到上一时竟然奈何不了这两个人,心里先是一惊,也生了三分怯意。从两个人的身手上看,哪一个人的功夫都在自己之上,单打独斗没有多大的胜算。高声向少卿和周平喊道:“你们再不束手就擒我可就要放箭了。”

少卿和周平一听,向台下看去只见几十名手持弓箭的士兵陆续排好了阵势,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射过来。这几十上百只箭簇在这小小的台子上甚是难以抵挡,周平挥动金环大刀逼退了身边的士兵,一声大吼有如雷霆万钧之势,跳下台来,只一招便将那马总兵抓下了马。众人一见主帅被制也都不敢请举妄动,一时间刑场周围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马总兵眼见自己落入了对方的手里,对方的功夫不弱,自忖难以脱身,心下惴惴怕一个差池就会伤到自己。低沉着脸色干笑了两声对周平说道:“两位壮士功夫真是俊的很,刚才这位年轻的公子自称是定南将军,那也就是靖海侯的公子了。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如果不是靖海侯的公子,年级轻轻哪会有有这等身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还请两位到府衙一叙,见过州长朱大人,我们也好一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公子,得罪之处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少卿和周平赶了半天的路,加上这场打斗也都有点累了,毕竟是两个人对付几十上百个人,体力上的消耗还是很大的。少卿听马总兵这么一说,收剑入鞘拱手到:“马总兵得罪了。不过我想让你先把这几个人放了,其余的事情我和你到府衙去说。”

“公子客气了,是下官有眼无珠,冒犯了您。您放心,这几个人我会先放到大牢里押着的,其他的事情咱们再商量。”

“那好,你前面带路吧,我去那边牵马。”

少卿和周平跟着马总兵穿过欢呼的人群,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来到了夷州州府。早有下属禀报了刑场上的事情,州长朱孝元和一些下属官员站在大门口迎接少卿一行人。

“不知是陈公子大驾光临,下官的手下人多有得罪,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朱孝元笑脸相迎,语气也十分诚恳。

“你就是朱州长?”

“是,下官就是这里的州长朱孝元。”说话间看到了钱有道和马梓良,眼中露出不悦的神色。

“我奉天子之命去陈塘州上任,本来是不该干涉你们的公事的,但是我听的这件事还有些隐情,只好过来叨扰一下了。”少卿见他言语颇为恭敬,倒也不好厉声指责。

“不敢不敢,下官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公子不吝指教。我已备好了酒水,请您先稍作休息。”

“也好,指教是不敢当的,我年轻气盛希望不会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公子是何等身份,我就是想要请还请不到呢。今天能侍奉您,也是修得的福气。”

少卿听他说下去也都是些客套话了,何必站在这里再和他啰唣。不过这个朱孝元没有提前几天他还接待过一个“定南将军”,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身份有何计较。每一句都是客套话,又是笑脸相迎,猜想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想还是小心为妙。不过既然已经趟了这趟混水,那也只好把好人做到底了。

“朱大人客气了,那我们就里面叙话吧。”

一行人进了官衙,少卿和周平坐在大堂上喝茶,朱孝元简单安排了一下手下人,便在下手相陪。

“朱大人,我也不和你说太多客套话了,咱们就开门见山。”

“是的,下官一定知无不答。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下官身为一州之长,有些事倒也不能马虎了。公子既然说自己是靖海侯公子,也是天子钦赐的定南将军,那么一定是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凭证了。”朱孝元的语气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恭敬,显然对他们的身份仍旧有很大的怀疑。一来前两天刚刚接待过一个自称靖海侯公子的人,而且那人也得确有天子的圣旨做凭证,这无端端又来了一个,当然料定十之八九是冒牌的。但是既然敢冒充靖海侯公子,说不定沾亲带故,有什么裙带关系也说不定。二来他见周平长相凶狠,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也未必是什么好人。

少卿心想这人还是怀疑我的,我要是证明不了这身份倒也不好和他讲话。便说道:“看来朱大人是不相信了。”

“不是下官不相信,只是这做事还是要谨慎点。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公子果是真的靖海侯公子,那么下官给您赔罪,事情听您的处置便是。不然……不然……”

“不然你便要怎样?”周平正没好气,听他啰嗦了半天大声喝道。

“你们私自扰乱法场,目无王法,哼哼……那么下官就只好依律治罪了。”朱孝元见周平生的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心中倒也俱了三分。不过此处是官府,他倒也有恃无恐。但是少卿还未亮出身份,那么话语中也带了几分恭敬。

“朱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周平讥讽道。

“不敢当,请公子拿出凭证来,下官也好秉公办事。”

少卿既然和御龙将军商量好要以百姓的身份看看陈塘的官情民情,也不想打扰官府的人。那份圣旨自然是交给了假扮自己的护卫队的人的手里,现在要他证明自己的身份他倒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他年轻气盛,适才闹法场的时候倒也没此节,被朱孝元这么一问倒也觉得有些尴尬。他本就不喜欢那些官架子,况且在军营历练了三年,生性中多了几分军人的粗犷,不过要是真的僵持起来,恐怕自己和周平都讨不到什么好去。便冷笑了一声说道:“朱大人看来是不相信了?堂堂定南将军还有什么假冒的,又有谁敢假冒?”

“下官不敢,公子把圣旨拿出来叫在下瞧上一瞧,下官这就给您赔罪。”

“你这么推三阻四,是不是不相信天子?还是你这州长做的腻了,想到军营里历练历练?”少卿既拿不出圣旨,想着拿话吓一吓他,说不定他心中怕了,也就不再追问了。

谁料那朱孝元这两天正在为收税银的事烦恼,事情忙成了一团,明明才接待过一个陈公子,这哪里又冒出一个陈公子。既然拿不出证明那自然十有八九是假的,说不定是那伙人的同党也说不定。

“哼哼……看来公子是拿不出了,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来人。”朱孝元心里既然有了主意,也不愿和少卿和周平啰嗦。办不好朝廷交代的事情还不知有什么处分呢,不要说被发配充军,就是这颗脑袋也未必保得住。就算他是陈公子,是他娘的什么定南将军,老子到时候来个抵赖,他拿不出凭证还大闹法场这件事我也占着理。

话音一落,大堂上几十把明晃晃的刀子早已将少卿和周平围住了,就连院子里都站满了手持兵器的士兵。

少卿和周平心中都是一惊,想不到他竟然暗暗安排下了人。眼见今天的事情已经讨不到好处了,两个人面对几百号人冲是冲不出去。少卿哈哈一笑说道:“朱大人好手段,你这是想胁迫我们吗?”

“不敢,下官斗胆请两位卸了兵器,在此住上一住,待下官将事情查清楚了,大家也好说话。”

“大胆,你这狗官自己戗害百姓,我们为民出头你反倒要倒打一耙?”周平霍地站了起来,伸手去摸缚在身后的大刀。

只听啪的一声,一只响箭将桌子上的茶杯击碎。破碎的瓷片叮叮当当的落在了地下,茶水溅了周平一身。

“两位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就得罪了。”说话的是门外的马总兵。

“是呀,两位还是不要妄动,否则刀剑无眼,伤了彼此可就不好说了。”

“好说,好说。”周平身影忽闪,兔起鹘落,一下子便欺到了站在门口的朱孝元的身边。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制住了他,一切就都好说了。否则的话,今天势必难以脱身。

就当他将要抓住朱孝元的时候,只觉得小腿一阵刺痛,跌倒在了地上。箭头穿过小腿,鲜血立时涌了出来。这时七八个人将他围了起来,每一把兵器都指向咽喉,一旦对方轻举妄动,周平的性命怕是立马没了。

“******,敢暗算老子,是哪个狗娘养的!”周平一时站立不起,嘴里骂了起来。咽喉忽然觉得一痛,几把钢刀已经深入肌肤。

朱孝元也不去理会他说些什么,对少卿说道:“公子放下兵器,否则这人没了性命大家脸上可不大好看。”他虽然伤了周平,却也不敢真的就要了他的性命,万一眼前这少年也是有来头的,免不了以后自己难堪。

“好。”少卿眼见周平被伤,今天说什么也出不去了。不如看看他们有什么打算,等御龙将军到了,自然会见分晓。说着将手里的剑从腰间解了下来,放到了桌子上。

“得罪了,来人,请两位暂且在这休息休息。”朱孝元向马梓良招了招手。

两个人被士兵绑了起来,周平嘴里兀自骂个不停。余人也不管他骂些什么,簇拥着将两人关进了大牢之中。刚刚被从鬼门关解救回来的四个人见少卿和周平也被投入了监狱之中,心中燃起的一丝希望也旋即覆灭。

“公子,怎么连你们也……”其中一个人说道

“不要紧的,只是没能救下各位。”

“唉……”这一声叹息不知是在说自己仍旧逃不掉被杀的厄运,还是在说少卿周平实在不该搅这浑水。

“各位不要灰心,明天自会分晓。”少卿心想明天御龙将军定会到这,事情自然就有转机了。

他们只是摇头,心想这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投在这大牢里还有什么指望。

说话间,狱卒已经将少卿和周平的绑缚去了,分别关在了两个牢房里。

“周大哥,真对不起。都怪我一时鲁莽,还连累你受伤。”

“哪里的话,公子就算不趟这浑水,我也会的。倒不是你连累我,只怪咱们不小心。”周平腿伤自己倒也不是十分在意,拔出箭簇,将养几天倒也没什么大碍。他周身大大小小的伤不下几十处,这点伤也不瞧在眼里。

“说的是,咱们要是先去找朱孝元,事情可能也就解决了。”

“我看未必,你乔装打扮,也没把圣旨带着身边,那狗官多半也不信你的。要是我们当时去官府,那四个人立时也就没命了。”

“我想御龙将军最迟明天就会知道此事,那时我们就有办法了。”

“现在也只好如此了,非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几个狗官不可。当年我就是看不惯,一怒之下杀了军中的一个中尉,不然也不会逃到这里当起了强盗。”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心中倒也实在快意。

“周大哥当年是在定州做的牙门,中尉大你两级,是死罪。你能逃出来倒也十分了得。”

“嘿嘿……他们四处找我,想不到我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这就叫灯下黑。他们万万想不到我就在天子脚下,哈哈哈……”

“还不是让我找到了,周大哥就不怕我把你捉回去吗?哈哈……”

“这我倒没想过,想必公子也不会,我周平这条命还想多快活几年呢。”

说话间,狱卒拿了些饭食过来。倒也颇为丰盛,想那朱孝元自是心中兀自放心不下,不敢怠慢了。

“妈的,吃的比老子都好。”那狱卒小声嘀咕了一句。

“咱们办事就是,管那么多干嘛。倒是这天气怪的很,天气一下子就阴了起来,还飘着雪花。”另一个狱卒说道。

“什么******鬼天气,走走走,试试手气去。”

“你去吧,我昨天输了一晚上,手气差得很。我去那边睡觉去。”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走得远了,便再也听不到了。想必也就是赌局上的事情,在这里当差,赌钱睡觉也就成了他们唯一打发时间的事情。

少卿和周平也不理会他们说的话,冬天还没完全过去,下雪也是平常的事情。至于赌钱,军队里这种事情比这里不知多了多少。只要上司管的不那么严,对这种事情往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监狱毕竟不比真正的房间,光秃秃的石头哪里挡的住寒气。夜里的牢房只有一盏昏暗的烛火,窗外呼啸的寒风吹的甚是厉害,裹挟着雪花飘到了牢房里。忽闪的烛火一下子便被吹灭了,整个房里都变得一片漆黑。

“想不到外面的雪下的这么大。”少卿对周平说道。

“你听听这风,就是寒冬腊月也不过如此。”牢房里寒气甚重,周平受伤的小腿一阵阵的疼痛。

“周大哥,你的伤怎么样?”

“不要紧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就是寒气有点重,伤口隐隐作痛的厉害。等明天出去,非要让这帮狗官也尝尝这种滋味。”

说话间又是一阵狂风吹过,大量的雪花飘了进来,只听得外面一阵一阵的嘤嘤之声。这声音起初的时候并不算大,总觉得其中带着些哀怨,倒似是个妇人在哭泣。过得一会,声音由远及近,嘤嘤之声也变了,倒像是动物的嘶叫声。

少卿一下子便警觉了起来,心中一凛,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妖魔。路上的遭遇不得不让他把这种事情同妖魔联系在一起,想起来清风山客店之中的遭遇。他伸出手紧紧地握住胸口那块麒麟护符,起身向窗口望去,想看看外面的情况。可是天气阴沉,风雪漫天,哪里看得见。他对周平说道:“周大哥,小心了,可能是妖魔。”

“妖魔?”周平生平没见过这种东西,当下心中一惊,若是放在以往他是不会相信的。但是自从少卿和南伯相遇之后,他也不得不信这世间确实有不能以常理揣度的东西。而且那麒麟是亲眼所见的,这可不是假的。

“是的,我看像。小心一点,说不定是冲着我们来的。”少卿这次外出,三番四次的碰上妖魔,心中隐隐然觉得这其中必有什么关联。不过到底是什么关联让他们总是把自己当成目标,他倒是还不大明白。

“公子怎么知道是冲我们来的?”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只是心中隐约觉得是这样的,这一路上……”

正说话间,只听得外面一阵嘶鸣,接着便闻到一阵香气飘来,轰的一声,那牢房的屋顶已经被不知什么东西掀翻了。狂风中夹杂着大雪,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少卿抬头望去,只看见那怪物两个绿色的大眼睛好似飘在空中。这怪物少说也有两个人那么高,嘴里呼出的热气带着醉人的香气迎面而来。少卿向周平大喊了一声,拉起他冲出了牢房。

周平被眼前这个看不见的怪物着实吓到了,光是两个绿色的大眼睛已然很是吓人,难以想象它的真实面目会有多多令人胆寒。他被少卿这么一喊一拉,陂着腿一瘸一拐的奔出了大牢。地上的积雪深厚,已经没过了脚踝,踩在上面行动甚是不便。

牢房里的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自知事情不妙,加上少卿一路走一路叫大家快跑,众人也都纷纷四散而出。有些人被屋顶落下的房梁和墙上的倒塌的石块砸伤砸死,哀嚎声此起彼伏,好不惨烈。

少卿和周平手里都没有兵器,那把宝剑被朱孝元收缴去了,少卿默念口诀却哪里召唤的出麒麟。看来是非有宝剑不可,眼下说什么也无法将这怪物打倒,心下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拉着周平在雪地里拼命地逃。天上没有半点星光,漆黑黑的夜里哪里辨的清方向,只是向那两只绿色的大眼睛的反方向逃离。可是地下积雪甚厚,周平腿上又有伤,哪里跑的快。一个踉跄,两个人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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