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任务分配已定,牟凡当下便挥别了何应元、秋宜二人,往自己负责的那一块区域飞去。秋宜瞧着牟凡离去的方向,问何应元道:“何师兄,你让牟师弟负责那边的区域,会不会有什么不妥?你知道,那边是‘王孙谷’所在的方向……”
何应元沉吟了一会,劝慰道:“秋宜师妹,你放心,‘王孙谷’外那些阵法禁制的厉害你也不是不清楚,牟师弟就算走到了‘王孙谷’外围,也无法进去的,我们无须太过担忧。这样吧,如果你不放心,到后半夜,我们到牟师弟负责的范围内巡视一番,以策万全。”
秋宜听何应元如此说,也只好应道:“那好吧,牟师弟的修为还在候进师弟之上,我想他此去也未必会有什么凶险,看来是我太过担忧了。”
何应元笑说道:“好了,师妹,你也别再多想了,我往东北,你往西北,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就以‘天剑盈体’示警吧。”
希陀山脉虽然广阔,可是如果飞在高空中,巡视中的三人还是能够互相看见的,如果谁再施展出“天剑盈体”,只要那贯通天地的巨大剑影一出,别说是巡视中的其余二人,就算是圣贤峰上的两千多门人弟子,也尽都可以发现并驰援了。
三人分散开来巡视后,牟凡独自一人朝着南边飞去。
希陀山脉原本茂密的丛林,如今已经被白雪覆盖,一望无垠的辽阔天地中,到处是压满了厚厚的积雪的松林,偶尔也有一两户山中的平凡人家,在夜里透出清冷的灯光。
牟凡在低空中飞行,感觉着林中的寂静与清冷,就感觉到像是回到了久违的家中一样。
“奇怪,我怎么对这林中的生活像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觉?”牟凡感受着发自心灵深处的静谧,眼睛四处打量着眼前的景象,而神识则早已将方圆十里内的动静一览无遗。
“噫,前面有人?”随着飞行的深入,牟凡伸展开来的神识已经发现,在前方五里处有一块奇异的石堆,石堆旁正有一人在盘彩端坐着,在这冰天雪地中显得格外惹人注目。
牟凡心中疑惑,不由得朝前急飞掠去。不多时,那座摆放得相当有规律的石堆出现在牟凡的眼前。
石堆依着某种规律堆放,或者说是摆放更为恰当一些。牟凡看了一下,便觉得这堆小小的石堆中蕴藏着无穷的玄奥,使得自己在片刻的凝视中,都感觉到神识微微有些疲倦,甚至于,连石堆旁边闭目端坐着的一位中年汉子都忽略了过去。
这位中年汉子像一尊石雕一般,一动不动地坐在这冰天雪地中,白雪纷纷扬扬而下,将他整个人自腰以下都埋在了厚厚的积雪里。没有一点生机外露,这位中年汉子就像是这天地中的一个死物一般,难怪连神识敏锐的牟凡都没有注视到。
牟凡对着那堆诡异莫测的石堆正瞧得心力交瘁时,中年汉子突然动了动,眼睛倏地睁开,射出两道碧绿色的光芒,将牟凡惊得立时飞上了空中,警惕地注视着地面上的动静。
牟凡此时方才注意到,这位中年汉子光着上半身,露出一身强横的肌肉。披散的长发和刀削斧凿的脸膛,充满了狂放不羁的野性气息。
中年汉子缓缓中雪地上站起,轻轻挥手抖落了身上的积雪,仰头朝着牟凡笑道:“小兄弟,你……也懂得阵法么?”
“你是什么人?”牟凡没有对方的问话,警惕地注视着地面上这来历不明的中年汉子,盘问道。
“我?”中年汉子对牟凡的无礼丝毫不以为忤,笑道:“小兄弟,你先别问我的来历。方才是我先问你的,所以,你必须先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才可以问我。”
牟凡闻言一愕,心中怀疑地面上这中年汉子是不是疯了,哪有人这样说话的?
牟凡回避着那中年汉子有点骇人的目光,说道:“这里是‘崇天门’的地界,在下乃是‘崇天门’的弟子。如果你一定要在这希陀山范围内活动,我看最好还是先知会本门的长老一声,就算遇上什么危险,也有本门的弟子助你一臂之力。”
中年汉子眼中绿光微炽,盯着牟凡,笑道:“小兄弟,别的话暂且休提,你还是先回答我的话吧。嗯,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也懂得阵法?”
牟凡眉头微皱,不悦道:“为什么你问我,我就一定要回答你?”
“因为这是我的规矩!”中年人语气非常坚决。
“又是‘规矩’!”牟凡冷哼道:“我生平最讨厌的,便是那些毫没来由的陈规陋矩。我告诉你,我牟凡比重追求的,是随心所欲、率性而为。这才是大丈夫、真汉子所应该孜孜追求的宏伟目标!”
“小兄弟,你不懂!”中年汉子断然否定道:“没有规矩,无以成方圆。我年轻之时,又何尝不是像你一样,你方才所说的‘随心所欲、率性而为’这短短八字,也曾经是我毕生追求的目标,只可惜终我一生,也始终未能做到。小兄弟,你知道在这无尽的天地中,要想做到随心所欲,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吗?”
“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喜欢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逼着我去做!”牟凡不屑地回答道。
“是吗?”中年汉子眼睛微弯,似乎听到了一件可当幼稚可笑的事情,笑意盈然地诘问道:“如果有人以你父母亲人的性命相威胁,要你做些你不愿意做的事,我问你,即使这样,你也宁可置自己父母亲人的安然于不顾,继续坚持你那所谓的‘随心所欲、率性而为’的伟大抱负吗?”
牟凡闻言一噎,又听到地面上那中年汉子继续说道:“在这天地中,没有超绝的实力,想做到‘随心所欲’,只是不切实际的空想罢了!别说你只是人间界小小的一个道门弟子,就算是圣界十大圣人,也不敢说自己已经能够做到‘随心所欲’了!”
“圣界十大圣人?”牟凡疑惑地盯着地面上的中年汉子,再一次问道:“我问你,你究竟是谁?”
中年汉子笑道:“我还是那句话,你先回答了我,然后我才会回答你。大家有问有答的,才不至于冷场,不是吗?好了,小兄弟,回答我吧,你懂不懂阵法?”
“不懂!”牟凡没好气地回答道。
中年汉子满意地点头,说道:“好吧,既然你已经遵守了我制定的规矩,那么现在由你来问吧。”
“你是谁?”牟凡直接地问道。
“你一定要知道?”中年汉子眨了眨眼睛,碧绿色的眸子闪烁着骇人的光芒。
牟凡冷然说道:“别忘了你的规矩,现在是我在问,所以你得先回答。”
“哈哈——”中年汉子大笑道:“这只是我的规矩,可不是你的规矩埃我的规矩是我问,你就得先回答,我可没有说,你问我,我就一定得回答你啊!”
“你……”牟凡一时气结,哼道:“看你不出,倒挺会耍赖的。”
中年汉子微微一叹,说道:“这不是耍赖,你知道了我是谁,对你又能有什么好处?我早已经是一个死人,你此时看到的我,只不过是我将自己的魂魄,寄宿在一头狼妖的身体里罢了……”
牟凡一怔,问道:“你是说,你是夺舍重生的?”
中年汉子摇头道:“算不上是夺舍,因为……常人夺舍是为了魂魄、元神不灭,而对于我来说,我的魂魄……是永恒不灭的!”
牟凡闻言大吃一惊,满脸不信地瞧着地面上的中年汉子,疑惑地道:“这天地间,哪有人的魂魄能够永恒不灭的?”
中年汉子回敬道:“小兄弟,你对魂魄的来源又了解了多少?就算是混元圣人,也不能保证自己的魂魄、元神不灭,可是我,却是在这片天地中,唯一一个能够做到魂魄不灭的人。”
牟凡哼道:“听你说了这么多,你可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中年汉子无奈地道:“我的真实名字,我已经不想别人再提起,你一定要知道的话,不妨叫我狼妖黑羽吧。嗯,就是这样,现在的我,就是狼妖黑羽!”
“黑羽?”牟凡狐疑道:“你不会是为了应付我,随口胡诌一个名字吧?”
“哈哈——”黑羽大笑道:“这名字本来就是我随意起的啊!”看到牟凡一脸恼怒的神情,黑羽笑道:“你放心,黑羽这个名字,我大概还会用很长一段时间。对了,小兄弟,你是叫牟凡吧?”
牟凡大惊道:“你……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你!”黑羽笑道:“怒沧江边,我就曾经见过你一次,不过,你也许已经不记得了。”
“怒沧江边?”牟凡回忆着,说道:“对不住,我见过的人这么多,实在是不记得了。”
“你会想起来的!”狼妖黑羽笑道:“好了,我该回去了。地面上这个阵法,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吧。我……就住在‘王孙谷’中,你既然是‘崇天门’的弟子,那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对于你这个邻居,我黑羽随时欢迎你来‘王孙谷’中作客,只是对于其他人,你可千万不要带到谷中来,我不想看到那些无关的人。”
“‘王孙谷’?”牟凡迟疑不定,当下模糊应道:“好,有机会的话,我会去拜访你的。”
黑羽微微一笑,眸子中绿光闪动,在冰天雪地之间,只见一只巨大银狼的虚影浮现。
“嗷——”地一声狼嚎,巨大的银狼虚影做了一个作势往南面扑去的姿势,紧接着,在下一刻,狼妖黑羽的身影,连同那巨大的银狼幻像骤然消失不见。
“他说……他的魂魄,不灭?”
天地昏暗,雪花飞扬,牟凡飞在半空中,瞧着南边的方向,心头升起了一丝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