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声音响起，是沈云谦打来的电话，苏小暖没有接，也没有挂断，就任由着它响。
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她害怕听到沈云谦的声音，也害怕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个事实太残忍了，残忍到即使是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坚强面对灰暗的苏小暖也无力去承受。
沈宏达，二十五年前，给了她生命的那个男人，叫做沈宏达。
沈宏达，二十五年前，抛弃了他的那个男人，叫做沈宏达。
沈宏达，二十五年以后的今天，他爱着一个男子，他是沈宏达的儿子。
从街心公园走出来，苏小暖竟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南山，这个季节的南山，没有雪花般的油桐花，没有郁郁葱葱的绿叶，只有满地的落叶和光亮的质感，一切都显得那么萧索，没有生命的气息，就如此刻苏小暖的内心，在翻江倒海以后，竟平静如死去的海面，也许这样的心境，就是心如死水吧。
站在前一年的五月站着的位置，苏小暖朝着当初沈云谦和他的母亲站在的亭子望去，沈云谦的面庞在她的眼前清晰起来，眼泪不断地往下落，她努力地抬起头来，阳光直直地照着她的眼睛，射得她生疼，没有斑驳的树叶作遮挡，太阳就开始放肆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就那样抬起头站了多久，知道眼睛发黑，原来，和太阳抗争，输的始终是人的眼睛。
苏小暖始终没有移动脚步，就在原地坐下来，地面上有厚厚的枯树叶，软软的一层，苏小暖坐在树叶上，拿出手机，拨通苏秋凉的电话。
“他叫沈宏达，是不是？”苏小暖擦干眼泪，在苏秋凉还没有来得及言语的时候，向苏秋凉求证。
“他叫沈宏达，是不是？”苏秋凉在那边沉默，苏小暖再一次问道。
“你一直都知道，知道我就在沈氏，是不是？”
“我进沈氏，就是他安排的，是不是？所以凭我那么普通的学历，就可以进沈氏，都是他安排的，是不是？”
“你早就知道这一切，所以你才会问我，如果这个人再出现，我会不会原谅他，是不是？”
苏小暖一口气问出了她所有的问题，她怕自己一旦停住话语，就再也鼓不起勇气了。
“小暖……”电波那端的苏秋凉，听到苏小暖的这些逼问，开始慌乱起来，过年的时候，她试探着问，想要某一天，让苏小暖心中的芥蒂慢慢消融以后，让苏小暖和沈宏达见面，可是她没有想到苏小暖会这么快就知道真相，她和沈宏达说好了要对苏小暖保密的。
“是不是这样的，你告诉我啊。”苏小暖的眼泪再一次滑落下来，语气里充满了无助。
“是。”苏秋凉似乎是挣扎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答案。
……
“可是小暖，你听妈给你解释……”沉默良久，苏秋凉的声音响起。
“可是，你知不知道，沈云谦是谁的儿子？”苏小暖的语气里充满着绝望，“他就是沈宏达的儿子，你知不知道？”
……
苏小暖挂断电话，将脸埋在双臂，试图将自己深深地埋葬，这些所谓的真相，这些所谓的事实，一个接一个，像五雷轰顶一样，让她以为渐渐变得明朗的世界，再次塌陷。
沈云谦焦急地给苏小暖打了无数个电话，不是正在通话中就是无人接听，可是刚刚平静下来的母亲一个人在家，他不能独自离开，沈云谦给苏阿姨打电话，得知的答案是苏小暖还没有回到出租屋，只能在家里焦急地踱步。
“狐狸精，狐狸精不要过来。”沈云谦在房间里焦急踱步的时候，沈母再一次惊醒过来，整个人疯了似的不停地在床上打滚，双手撕扯着床单，看着母亲的模样，连镇定剂都已经起不到作用，沈云谦慌忙把母亲送到了医院。
当母亲在医院病房里用药物控制住以后，沈云谦从主治医生处得知的结果却是，母亲的各项身体机能越来越差，这一次因为受到了过大的刺激，心理受到了巨大的创伤，身体加上心理上的创伤，必须住院治疗。
“你母亲现在的状况很不好，我们医院能做的就是尽力稳住她的身体机能，但是心里的问题，还需要你们家属努力。”医生嘱咐道。
“你母亲是有受到了什么刺激吗？”医生问沈云谦。
“上午我女朋友去看我母亲，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面，可是我妈一看到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沈云谦着急地说道，试图从医生那里得到一些解释：“医生，我妈和我女朋友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面，这一次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们以前没有见过面吗？”医生疑惑地问。“那是不是你女朋友长得像谁呢？一般这样的病人的脑海里，有形成一种对人印象的连带反应，如果看到一个人跟她之前认识的人很想象的话，看到相似的面庞就很容易让她受刺激。”
“可是我妈认识的人跟小暖长得像的人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从来都没有过什么交集的。”听到医生的解释以后，沈云谦心中疑惑。
“难道……”一个念头在沈云谦的脑海中跳过，他使劲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的，一定不可能，沈云谦这样告诉自己。
回到病房，看着手臂上插着针管的母亲，摸着母亲蜡黄消瘦的面庞，沈云谦心疼不已。
拿出手机拨打苏小暖的电话，依旧没人接，沈云谦无奈地放下电话，他不能走开了，他必须陪在自己的母亲身边，这个一生过得这样痛苦的女人。
苏小暖回到出租屋后，苏阿姨从客厅走出来，告诉她沈云谦打过电话来找她，让她回家以后给他回电话。
苏小暖谢过苏阿姨以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苏阿姨看着苏小暖微红的眼眶，以为是苏小暖和沈云谦吵架了，觉得小情侣之间拌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也就没有过多地问，看着苏小暖上楼去，便回了客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