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来了
香港回归中国的那年，举国欢庆，半殖民地半封建年代留下的伤痕终于好了一个了。
我读高中了。
与初中入学有很大的不同，我直接被分到了大家公认的好班。虽然号码没变，依然是五班，可是主力阵容全换了，同学们个个都是尖子生，老师也不怎么待见我了。
教室从低矮的平房换到了四层的楼房里，有点儿步步高升的意思。
有很多同学，我不认识，但有两个是熟人。一个是李小璐，一个是菠菜，前者愈发朝着青春美少女的方向发展；后者在鬼混了三年初中后，突然奋发图强，升学考试考出了超水平的成绩，而且数学还特别好，所以沾沾自喜的菠菜经常自诩为数学王子。
朱莉不见了，我总是细心地在人群里寻找，却始终找不到朱莉的影子。后来无意中听到班里的同学提起，说朱莉去了艺术学校，并没有继续读高中。我轻轻地叹了声气，心中的失落，被自己悄悄地掩埋在感伤的沙砾中了。
原本以为可以再见，却被时光阻隔在不同的影子里。
是两条无法相交的射线，一直朝着不同的方向延伸。
……
新的同桌是个强壮男生，叫丁大力，我跟他没两天就混得很熟了，这家伙喜欢看武侠小说，一上课就“举头望老师，低头看小说”了。我说，你好歹听下课嘛。他说，好，看完这本就开始听。结果看完一本又接着一本，没完没了，所以他后来的成绩不太好。丁大力除了看小说，另外一爱好就是思春，每天说话带着纯正的自然属性。也算他遇上我了，我还跟他配合，算是给大家娱乐一下。晚自习课间休息，丁大力跟我开玩笑，他搂着我的腰，嗲声嗲气地给我说，哥，今晚下了自习我等你，你想干嘛就干嘛。
围观同学一阵哄笑，我正在淫笑的时候，转脸看见了一脸黑线的班主任。
完了，怎么跟班主任解释？
出人意料的是班主任啥话都没说，安静地走了。第二天晚自习，班里位置大调整，以前的搭配基本上都是男配男，女配女，班主任认定了同性相斥的理，但时至今日，老班观念变了，全换成了男女搭配，这一换位，班里某些男生心里超级爽，终于得到猥亵的机会了。
丁大力运气特别好，被分配到跟班花一桌。
我运气也不差，跟李小璐一桌。虽然是熟人了，但坐同桌还是第一次，所以我们一直保持着可以维持纯洁的距离。但唯一的缺点是两个人话太多了，属于话唠遇上大啰唆那种，一聊天就刹不住车。所以，老师经常横眉冷对我们俩，但被点名的总是偶，脸红的那个是李小璐。
……
多年以后，同学聚会。
真相终于大白，老班当年换位，是因为怕我跟丁大力发生点儿什么不正当的关系。他说，以前就怕学生谈恋爱，现在都不怕了，要恋爱就恋爱去吧，只要不做出变态的事来就行。
老师真是与时俱进啊，其实是被社会的巨大变迁给逼的啊。
翻墙
运动会。
整天的课都被取消，所有的学生都搬出凳子坐在操场上，密密麻麻的人头有些拥挤地围成了一个椭圆，空出中央的球场和跑道。
运动员是非常不专业的，穿牛仔裤的有不少，穿凉鞋跳远的也有。
观众也挺不认真的，有嗑瓜子的，有看小说的，还有躲在后面眉来眼去的。
广播里的通讯稿千篇一律，加油的声音不厌其烦。
我觉得很无聊，就约上菠菜一起翻墙出去打游戏。
……
我身手敏捷地攀爬到墙上坐着，正准备起身往下跳的时候，突然发现墙外的小巷子里多了一条狗，确切地说，是一条恶犬。它用非常凶狠的眼光瞪着我，虽然庞大的身躯被链子拴着，但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跳下去的地方正好在它的控制范围内。我傻眼了，叫道，菠菜，快上来看，有条狗，怎么办？
菠菜急冲冲地爬上来，然后开始与那条狗对视，对视了约摸半分钟，菠菜转过头来悻悻地说，通过我精准的计算，我们下去一定会处于狗的攻击范围内，它的眼神告诉我，它是一条极具攻击性的狗，我们下去等于是入侵它的地盘，所以我们一定会被咬的，我们最明智的选择还是原路返回。
……
我和菠菜垂头丧气地回到操场上。
遇见了幸灾乐祸的李小璐，她说，怎么了，不是去打游戏了吗？
我说，不去了，我们决定迷途知返了。
李小璐说，乱说，是不是被狗给吓回来了？
菠菜很诧异，说，你怎么知道？
李小璐说，校长为了对付你们这些翻墙出去的家伙，专门弄了条狗蹲在那里，呵呵，看你们还敢不敢出去？
我问，校长的事，你怎么那么清楚？
李小璐说，那条狗是我爸养的，现在卖给校长了。
……
后来，我们决定翻墙的时候把李小璐叫上。
她去安慰她家的狗，我们回来的时候给她买一本《少男少女》，或者是租几本漫画。
不知道这算不算过路费。
行善未遂
上学路上，偶遇一尼姑。其实也不叫偶遇了，人家早把我盯上了。一上来就说我气色不好，面带凶兆，怕是最近有一劫难。
我着急了，问，咋办啊？
尼姑说给我一道符，能保平安。说完递了个符到我手里，我心里挺开心的，这出家人果然慈悲为怀啊。结果人家尼姑又说了，符拿了，就要捐点儿钱表示对佛的诚意。
我想也是，总不能白要人家东西，于是我交出了我全身上下仅有的一块钱，钱虽然不多，也算是我对佛祖的一片心意吧。但是当我把钱递给尼姑的时候，我看她脸色急变，眼光变得鄙夷，神情有些狰狞了。
然后，她一把夺走了我手中的符，转身走了。
尼玛的尼姑，我还以为你行善呢，结果还是没能走出市场经济的束缚。
我呸！
我只要心中有佛，用不着你的破符。
股票玩不起
1997年，老爸老妈进入股市，然后就开始了他们漫长的股民生涯。
其实哥们儿我对股票也是很着迷的，我自认为自己是玩股票的天才，只是苦于没有资金。但是万事总有个头嘛，我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400多块压岁钱，让我妈给我买20股的四川长虹，当然，20股是不可能在股票市场里买到的，最少的股数都是100股，这20股是我妈卖给我的，为了给我20股，她买了500股。
后来我还去买了本书，《巴菲特传》，我觉得我的灿烂人生就会从这小小的20股开始。
可是后来我认识了一种叫熊的动物。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股票从20跌到18，16，14，然后我的冰棍雪糕就在那一堆数字中蒸发了。
我妈天天有空就说我，就是你嘛，非要买长虹，买个屁，这么长时间一直不红。
我说，放心嘛，会涨的，不涨只是短暂的。
我错了，其实对于中国股市来讲，生机勃勃的绿色是长期的，昙花一现的红色是勾引你的，当你进去了，它就变绿了。
后来我妈还给我500块。
我很惊喜，就问，为什么给我钱啊？
我妈说，全家都被股市套牢了，这个兆头太不好，所以把你解脱出来，好歹也有一个没被套的。
爱你一万年
自习课。
我跟李小璐聊周星驰的《大话西游》。
我阴阳怪气地说着至尊宝的经典台词：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想你”。
李小璐打断了我的话，不是“我想你”，是“我爱你”。
我说，是我想你。
李小璐说，不是，是我爱你。
我摇头说，我想你。
李小璐大声说，我爱你。
……
全班安静了，全部转过了头盯着我和李小璐。
李小璐的脸刷一下红透了。
她小声地嘀咕，路飞，你整我。
我笑着说，我现在想对你说三个字，你太笨了。
李小璐说，你乱讲，那是四个字。
我说，看来你还有点救。
面壁思过
1 坠毁的飞机
下课的时候，几个同学围在走廊上扔纸飞机玩，比谁的飞机飞得远盘旋得久。我跑过去说，你们太不会玩了，我教你们一招飞机坠毁。众人不解，我当时正在吃口香糖，吐出嘴里的口香糖，用手揉了揉，粘在飞机头上，然后把飞机扔了出去。纸飞机因为口香糖的重量，失去平衡，在空中急速打转，我说，看见了没，这就叫飞机坠毁。
不过，最后坠毁的地点不好，坠到了教导主任头上，他一抬头，刚好看见我。
哥们儿我死了，被教导主任罚站，面壁思过两节课。
所谓的面壁思过，就是站在走廊上，面朝柱子，春暖花开。
2 神探班主任
因为老师生病，物理课改成自习课，全班处于自由散漫状态。我和李小璐都离开了座位，围在某同学周围看他的文曲星，现在想起来文曲星算什么玩意嘛，问题是那时候稀奇，人家就玩个推砖游戏，愣是挤了十几个脑袋在看。
不过后来有人叫了一句，班主任来了。大家顿时作鸟兽散，纷纷以闪电般的速度回到自己的位置端坐，等老班走进来的时候，看到是一片安静祥和的场景。
老班一点儿不傻，他说，别以为你们干的什么我不知道，刚刚离开过位置的自觉站起来。
没有人站起来，我低埋着头，不吭声。
结果老班阴沉沉地走到了我面前，说，路飞，你起来。
我不知所以，站了起来，老班用手摸了摸我的板凳，说，板凳这么冷，你敢说你刚才一直坐这，你给我滚到外面去面壁思过。
老班，你是黑猫警长啊！
我耷拉着脑袋，缓缓往走廊走去。
老班继续发怒中，李小璐，还有你，一个女生不学好，天天跟男生打得火热，你也给我站到外面去。
李小璐也灰溜溜地往外走了。
最后被老师抓住的共有四人，两男两女，我们一人守着一根柱子，成了四大龙王。
等老师一走，李小璐转过头来冲着我笑，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我也微微地笑着，做着鬼脸，一点儿悔过的意思都没有。
3 屡教不改
第二天，我和李小璐因为上课听随身听再次被罚面壁思过。
罚站的时候，因为继续聊天，让老班勃然大怒，直接把我们带到了旗台，让我们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下面壁思过。
来了一只蚊子，嗡嗡嗡的，一直不走。
李小璐说她被蚊子咬了，起了好大一包。
我说，你放心，我帮你报仇。
想当年那个拍苍蝇的英雄不是盖的，对付蚊子还不是手到擒来，我找准时机，一巴掌拍扁了那只蚊子，它吃得太饱了，搞得我手掌上全是血。
我摊开手掌给李小璐看，我说，你看看，这里全是你的血。
李小璐抓过我的手，看着那只死去的蚊子，说，唉，如果不是因为你吃了我的血，你也不会死在路飞的魔掌之下。
我们两个呵呵地傻笑起来。
我们的背影，我们的一举一动正好被教导主任看见了，他没有上来说什么，而是直接去我们老班那里告状了，说我们在罚站的时候牵手，说话那叫一个亲密啊。
于是我跟李小璐被带到了办公室，分开审问。
我一直坚持说没有牵手。
班主任说，牵手就承认了嘛，你要真牵了，我也不担心了。（丁大力事件的阴影）
……
那边的李小璐被教导主任气哭了，愤恨地说，牵手就牵手了嘛，有什么了不起。
这下好了，两边口供对不上，教导主任信了李小璐的话，我成了作伪证的人了，再加上初中的那档子事，跟现在的事联系起来，更是百口莫辩了。
请家长吧。
……
我妈来学校被教育了一通，走的时候我妈问我，那女生是你女朋友吗？
我说，不是，就是同桌。
我妈说，你别骗我了，我一听她声音就知道她以前打电话来找过你。
我：……
我妈继续说，牵手就牵手嘛，你也不用在旗台下面大庭广众这么张扬吧。
我：……
NBA巨星
李小璐给我说，她知道两个NBA巨星，一个叫迈克尔，一个叫乔丹。我需要保持淡定。
衰人的故事
很重要的英文测验，菠菜在做题的时候睡着了，睡就睡嘛，居然睡着睡着就流鼻血了，鲜血染红了试卷。等他醒过来交上去的时候，英语老师非常纠结，就让他重做，原本他是抄袭了前排那个乖乖女生的，现在重做等于要靠自己了。这让菠菜方寸大乱，在最后的十分钟时间里，他居然摸出了一颗骰子来做选择题了。
对于菠菜的这种行为，英语老师的态度是睁只眼闭只眼，偏偏班主任躲在窗户外面把整个事情看得一清二楚，冲进教室就是一阵怒发冲冠的咆哮。
英语老师有些尴尬了。
菠菜独自低头苦闷中。
事到如此，只有请家长了。
可菠菜那凶悍的老爸这几天刚好在家，一说这事，那还不把菠菜放油锅里给炸了。
于是菠菜心生一计，因为班主任没有见过他爸，他花了五块钱去雇了一个踩三轮车的伯伯，来冒充他的爸爸，瞒天过海。
晚自习的时候，我们看见菠菜和他的假爸爸从走廊上惺惺作态地走过，笑得我们半死。
谁知道班主任是火眼金睛，看穿了菠菜的伎俩，让他回家必须带真爸爸来，不然不准上课。
菠菜说，我爸不在家，出去搞工程了。
班主任一拍桌上，说，你唬我，前两天我爸还跟你爸打牌，他说他大半年都不会出去了，你要是不去请，我就去家访。
哎，麻将害人啊！
真家访了。
然后是惨烈的家族刑法。
具体过程，菠菜打死也不告诉我们，只有他脸上留下的拖鞋印昭然若揭。
所以，班里的男生给菠菜起了新外号，叫“衰人”，并把他的名字跟倒霉画上了等号，看着他来了，大家都要躲得老远，免得沾染一身霉气。
……
有一次，在走廊上，一群同学正在聊天，菠菜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去搭某同学的肩膀。
那同学非常不乐意，把菠菜的手拨开，说，走开，衰人，今天晚上还有考试，你不要把我给整霉了。
菠菜面露不喜之色，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是衰人，我是摔人，我的摔是摔跤的摔，不是衰神的衰，我运气好得很。
话说完，他就摇摇晃晃朝教室走去，恰巧地上有水，他脚下一滑，“吧唧”一下摔在地上了。
果然是摔人，名不虚传。
独角戏
文理分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