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李流设宴招待徐道覆，徐道宴、张如峰、杜正海、慕容冬均到场。席间，李流简单介绍一下孙萌的案情，然后说：“我与令兄配合，不日就会揪出元凶，为孙萌将军报仇。”李流话不多，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话是废话，徐道宴的话才会真正传到卢循耳朵里。
过了两日，徐道覆要回会稽，李流城门相送。徐道覆说：“李将军，卢将军要我对你说，遇事多与家兄商量，切不可自作主张。”
李流听了这话，心里自然不舒服，但口里答道：“那是，那是，我与令兄，都是卢将军一手栽培的。”
抉择真难
送走徐道覆后，李流闭门谢客，一个人关起门思考重大问题。
不须置疑，徐道覆回去后，肯定不会在卢循面前说自己的好话。卢循又会怎样出招呢？说实话，自己跟随卢循，刚开始还很兴奋、很卖力，因为觉得卢循是一个能够推翻东晋政府，开创新时代的英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觉得卢循自私、暴虐、多疑，以他这样的素质和心胸，不可以像刘邦、刘秀那样开创一个伟大的时代。良禽择木而栖，自己是否继续在一棵树上吊死？
到现在这个时候，卢循的棋下得非常明显了。卢循要通过孙萌被杀这件事搞掉石勇，让徐道宴掌管东阳全局，而自己呢？只是一个能抗击北府军，保住地盘的炮灰。为什么卢循要让自己为正，徐道宴为副呢？这也许是对自己是否忠诚，是否能委以重任的一次考验。记得有一次卢循说，防一个人，防一次，总比防一辈子强。还有，徐道宴是心腹中的心腹，不能轻动。如处理孙萌案件不当，卢循完全可以把自己当成替罪羊交给孙恩。
下一步，卢循会走什么棋呢？
卢循会撤换我回去吗？可能性不大，因为卢循手下，多是些乌合之众，身边溜须拍马的人居多，能统领几万人马上阵打仗的少之又少，不然，他也不会叫自己来东阳。“南边的刘裕，你千万千万不能撤兵呀！”李流边思考，边自言自语地说。
卢循是否会下令，叫我杀了石勇？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一来可除孙萌手下大将，使这三万多人马彻底姓卢；二来看看自己是否听话，看看他是否对自己有驾驭能力。
我该怎么办呢？据我观察，石勇是一个忠义之人，他杀孙萌的可能性不大。他是天师军的元老，很早就随孙恩、孙萌起兵，在军中有一定的影响，如现在我李流杀了他，对掌控这支军队十分不利。
还有其他办法吗？
比如说孙萌是自杀，草草结案。好像也不是很好。一则从目前掌握的证据，不能排队他杀的可能，这样的处理不能服众，对自己威望不利。再说，天师王孙恩也不会满意，这账还会记在自己头上。二则没有杀石勇，必然会引起卢循、徐道宴的不满。三则给了卢循将自己调走的借口，如刘裕围城有所松动，卢循就会说案查完了，谢琰要打来，你把手中的事交给徐道宴，回来准备抵抗谢琰，那自己不就白忙了。说到底，自己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现在有一个将三万多人马抓在手中的机会，舍不得失去。
换一种思维，保护石勇，让他为己所用，推出一个替罪之人，了结此事。推出谁呢？最恰当的，自然是林巧了，肖明珠、张翠花等许多人都怀疑她，她最有作案的条件。但不知怎样，李流见过林巧后，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愫？李流说不清原因，也许是见她知书识礼、知恩必报，也许是出于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同情。
正在理不清头绪之际，敲门声响起。不是交代不准打扰吗？李流质问：“何事？”
“李将军，孙府出大事了！”
信仰受害者
李流走进孙府后院，一个孕妇披头散发，手里拿着一枝花，边走边说：“飞升真好玩！飞升真好玩！”这是肖明珠，她疯了。
管家王飞跑过来，满脸惊恐，说：“二夫人自杀了，是一个佣人看见的，他一叫，大家都过来看，大夫人也来了，但大夫人看了现场后，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肖明珠不停地自言自语，走走跳跳，当她看见一只红蜻蜓时，她叫道：“那是心，飞升了！飞升了！”她去追那只红蜻蜓，大着肚子爬上了假山，很危险。这时林巧赶来，又是哄，又是劝，又是拖，好不容易才将她从假山上弄了下来。
李流走过去对林巧说：“把她带回房，好好照料。”
林巧应了一声，将肖明珠边哄边拉地朝自己房间走去。
李流走进张翠花的房间，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他看见张翠花横卧在地板上，一把剪刀插进心脏的位置，污血流了一大滩，两只苍蝇闻到血腥飞来。她的脸与孙萌不同，没有笑容。估计是自杀时肉体的痛苦使她笑不出来。墙上挂着天师神像，桌上放着一个动物的心脏，看样子在自杀前做了祭祀。
这时徐道宴听到消息，也来到了现场。李流对他说：“府里的人说是自杀，你再把现场勘验一遍。”
李流在天师军混了这么久，对天师教徒的思维方式是清楚的。张翠花在天师神像前祈求，用动物的心代替孙萌的心，自我心理暗示孙萌飞升上天了，自己作为孙萌之妻，就能跟着到仙界。其死状也模仿孙萌，这样到仙界还能夫妻双飞。
谁都不能离开
李流将王飞叫到一边，问了些情况。王飞说自从孙将军出事后，张翠花一直就不正常，她说三夫人林巧将孙将军的心藏起来了，还去闹过几次，林巧没与她争吵。后来她在府里嚷着要跟随孙将军而去，还对大夫人、三夫人说谁不跟随孙将军，谁就是凶手。我当时认为她闹着要分财产，尽量躲着她，没想到她说干就干，做出这等事。
李流问：“张翠花与谁有仇，或者得罪什么人没有？”
王飞答：“这倒没有，张翠花一向心直口快，在下人面前也没架子，在府里人缘关系还不错。至于她们妻妾之间，也许为争宠有些矛盾，但在孙将军死之前，我从没听见她们互相指责。”
李流点点头说：“肖明珠怀有孙将军的骨肉，你要安排林巧好好照顾，不能再出什么事情了。”
王飞应声后，鼓足了勇气，说：“李将军，孙萌将军走后，府里乱糟糟的，我才学疏浅，这个总管……”
“什么？你想离开孙府！”李流高声质问。
“是这样的，我老母亲六十有多，体弱多病，一个人住在城外……”王飞还没说完，李流打断了他的话，说：“现在孙将军的案件没查清，凶手没抓到，府上的人，包括你在内，都不能离开，不论情况多么特殊，更不能编着理由想走人。急于想离开的人，是不是心里有鬼？”
“不是的，不是的。你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做谋害将军之事。既然李将军下了此决定，我就继续待在府里，决不外出半步。”
“不仅不许外出，而且府里人员的生活起居，也要照常打理，不得有误。”
王飞表示一定听李将军之令，然后诺诺而去。
走出孙府，李流想，现在局势越来越复杂，上下左右的压力越来越大，看来案件必须查下去。他决定提审石勇，看能否找到有用的线索。
石勇口供
石勇虽是嫌疑犯，但当前形势太复杂，李流决定单独问讯。张如峰提醒：石勇是有武功的人，没对他实施捆绑，你一人进去，他会不会狗急跳墙？李流说进去人多了，不便于他说出实话，没事，他真要与我动手，那就是我看错了人，再说，凭武功，我也未必比他差，放心吧！
两人坐定，李流说明来意，石勇开始讲述：
我小时家里穷，时常有上顿没下顿。有一次饿了，我到姬大户地里掰了两根玉米棒，用火烤着吃。刚吃了两口，就被姬大户发现，将我抓住，把我吊起来打。我父母赶来，陪不完的小心，姬大户仍不放我，反而说我的行为是父母暗中指使的，扬言要送官，把我父母吓坏了。这时天师王孙恩和孙萌将军恰巧经过，他们了解情况后从中斡旋，才使我平安回家。从那时起，我就信了天师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