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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因哗变大义筹军饷(2)

复泉涌掌东杨润棠说:“文丰泰掌东安文忠已经说了,惠宁城军人哗变是一个很好的例证,为我们敲响了警钟。军队只要一乱,首先倒霉的就是我们商人。”同盛和掌东周乾义说:“不光军队哗变,出什么样的乱子都是商人首先倒霉,因为商人手里既有钱又有物。安掌柜,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你是咱杨柳青大营客的领头人,我们都听你的。”义永成的掌东董子成说:“安掌柜,我们心里都清楚,你出的道道都符合我们的利益,是为我们好,你就说吧。”安文忠深情地:“各位如此深明大义,我很欣慰。眼下官府因为协饷减半面临巨大困难,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时刻。惠宁城军人哗变是因营官挪用兵饷倒卖鸦片造成的,长庚将军还能平息,如果没有银子发兵饷,整个新疆边防驻军就都面临危险了,长庚将军也没办法了。边防驻军要是大乱,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各位可以想象。不论是出了内乱还是外乱,咱们这些商人别说做生意赚钱了,就怕肩膀上这个吃饭的家伙都难保。更重要的是好不容易收复的新疆也难保。所以,在这关键时刻,咱们大营客要深明大义,借给官府银子,让他们去发兵饷,平稳度过这一暂时难关!”有人说:“说了半天,原来官府是借银子呀,我以为是让咱们捐呢。”又有人说:“借也要看借多少,多了我可没有。”安文忠:“文大人找我了,要借三十万两。”又有人担心地:“不知明年朝廷协饷还欠不欠,要是还欠,这个窟窿咱们大营客可堵不起。”杨润棠:“我看不会吧,难道朝廷不要新疆了?”周乾义:“今年朝廷欠协饷事出有因,朝廷的库银花光了。明年朝廷肯定会想尽办法来补上。朝廷不会不知道,协饷欠得太多了意味着什么。”安文忠:“不管怎么样,咱们都要帮助官府度过眼下的难关,不能让新疆再出乱子。文大人要借三十万两银子,我出十万两,还有二十万两的数,各位掌东一块儿凑凑吧。”安文忠拿出借据给众人看:“这是文大人亲手开的借据,让我将十万两银子直接给伊犁将军。”大家都争着看借据,一时议论纷纷。

杨润棠笑道:“伊犁驻军多,军营是用银的大户,你是收银的大户。转一圈后,那些银子迟早还会回流到你那里。”同盛合掌东周乾义也说:“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青山不倒,咱们就都会有好日子过。”安文忠正经道:“这话很对。这也是我倡导借银的原因之一。军队出了乱子,边疆便无法稳定,天下大乱,最倒霉的是生意人,挨抢挨杀首当其冲。咱们生意人最盼什么?最盼天下太平。只要天下能太平,咱们就都有钱赚。”有人说:“安掌柜,只要你文丰泰带头干的事,我们都放心,都敢跟着干。我借出五万两。”随后,人们纷纷报数,杨润棠和周乾义都报八万两,剩下的六万、三万、两万不等,结果竟累计报到五十多万两。

安文忠很高兴,但他说:“不妥,如此杨柳青商帮大有露富之嫌,咱们不能多借,就三十万。”杨润棠:“这好说,多了总比不够强。回头咱们再商量怎样往下减。”安文忠:“还有一件事我借此机会说一说。我有一个心愿,很想把它实现了。咱们杨柳青人来新疆的大营客已有三四千,以后还会陆续增加。混到今日,咱们也该有一个为家乡人办点公事的所在了。我想用我的那套房子办个杨柳青同乡会,专门用于家乡人的往来。

比如,新来的大营客可以先住宿在同乡会,客死的老乡也可在这里停灵追悼,有事需要商量联络也可到会所来,或者大家聚会、娱乐都可以。总之,这同乡会就是所有杨柳青人的家,联络乡亲乡情,商讨经商之道,传递商业信息,干什么都行,各位说好不好?”安文忠话音刚落,大家众口一词都说好,并说这样就不一盘散沙了,当地人也会更加尊重杨柳青人。此事没有异议,安文忠当即决定:“好,既然大家没有异议,这事就这么定。

以后谁有好的想法和建议,可以随时提出。我这就去订做‘杨柳青同乡会’牌匾,置办桌椅之类东西。”杨润棠笑道:“文忠,这件事不能你一个人独吞。同乡会是大家的事,你既然出了房子,已经是个大头儿,剩下的事就让我们来办吧。要不然,这同乡会还怎么叫同乡会?只能叫安文忠会了。”周乾义也凑热闹说:“对,不能让安掌柜独吞,既是同乡会,咱们大家就都要出力。”董子成又说:“既是大家的同乡会,就应该有会长,要不然,平时谁来主事?我提议,推举安掌柜和杨掌柜任会长,怎么样?”大家一齐鼓掌,并站起表示对二位会长的认可。

安文忠:“我尽量为新老大营客效力。只是,我不常在乌鲁木齐,只好拜托杨掌柜多费心。”杨润棠:“无妨,无妨,小事我来关照,有大事再找各位商量。”借银发军饷的事和成立同乡会的事办得都很顺利,大家高高兴兴散去。

杨润棠留安文忠:“你整年整月地忙,该有几千天没在一起喝酒聊天了。今日咱们痛痛快快喝一回。”安文忠:“哎呀,杨大哥,不巧得很,今晚还不能在一起吃饭,有位山西朋友已经约了几次,今日实在不能再推脱,必须要去。”杨润棠:“哈哈,都说官身不由己,看来你这生意人也是很不由己呀。”二人大笑。

按照马掌柜提供的地址,安文忠很快来到南关二道桥子。这地方他熟悉,很容易便找到了马掌柜的家。这是个中等水平的维吾尔族式院落,住屋是方形,屋顶平展,为的是晾晒东西方便。院中种不少花木果树,房屋有较深的前廊。

安文忠正饶有兴趣地欣赏着,马掌柜早已迎出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紧紧拉住安文忠的手:“我算计着你今日必来,果然没算错。快,快进屋。”马掌柜的妻子闻声也迎了出来,对安文忠表示欢迎。

令安文忠惊讶的是归化老满城的马大掌柜和他的女儿马素清也在这里。安文忠欢喜道:“这不是马大掌柜嘛,哟,这是你的女儿素清姑娘吧。哎呀呀,几年不见,我这侄女已长成大姑娘,出落得越发水灵了。”马大掌柜呵呵笑道:“安掌柜再夸她,她一会儿就又不知天高地厚了。”马素清得意地:“也就安掌柜夸我,你们别人谁夸过我。”安文忠:“哈哈,瞧你们爷俩。马大掌柜,你真够宠爱你女儿的,到新疆做生意,这么远的路还把她带来。”马掌柜:“我大哥不是带她来玩,是我给侄女说个婆家,男方家住乌鲁木齐,大哥此次带女儿进疆,是要给她完婚的。未承想我这侄女非要相亲,亲自看后再定成与不成。”安文忠好奇地:“噢?结果怎样?我哪天喝侄女的喜酒?”马大掌柜有些不悦:“嗨,这孩子,简直让我宠爱坏了。几千里路跑到这儿来,她偷偷看一眼就说不中意,从那天起嘴就噘得老高。这不,你进来时才放下。”马素清不高兴地:“真难听,把我说成猪八戒了。”安文忠听罢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女一长大,父母就更有操不完的心。”性情爽直的马素清说:“安掌柜你好难请啊,我叔早就说请你了,左一次,右一次,今日才把你请到。真是人一出名,架子就大。”马大掌柜柔和地训斥道:“这丫头,怎么这样跟安掌柜说话。对客人要懂规矩,要讲礼貌,我跟你说那么多遍你还记不住。”安文忠笑着说:“不妨,不妨,规矩大了人会拘谨。大小姐这样的豪爽性格千里万里也难挑出一个来,我很喜欢。”马素清撒娇地冲爸爸说:“爸,你不是说我这性格没人喜欢吗?今日算是遇上喜欢的了。其实,不光安掌柜你喜欢,我自己也喜欢。我最烦那种唯唯诺诺,吞吞吐吐,声如蚊蝇,行似弱柳一样的人。像我这样吐字清楚,高腔大嗓,敢说敢做,敢哭敢笑,像巾帼英雄一样是多么痛快!”马大掌柜生气道:“你瞧这孩子,越说越无法无天。你到底随谁呀?”安文忠哈哈大笑:“你的孩子当然随你啦。素清小姐已是待嫁的大姑娘,你就少说几句,给她留点面子吧。”马大掌柜:“安掌柜肯定饿了,素清,你快帮你婶子做饭去吧。”支走女儿后,马大掌柜说:“这样的丫头,啥样的家庭能消受得了啊。”安文忠:“也不尽然,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天下人那么多,哪能都一样,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嘛。素清小姐自有素清小姐的优点。喂,女儿何时出嫁,你得告诉我个信儿,我有礼物送给侄女。”“唉,不怕你笑话,只怕这一回还成不了。”马掌柜:“哥,你别愁,回头再问问素清,到底咋样,这个不成,咱再另说别人。”马大掌柜:“唉,没有办法。有时我就想,人活着真不容易,好坏两个字总是你拽着我,我拖着你,怎么也分不开。就说养育儿女,是多么好的事,天伦之乐嘛,可是,快乐之余,你就有操不完的心。”安文忠笑道:“哈哈,你算把天下事看透了。世上的事,还真都是这样。”几盅酒下肚,马掌柜说:“安掌柜厉害,不但财源广大,还手眼通天。”安文忠:“哪里哪里,咱们都一样,都是生意人。”马掌柜:“那可不一样,你与巡抚文大人是老友,伊犁的长庚将军也十分关照你,你在新疆地面上是多么吃得开。接办协助饷银的事要不是你出头,你们杨柳青商帮怎会得到这么大的好处?”马素清这一次没插言,只在后面偷偷地听。

马掌柜又敬安文忠一盅酒,然后问:“你这一次去巡抚衙门办了啥事?能不能透露一点消息?要是有好事,能不能让我们也跟着沾沾光?”安文忠笑道:“这一次光你就别跟着沾了。”马掌柜开玩笑:“安掌柜呀,你已经发那么大了,还舍不得让我沾点光?”安文忠:“实话跟你说,这一回不是好事,是官府找商家借银子发军饷。惠宁城的兵变你不是看见了吗?那是多危险的事啊!”马大掌柜:“那件事我听说了。幸亏是一个营的军士哗变,要是更大的规模,可就麻烦了。”安文忠:“就是嘛。朝廷现在国库亏空,新疆协饷减半,兵饷缺欠严重。在这当口,新疆驻军若出内乱,很快就会失去征战能力,国外势力若乘机进犯,新疆就很有可能再次失陷。二位马掌柜,我们在新疆的商户不能眼看着官府因为没有银子发军饷而出乱局。新疆一乱,咱们这些做生意的肯定首先受害。就为这个,我才去的巡抚衙门。文大人要借三十万两白银,以解兵饷不足之急。我们杨柳青商户给凑够了。”马素清听得愣了神,停住手里的活儿,瞪大双眼只顾看着安文忠。

马大掌柜也愣了,半天才醒悟过来,激动地说:“借给官府三十万!啊,好啊,好啊,要这么说,新疆有救了,不会出乱子了!”马掌柜也唏嘘不已:“啊,这下好哇!又可以安定生活了。新疆要是出乱子,我这个刚刚搬来的新户是多倒霉。安掌柜,你一定借的比他们多吧。”安文忠拿出那张借据给两位掌柜看。

马大掌柜吃惊道:“哦,天哪,你一个人就借出十万两!”马素清闻听,急步走来,从爸爸手里抢过借据就看,看罢情绪便十分激动,大声说:“啥叫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安掌柜这才是!这一义举,鼠目寸光的人是干不出的。能解兵饷之危,就能解新疆之危,能解新疆之危,就能保百姓太平,生意人就能继续赚钱。没有高瞻远瞩的宏大胸怀,怎能做出这么漂亮的事?”马大掌柜笑起来,十分得意地:“你瞧,你瞧,我女儿的书没白念,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哈哈,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呢。”马素清也笑道:“我以前没见过这么有水平的人和事,怎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一句话,逗得大家都大笑不止。

吃饭时,马掌柜问:“安掌柜,听说你这一次不准备回天津了,为啥没把家眷带新疆来?”一提此事,安文忠便感慨万千:“唉,不是我不带,是带不出来啊。我那内人故土难离,性格又特别固执,宁死不离家乡。我拧不过她。”马大掌柜唉声叹气:“真是各人有各人的难题,没想到驰骋商场潇洒自如的安掌柜,个人生活却是这么孤单。”饭后,他们又叙说一番才告别。一家人把安文忠送出大门外,难舍难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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