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自出生的那一刻起,脱离了母亲的子宫,那条曾以呼吸和血液紧密连系婴儿和其第一个家的脐带,也要从此斩断。必须要有壮士断腕般的决绝,婴孩才得以生存;一旦时机成熟,如果仍留在母亲体内,他便不能继续成长,除非他能及时破茧而出,否则曾经滋养他的地方很快就会成为毁灭他的所在。
从这个角度来看,让自己重生的意义便是壮士断腕,弃绝自我之内不再营养的部分,摒除那些打一开始就非自己主张的信仰、价值和责任。这意味着你要和众人期待你去扮演的角色说“再见”,重新形塑一个你要做的自己。
诗人爱默生(Ralph W. Emereon)说:“追根究柢,只有自我意志的诚实无欺是最神圣不可侵犯的。”在重回自我的路上,第一站就是真诚。
真诚就是外表和内心一致。你内在的实相——信仰、价值和行为,会完全无伪地反映你外在的生活中。你活得愈像自己,你的内心就愈能得到平静。
诚实地活着指的是:
·不接受不合理的待遇
·勇于表达自己的要求和对他人的需索
·说出自己的道理,即使可能引起紧张或冲突
·所言所行与个人信念一致
·根据自己的、而不是别人的信仰做抉择
活得不诚实是很费力的。内在的心意与外在的行为不能调合一致,对心智和情绪都是极大的耗损。
你可以想像自己站在一条河上,两脚分别踩着不同的船。一艘船上是你的信念,另一艘是你的言语行为,你就这样脚踏两条船地顺流而下。当然只要两艘船靠得够近,你仍安全无虞;然而只要有任何一艘漂得远些,你就很难跨坐其上了。两艘船的距离愈远,你要同时稳住两脚的难度就愈高,而一旦距离远到超出你的驾驭能力,你就只有落水一途。
放开依赖惯的安全感迎向新生活,需要很大的勇气;
但失去了意义的生活又何来真正的安全感呢?
冒险和刺激或许更安全,
因为激荡中才有生生不息,变异中才有万钧之力。
当行为偏离信念愈远,想要快活地过日子就愈难,你内心的紧绷情绪也会愈高涨;绷到极限,你于是无法灵活悠哉。当这种情况到了一定限度,你的身心必然不支,而会出现生理疾病、精神崩溃或情绪失控。
诚实度测验
以下是全面检验自己是否诚实的简易方法,你可以放下这本书后立刻开始做:
·每一整点,检查自己在过去的六十分钟内所言所行,是否有失本意。
像放电影一样,将过去六十分钟所发生的一切在脑中重演一遍,注意那些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把影片暂停,看清楚当时的情节。当先生对你发表尖酸讽刺的评论时,你是不是仍装做若无其事?当朋友批评某个你很关心的人,你是否沉默不语,没有辩驳?你是不是明知垃圾食物无益健康,且对自己承诺不去碰的,却仍忍不住吃了一些?
你会非常惊讶地发现自己每天背叛自己多少次——明明伤心,仍要装出微笑;明明想爱,仍裹足不前;明知不该,却仍答应去做亏心事;或明明满心不愿,却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我们假设你做过这个测验,发现自己平均每个钟头里,会有五次不完全内外一致。我们把这个数字乘上你每天醒着的时间(就算是十六小时),得到的数字是九十。每天九十次的不一致再乘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所得数字是三万二千八百五十。也就是说,你每年违背自己的价值和信仰达三万二千八百五十次,你的言行不同于心中所持的意念,每增加一次,你的生理和心理所承受的压力就多添一分。
如果你已四十五岁,人生的头八年我们不算入公式中,因为通常这个时期仍相当纯真,还没有学会世故或讨好别人,那么四十五减八是三十七,三十七年乘上每年三万二千八百五十次,我们得到的数字是一百二十一万五千四百五十!你的一生中对自己不诚实、表里不一致的次数,已达一百二十一万五千四百五十次。
这就不难明白,何以我们不到三十岁,便对自己感到不安,等到三十多、四十多岁时,常已心力交瘁!如此一来,怎么会有真实的刹那!我们连自己都活不出真正百分之百的自己,又如何有能力去经历真实的刹那呢?
如果你从今天起,每个小时做一次诚实度测验,很快就会感觉到自己在生活的各方面,都开始调整得表里一致起来。你在快要背叛自己的时候会逮到自己,这时,你有选择的自由——选择诚实或不诚实。一个星期之后,你就会感受到比平常更平静、更坚强。然后,你将有能力品尝到真实的刹那,其实它们一直就在你身旁,随时等着为你带来欢乐。
就在我开始写这本书的时候,我因公事去了一趟纽约。一天下午,我搭的计程车塞在车水马龙的纽约街头动弹不得,计程车司机便和我开始聊起天来。当他发现我是个作家,而且正着手写一本关于过有意义生活的书时,他高兴地大叹:“正是于我心有戚戚焉啊!”然后他开始告诉我他的故事。
一个运将的秘密
“你知道吗,我以前不是开计程车的,”他解释道:“我以前是做业务的。那时候当然也开车,不过一个星期总有大半时间是到外地,晚上都不回家。那段日子,我很少看到我太太和小孩,可是我赚的钱可不少喔,而且为了跟上公司里其他人,我很拼,业绩愈来愈好。我想那时候一定觉得自己熬出头了。你懂吗,我爸爸是做风管的,二次大战前他十六岁时从波兰来美国,一辈子也没把英文学好,可是他有一双能干的手。我知道他一直希望我能过得比他好,所以我每次穿得人模人样,开着车子东奔西走、和人家签约时,我心里其实蛮高兴的。
“可是大约是十年前吧,有一天,我那最小的儿子过马路时被车撞了。哦,他现在没事了,不过事发当时情况很严重,最糟的是我太太找不到我。我正在外地跑生意,一直到车祸的第二天,我才打电话回家。电话接通,我太太一听是我,整个人就像疯了一样。她说我们的儿子可能撑不过去,而我居然在发生这种事的时候完全不见人影,她说她再也不能忍受这样的生活了。
“我立刻飙车回家——破纪录地开七个钟头的车就从俄亥俄州回到纽约。当我冲进医院的病房,看到我的小儿子全身裹着白纱布、插满了管子躺在那里,我差点昏倒。我太太憔悴得像个鬼,我的小女儿在旁边哭个不停,那一刻,我悟到,我们家人这样生活是不对的。我老是不在家,这是最大的症结,不是吗?当然啦,我们的物质活过得挺好,我老爸也很以我为荣,可是我们并没有相依相系,休戚与共。老天啊,要是我儿子真的在我不在的时候死了,我怎么办?你知道,这是很可能的。所以我当时立刻就做了一个决定——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回归我的家庭。
“我就在那个时候把工作辞掉,买了一辆计程车。很不可思议的转变吧,一点都没错!可是你知道吗?过去这十年可以说是我这辈子最棒的十年。我看到孩子们的成长,他们三个都很争气。我的婚姻也保住了,现在我太太是我最好的朋友,十年前我还真天杀的不敢讲这个话呢!我们也存够了钱,在纽约州的一个湖边买了一栋小别墅。房子不很大,可是每个礼拜五都可以开车去度周末。我跟你讲,我每次坐在门口,看着外面的树和湖水,真觉得棒透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我遇到了一个真正快乐的男人。他曾经迷失过,像我们很多人一样,然后他让自己重生,为自己找到了回家的路。
我告诉他,我为他的故事非常感动,我会把它放进我的书里,他兴奋地笑着说:“我太太一定不会相信!”
“请问,”我说:“如果要你从追求快乐的经验里,归纳出一句话来给别人做参考,那句话会是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
“你要快乐,就要对某些事学会说‘不’”。
“不”的力量
我确信老天有意安排让我认识这位司机先生,我那时的确需要学习“不”的力量,因为我是一直依着另一句座右铭生活——
“若要成功,你必须向所有挑战说:‘好,来吧’。”
我对所有找上我的计划说“好”,对所有的演讲机会说“好”;不论什么时候,我的秘书说要加一场演讲,因为可以帮助更多的人,我都说“好”;不管白天晚上,只要朋友需要协助,我都说“好”。我的电话经常在响,我的行程表从无空档。听着司机先生描绘着他的度假别墅,我简直想丢开一切,也去买一辆计程车来开!他依照自己的新价值观,将生活中重要的事重新排列组合,现在他的第一优先是享受真实的刹那,而所有不再对他有益的事,他一概说“不”。
我可以告诉你一句经验之谈——听来容易做来难啊!说“不”的意思,可能是要你切断长久以来和你关系密切的人、事、物或想法;说“不”的意思,也可能是做一些别人不会赞成的决定。当然,说“不”的意思,更可能是在你还没建立起新的价值体系之前,就要你全盘放弃旧有的身分地位与价值观,然后你将有一段时期处于徬徨的新旧交接地带——你知道你已不是原来的你,但又还不确定新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而每一次拒绝、每一个“不”的背后,其实都隐藏着一个“好”;当你拒绝再做你认为不对的事情,你其实正是对坚定自己的诚实无伪说“好”;当你拒绝和不能帮助你成长的人继续做朋友,你其实已做好准备,迎接即将来到的新朋友;当你拒绝为业绩出卖原则与理想,你其实正为一个新层次的自尊说“好”;当你对别人给你的次级对待说“不”,你其实正对爱自己和保护自己说“好”。
如果我们想要重新发现自己,
想要过纯真无伪的生活,
就必须鼓起勇气
对不再有益于我们的事说:“不”。
回顾自己走过的路,每一次感情上或心灵上有重要的成长和转变,一定都是肇始于一声勇敢的“不”。
我的第一声“不”
高中的最后一年,我学会了运用“不”的力量。那是一九六九年,我们那所高中对于服装有一条很严格的规定——女生不准穿长裤,男生不准穿蓝色牛仔裤。每个人都觉得这规定很迂腐!冬天的气温有时会低到摄氏零下三度左右,所有女生却还必须穿着小短裙和厚长袜,僵冷地走在雪地里;男生可以穿黑色的和绿色的牛仔裤,唯独禁穿蓝色的。但愿当时不会有人以为我们学校的学生是一堆乡巴佬!我那时身为学生代表会的干事,曾经努力和校长沟通了好几个月,希望能更改这项规定,校长却是纹风不动,一点也不让步。我于是决定发动一次示威抗议!
此刻我已不复记忆自己何以会选择这件事,来首度表达我拒绝的立场。可能因为当时正值越战中期,眼看着我的好友一个个被征召上战场,我无力阻止,对一切都感觉无望;也可能因为我知道几个月之后,我就要离开这所学校去读大学,这儿的人对我有什么意见,我已经一点都不在乎了;也或许我只是厌倦了对什么事都说“好”,厌倦了小心翼翼讨好每一个人的日子。
示威计划悄悄地部署了好几个星期——在预定的那个星期五早上,我们全体女生会穿着长裤到校,男生则穿蓝色牛仔裤。只要参加示威的人数够多,学校不可能把我们全部开除的,我想。耳语在校园里散布开来,那个伟大的星期五终于来到了。那天一早,我按捺不住想早点看到我们会造成的轰动景况;当然,你也就可以想见,当我发现大部分的同学在最后关头胆怯退出,仍然依校规穿着正常服装上学时,我有多么震惊和沮丧。那天最后只有大约百来人有勇气向校规表示抗议。
第一堂钟声响起后约十五分钟,校长宣布紧急集合。全校一千八百多个学生聚集在大礼堂。“很显然地,你们之中有些人不了解‘规定’这个字的意义,”校长平板单调的声音,在我的耳际嗡嗡作响:“我注意到今天早上有一小撮激进的同学,想要发起示威活动,抗议我们关于服装方面的规定。这种违反校规、破坏秩序的行为,我们绝对不能容忍。所有违规的同学,请你们回家去,换好了衣服再来学校,其余的同学照常上课。如果有人知道是谁在幕后策划指使,可以来见我或是副校长。”
以“不”获胜
现在回想起那时的情形,实在是荒谬得可笑——我们那位校长居然在我们要上大学之前,还死硬地想控制我们到最后一秒,而学生们竟然也怕成那个样子,全无勇气反抗;而我自己,觉得每一个原先承诺支持的同学都背叛了我。不过当时我可一点都笑不出来,我只觉得生气——气当权者不尊重我的想法,气我的朋友不能勇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