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驶进长长的巷子,然后进入一个大大的庭院。月眉认出,这正是刘大阔上次关押她的地方,不过现在多了许多守门及戒备的士兵,穿着军服,拿着长枪。
一个军官迎了出来,阿德拿出一张纸条交给他,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那军官朝月眉看了好几眼,终于说:“跟我来。”
阿德朝她点头,“这是李副官,你跟他去吧,杨子良就在里面,我在这里等你。”
月眉跟随李副官绕到庭院后面,这里除了一片葱绿的草地再无其他,正纳闷间,却见他走到楼后面,原来那面爬满爬山虎的墙壁上竟隐藏着一扇小小的铁门,不仔细看还真难以发现。他用钥匙开了锁,拉开门,示意她跟着进来。这是一间地下密室。月眉的心猛地颤抖起来,她想起了那年到地牢里看望何仙姑的情景,难道今天要再进地狱一次吗?这弯曲而细长的阶梯不是通向地狱又会通向何方,而子良在这里又会受到何种非人的折磨?
“杨子良!有人来看你了!”下到底层,李副官大声叫道,他又对月眉说,“我上去等你,你尽量快点。”他说完顺着来路上去了。
“月眉?”坐在阴影里的杨子良抬头惊叫,正撞上那双熟悉的眼睛。
“子良!”月眉上前,扑倒在他的怀里。
“月眉,你怎么来了?”
“子良,你瘦了……”她抚摸着他的五官,忍不住抽泣起来。还好他没有流血和受伤,看来那些人也不敢轻易对他用刑。
“月眉,你怎么能进到这里?”
“我……子良,是刘大阔……”
“什么,又是刘大阔!我明白了,我们又中了他的计谋!月眉,你快走,快离开这里,离开刘大阔,快!”杨子良着急道,欲推开她。
“不!”她紧紧抱住他,“我不走,我不走。子良,让我好好看看你,我们已经将近两年没见了,我要好好看看你……”
她看着眼前的爱人,任泪水横流,却怎么也看不够。杨子良俯下头,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
“月眉,听话,赶快离开这里,离开广州,不要再回来了。”
“子良,我……”
“我不会有事的,我会去找你,无论天涯海角都会找到你,但是你一定不能有事。”
“子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大阔不知从哪里拿到证据,向汪伪集团揭露了我的身份,看来是要把我交给日本人……”
“啊,日本人,子良……”
“你别担心,我想他暂且不会这么做,毕竟他还要顾虑到国共两方的势力,而且上头一定会派人来救我的。月眉,倒是你很危险,你一定要尽快离开广州,到一个刘大阔找不到的地方去。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子良,我以为你离开广州了,如果知道你一直在广州,那我早就回来找你了。”
“我是军人,要以国家大事为重,要听从上头的命令和派遣,这些事一言难尽。月眉,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很多苦……”
“你别说这样的话,我……”
“别哭了,我答应你,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去找你,相信我!”
“嗯!活着,你一定要活着,我等你,我会一直等你!……子良,出去后你还会留在广州吗?”
“广州已是汪伪和日本人的天下,我的身份已暴露,不能再呆在广州了,到时会北上吧,不过还得听从上头的安排。”
“子良,那我们……我们以后见面就……”
“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等抗战胜利了,战争结束了,我们又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了,到那时我们再也不分开……”
“再也不分开……”
“对,不分开!”
“真盼望那一天的到来。”她微微一笑,“子良,活着,好好活着,我们还要在一起。”
他用力一点头,紧紧握住她的手。“月眉,今天能见到你,我真开心,真的很开心……”他动情地说着,泪光点点。唉,即使他再乐观再坚定,如今身陷险境,又怎得知真能跨过此难?“月眉,答应我一件事,从这里离开后马上离开广州,别回刘大阔那里,答应我,你一定要答应我!”
“子良……”一声呼唤柔情百转,两行泪水湿透衣襟。“你放心,我答应你。”她努力一笑,“子良,还记得我们那晚在白衣庵的对唱吗,再和我对唱一曲好吗?”
“好。”他努力一笑。
两人站立,凄凄对唱—
月眉:分飞万里隔千山/离泪似珠强忍欲坠凝在眼/我欲诉别离情无限
杨子良:匆匆怎诉情无限
月眉:又怕情心一朝淡/有浪爱海翻
杨子良:只怨欢情何太暂/转眼分离缘有限/我不会负情害你心灰冷/知你送君忍泪难
月眉:哎呀难难难/难舍分飞冷落怨恨有几番
杨子良:心声托付鸿与雁
月眉:嘱咐话儿莫厌烦/你莫教人为你怨孤单
唱最后一句的时候,月眉情深款款地望着杨子良,歌声一落,她狠心一转身,决然离去。
“月眉!”杨子良唤道,只是伊人已离去,空留余音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