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月眉的睫毛仍是湿的,她心里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静。阿德没有扭头看她一眼,仿佛视而不见。到了刘府门前,阿德给她拉开车门,“月眉小姐,我还要出去办点事,你自己进去吧。”月眉一声不吭地进去了。
走到大厅门口,她便听到了里面有行酒令的声音,想来刘大阔还在招呼客人。她没有进大厅,而是沿着大厅屏风外的走廊进屋,她现在心乱如麻,不想见刘大阔。
“想不到世上还真有这么妙的秘方啊!”
“刘爷,不是我夸口,那大良的富隆晒莨厂可是世上仅此一家啊!你去查查,有哪家晒莨厂是设在中游的?在全广东都找不出第二家,哈哈,也就是全世界仅此一家了……”
富隆晒莨厂?月眉耳朵一动,禁不住停下脚步,刘大阔与何人在谈论富隆呢?透过屏风细缝,她看到刘大阔和一个头发花白的高瘦男人在吃饭喝酒。
“只要你把这秘方找来,荣华富贵就怕你这辈子都享用不完啊。”
“只是,日本人真的对香云纱这么感兴趣吗?万一……”
“哈哈哈,你别担心,知道日本人在研究香云纱方面花费了多少吗?就是告诉你你也不敢相信……”一阵耳语,月眉听不清楚,“所以啊,如果你所说的秘方真的有用,皇军肯定是大大有赏。”
“谢刘爷!在下敬刘爷一杯!”那人捧杯一饮而尽,月眉却是脸面忽然失了颜色,这与刘大阔饮酒之人,不正是那晚杀害丹姑太的贼吗?绝对错不了,那人左脸深深的刀疤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看来丹姑太的死真是刘大阔所为。她脑袋一阵昏眩,强撑着听他们说下去。
“刘爷,实不相瞒,鸡心项链我已有下落了,而且唾手可得,只是……”
“只是什么?”
“刘爷,我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我直说了吧,鸡心项链就在府上。”
“什么!”刘大阔一惊,月眉亦是一惊。鸡心项链,香云纱秘方,看来这个人所说的鸡心项链正是丹姑太交给她的那个鸡心坠子。她条件反射般捂住了胸前的鸡心坠子。这个人怎么会知道鸡心坠子里的秘密?看来他还知道了鸡心坠子就在她身上,还知道她在刘府,他是谁?他究竟是谁?再一看,那人正压低声音和刘大阔说着什么,她听不清楚,亦无心再听,匆忙跑回了屋里。
她的心乱极了,似乎一点头绪也没有,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刘大阔一旦知道鸡心坠子在她身上,一定会不择手段把其夺走卖给日本人。不行,香云纱秘方绝对不能交给日本人,如果贵公知道他辛苦研制出来的秘方竟会被人利用为日本人效劳,那他九泉之下如何瞑目!还有丹姑太……“怎么办怎么办……”她喃喃念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恨起自己来,绝对不能乱,秘方的事,还有子良的事,一乱就全没招了。她解下鸡心坠子,抚摸着上面精细的花纹,看着丹姑太的相片,她仿佛看到丹姑太在对她笑,又听到丹姑太在对她说:“月眉,我相信你。”那颗烦躁的心终于慢慢沉静下来,她对着相片说:“丹姑太,我明白了,你放心!”
月眉坐下,仔细想着计谋,这些事情,她要一件件解决。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她微笑了。
事不宜迟,她拿来一把铁锤,最后再看一眼相片上的丹姑太,然后一狠心,铁锤落下玻璃碎裂。拨开玻璃碎片,只见小小的鸡心槽里躺着一张小纸条,她打开一看,开头是“秘方”二字,后面是密密麻麻的几十种配方。月眉轻轻念着,用心记忆,直到肯定已把所有配方都烂熟于心,然后划燃火柴烧掉了那张纸条。她从荷包里找了张自己的小照片,按照鸡心形状剪贴在坠子上。重新把鸡心坠子佩戴在胸前,她重重吐了口气。待她把一切收拾妥当,便响起了敲门声。
“月眉。”是刘大阔的声音,她开门,“你看,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怎么样,跟杨子良告别完了吧?那我们的事什么时候办啊?”刘大阔笑吟吟地问。
“你今晚把杨子良放了,我们今晚就办。”月眉抛给他一个媚眼。
“哈哈哈,看来你是想通了。好,我今晚就放人。”
“慢着……”
“哦?”
“刘爷,我要亲眼看着杨子良平安无事。”
“这……”刘大阔沉思着,本来他是想既得月眉又除杨子良,既然现在月眉已在他手上,那么区区一个杨子良也就算了吧,“好,都依你,都依你。你赶紧去吃饭吧,晚上我来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