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珠江边,一辆黑色的轿车隐于一侧,车内坐着洋洋得意的刘大阔和一脸担忧的月眉。
“再过一阵,杨子良就会被押来前面那个码头,汪伪集团的人会在那里对他下毒手,到时我的手下会救他。我都安排好了,你看,船也按你的意思准备好了。”他往码头那里一指,果然,岸边泊着一艘小船。
月眉没出声,她明白,刘大阔只不过是做一场戏给自己看而已。不过,让子良坐船离开倒是她的主意。她不想让子良北上,北方依然是战乱,子良即使逃过这一劫,也还是会被卷入其他战争中。她希望子良去香港,那里相对而言比较太平些,可以过上较安稳的日子。当然,她知道子良即使到了香港也还是会回到前线去的,那就让他到时再决定吧,她先帮他闯过这一关再说。车厢里真静,刘大阔的话语一停,她就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只是不知外面的夜色,是何种景象。一只手慢慢游移过来,然后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掌,她扭头,看到刘大阔嬉笑着的脸,勉强对他只轻轻一笑便回复了原貌,眼睛又紧紧盯着百米之外的码头。过了今夜,她就是刘府的六姨太了。
这时阿德匆匆而来,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刘爷,我来晚了。”
“计划稍有变,都吩咐下去了吧?”
阿德看到刘大阔向他眨眼,愣一下,随即一拍脑袋,“刘爷放心。”
刘大阔却阴阴一笑,“唉,事到如今,就看姓杨的命够不够硬了。”
月眉听此言心一凛,厉声道:“刘大阔,你可别耍花招。”
刘大阔没出声,笑了笑,握她的手紧了紧,和她一起盯着外面。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一辆吉普车在岸边停下,下来两个持枪士兵,用枪顶着最后从车里出来的人,仔细一看,正是杨子良。“子良!”月眉禁不住轻呼,恨不得跳下车扑过去紧紧抱住他。刘大阔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过于激动。两个士兵押着杨子良走到江边,让杨子良面向江面,他们在背后举起了手中的枪。“刘爷!”月眉惊叫起来。“嘘。”刘大阔面若止水,让她继续看。只是她如何平静得下来?正在这时,突然冲出来八名黑衣黑裤蒙着黑面纱的人,八支枪齐刷刷对准了江边的三人。那两名士兵放下了手中的枪支,逃到了黑夜里再无踪影,一个较为矮小的黑衣人对杨子良说了几句话,杨子良朝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朝旁边的码头走去,上了那艘小船。船开动了,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颠一颠地越来越远,月眉的心亦随着一颠一颠地波动,她在强忍,她不想在刘大阔面前落泪。突然,那船爆炸了,火光冲天,在水面上燃成了一个火球。
“子良!”月眉叫喊,推开车门往外冲,却被刘大阔一把扯了回来。“你这个混蛋!”她疯狂地号叫,手直掐刘大阔喉咙。“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把她打倒,刘大阔一脸怒气与奸诈混杂着,“妈的!给我老实点!”“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看子良!”她拼命挣扎,心肠俱断,“刘大阔,你快派人去救子良,快,求求你,快去救子良……”
“都成这样了,还救什么救。”刘大阔轻吐一句,似乎这是无足轻重之事。
“刘爷,我……”阿德回过头来。
“算了,不关你事。月眉啊,怪就怪你救人过于心切,我是想着放杨子良一条生路,只可惜没来得及通知下面的人计划有变,也怪这杨子良命该断送在你的手里,也算是艳福喽。”
“呸!刘大阔,你这个口是心非的混蛋,你原本就想置子良于死地,还想用这一招来骗我,你真够阴险的!”
她推开车门跑到栏杆处,只见那团火球已渐渐熄灭,只剩下乌黑的浓烟在江面上飘荡。夜风很凉,吹得她直打哆嗦,吹得脸上未干的泪痕似要结成冰,吹得江面微波轻漾。跳下去吧,跳到江里就能和子良重逢,就不会再有尘世纷扰,也不会再痛不欲生……
“月眉。”一只手臂捉住了她的肩膀,“这里风大,回去吧。”
“刘大阔,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不守信用,我怎么会跟你回去!”
“月眉……”
“你走吧,我要在这里静静地呆一会儿。”
“你以为由得你吗?温柔体贴你不领情,那就别怪我粗暴无礼了。阿德,请月眉小姐上车!”
“是,刘爷。”阿德走过来,欲动手。
“走开!”她厉声喝道,“离我远点,我自己会走!”她再看了一眼江面,已是风平浪静回复原貌,不知子良的尸骨沉到了何方。唉,她叹口气,回到车里。
“刘爷留我在身边,就不怕我报仇吗?”她抬眼说道。
“哈哈哈,月眉,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这样对我?”
“子良的仇,仙姑的仇,还有富隆的仇,再加上我的恨,这些足够让你死好几回了!”
“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我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呢!我说月眉啊,你就别操心了,还是乖乖地……”他的手伸到了她的脸颊上。
“放开!”她怒目呵斥。
他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心虚了,便大声冲着前面的阿德喝道:“开车!还不开车在这里等着喝西北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