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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北洋军阀(1)

那是一个思想解放的时代,马列主义、资本主义、无政府主义等各种思想都能无障碍地得到宣传;那是一个言论自由的时代,报社敢在报纸上开天窗以示对政府禁止刊登的抗议;那是一个崇尚文化和文明的时代,军阀大佬们也大都对文化深怀敬畏;那是一个民族主义盛行的时代,面对外敌侵略人人热血沸腾;当然,那也是一个战乱频仍的时代,各路军阀混战,大地狼烟处处。

北洋军阀,何为北洋?何为军阀?先说北洋,北洋由三部分组成,一部分是袁世凯小站练兵开始的班底,最终成了北洋军,冯国璋、段祺瑞、徐世昌、曹锟、吴佩孚就是如此;第二部分是北洋水师的残部,如黎元洪就是如此;第三部分则是袁世凯执政后归心于北洋政府的,阎锡山则是如此。这三部分构成了北洋。

再说军阀,《剑桥中华民国史》这么说:“最简单地说,军阀是这样的人,他掌握一支私人军队,控制或谋求控制一个地区,并在一定程度上独立行事。在中文中军阀是可耻的,意指没有多少社会意识或民族精神的自私自利的指挥官。”

“主流”史学界对北洋军阀的结论为:“北洋军阀集团无疑是一个反动的政治军事集团。它在辛亥革命前后各16年的历史进程中主要是扮演了历史舞台上为人唾骂的丑角。”换句话说,“主流”认为北洋军阀这些人是反动的,他们统治下的那个时代也是黑暗的。

然而通过阅读大量史料,我认为:那是一个思想解放的时代,马列主义、资本主义、无政府主义等各种思想都能无障碍地得到宣传;那是一个言论自由的时代,有大量的私人报社和出版社,如果有政府干预报纸的内容,那么报社就敢在报纸上开天窗,把政府禁止刊登的篇目用一片白来代替,以示抗议,而这么做,却没有任何麻烦;那是一个崇尚文化和文明的时代,北洋军阀中的袁世凯、段祺瑞、徐世昌、吴佩孚、阎锡山等都对中华文化和文明有很深研究,且大力弘扬中华文明;那是一个民族主义盛行的时代,袁世凯、段祺瑞、吴佩孚、冯玉祥、张作霖、阎锡山,他们在面对外敌时的所作所为都无愧于中国军人的传统。当然,那也是一个战乱频仍的时代,自袁世凯去世后,直皖战争、第一次直奉战争、第二次直奉战争、北伐战争,各路军阀大打出手,搞得鸡犬不宁。

现在,就让我们从一个个军阀入手,去了解那个时代。

两任总统黎元洪

姓名:黎元洪。

爱好:看电影、做好事、看赛马、办教育。

性格:智勇深沉。

相貌:憨厚。

智商:高。

情商:高。

必杀技:他不喜欢杀人,无必杀技。

缺点:遇事不能当机立断、没主意。

座右铭:有饭大家吃。

死亡原因:因病医治无效。

黎元洪(1864—1928),字宋卿,湖北黄陂人。黎元洪上学时常为同学担过错,有人不解,黎元洪说:“大丈夫当有任天下事的气度,区区小事,何须逃避?”他学习非常勤奋,常常学到深夜,即使眼睛疼也不停止学习。

1894年甲午战争中黎元洪参加了黄海海战,作战英勇,前文已详述,在此不多言。1895年甲午战争后张之洞编练南洋新军,好友劝黎元洪投奔张之洞,黎元洪说:“败军之将何敢言勇?”好友:“丧师辱国是肉食者为之,我辈岂能承担这个责任?作战时全军溃散,有谁顾及到我们?所以现在应该各谋出路。”黎元洪被说动了,于是去找张之洞。

1899年,法国军官罗勃尔利到湖北参观,张彪摆宴款待。席间,法国佬问了张彪几个军事问题,张彪一个都答不出,倒是一旁陪坐的黎元洪娓娓道来,语惊四座。为此,罗勃尔利向张之洞盛赞黎元洪懂军事。从此张之洞重用黎元洪。

教科书说辛亥革命时黎元洪是假革命,我想说的是黎元洪一直是同情革命的。1904年革命党刘静庵与黄兴的通信被截获,官府要抓他,黎元洪提前让刘静庵离开,保护了他。1907年萍浏醴起义时革命党季雨林被捕,黎元洪私自将其释放。1906年,他奉命督师,率兵前往镇压萍浏醴起义。进入战区前,他召集属下军官们,说:“我们打仗,一定要预先辨明暴徒的性质。如果对方是具有政治意味的党人武装,不要与他们死战,应该设法劝说他们,让党人自动解除武装,遣散人众。如果对方是抢掠杀戮为目的的土匪,就一定要坚决予以消灭,以绝根株!”可见,黎元洪确实具有开明的政治眼光。

1907年赵尔巽任湖广总督,别人都送十几万两银子贺喜,而黎元洪却只送几十块银元意思意思,然而武汉老百姓遭灾时,黎元洪一下子掏出了3000银元赈灾,故而湖北人民称之为“黎菩萨”。

当时,别的军官中饱私囊,克扣军饷,黎元洪从来不干这种事,且常常与士兵共苦乐,很会带兵。一个士兵的母亲在砍柴时坠入山谷而亡,他想自杀,黎元洪得知后亲自去慰问,并掏出80两银子为其母安葬,后来还送这个士兵去军校学习。

清末,一次黎元洪看见一个士兵把辫子剪掉,他非但没有发怒,反而说:“剪掉这个让人笑话的猪尾巴,你是开了文化上的风头呀!”要知道在清末,军队如果有人剪掉辫子,轻者挨军棍,重者直接处决。

1911年辛亥革命期间英国记者埃德温·丁格尔采访了黎元洪,黎元洪在接受采访时说:“我们的大致计划是先把满洲人赶到长城以外,直到蒙古(那些愿意参加共和制度的人除外)。然后建立一个美国式的合众国,每个省建立自治政府,同时有一个全国性的国会。只要以上几点被确定下来,我们就能把所有深孚众望的改革家们从各省召集在一起,形成我们的政府,那时我将辞职。”

采访结束后,埃德温·丁格尔写道:“中国革命是世界历史上最令人激动的事件之一,如果没有黎元洪,中国可能不会有这场革命。历史即将证明,黎元洪是中国贡献于世界的最伟大的改革家。他杰出的领导才能以及他领导人民取得迅速改变的例证,使新中华在东西方政治舞台上崭露头角。很少有人能从一个在国家生活中默默无闻之辈变成政治知名度最高的人。很少有人被赋予改变一个民族与整个社会发展趋势的重任,在历史上尚无人像黎元洪领导的中国革命时做的那样,被赋予重新规划全人类四分之一人口的社会和政治前途的使命。以世界眼光看,他是一个超凡脱俗的人,是他这一代最有成效的改革家。”

辛亥革命成功后全国许多报纸称孙中山、袁世凯、黎元洪、黄兴为建立民国的四大伟人,黎元洪却谦虚地说:“20年前便立志推翻封建专制,革命成功后功成不居,如此襟怀坦荡,我不如孙中山。半生革命,百战百败,却百败百战,壮志未稍减,如此艰苦卓绝,我不如黄兴。终生追赶风气之先,领时代潮流,以立宪号召群雄,以北洋雄视天下,以和平手段而揽共和全功,如此智勇深沉,我不如袁世凯。”

1913年袁世凯平定孙中山的“二次革命”后,10月6日袁世凯任中华民国正式大总统,黎元洪为正式副总统兼湖北督军。但袁对黎元洪在湖北视为心腹之患。12月袁世凯派段祺瑞到湖北,以“磋商要政”为词,迫黎元洪赴京。12月11日黎元洪来到北京,与袁世凯见面,当时有人将这二人的携手比作巴拿马运河的开通,然而宴会后黎元洪被送到瀛台下榻,黎元洪明白,他已成为慈禧手中的光绪。1915年袁世凯在杨度等人误导下欲称帝,黎元洪对他说:“辛亥革命为推翻帝制,建立共和,死者何止千万(实际10万都不到),如今大总统回头再做皇帝,如何对得起这些先烈?”袁世凯沉默不语。他还因此要辞去副总统职务,当时副总统工资5万元,相当于现在的50万元,一个天文数字,他完全可以装聋作哑,然而黎元洪不要这一切,他要的是共和的理想和独立的人格。他在湖北时有人不相信袁世凯能一直拥护共和,劝黎元洪讨袁,黎元洪不愿国家重燃战火,说:“目前国情以统一安定民生为主,若国家统一,国会告成,项城如有野心,变更国体,就是违反约法,为国民公敌,不啻自掘坟墓。我当追随国人之后,誓死反对。即使我毁家灭身,后起者也大有人在,中华民国断不至于灭亡。”

1915年12月13日袁世凯称帝,两天后他册封黎元洪为武义亲王(武昌起义缩写),有人劝黎元洪明哲保身,接受王位,黎元洪说:“我意已决,宁死不受。”随后国务卿陆征祥前来祝贺,黎元洪当即表示不接受爵位,说:“辛亥革命乃全国人民公意,革命志士鲜血奋斗与大总统支持而成,我个人不过在其中滥竽充数,绝无功绩可言,断不敢受此封爵,不然生无以对国民,死无以对先烈。”说罢拂袖而去。

袁世凯不久派裁缝来为黎元洪量身定做亲王制服,黎元洪当即将其赶出。12月19日袁世凯派江朝宗来册封,黎元洪令左右将其架出。袁克定亲自来黎元洪府送礼,被黎元洪拒之门外。当袁世凯身边的小人梁士诒前来道贺,黎元洪指着一根石柱说:“如果你们再逼我,我就撞死给你们看!”由于黎元洪反对称帝的鲜明态度,蔡锷特地秘密拜访黎元洪,并说:“请黎公敬候佳音。”当蔡锷打响讨袁第一枪时,黎元洪拍手赞赏道:“松坡不愧英雄本色!”

黎元洪是个很有涵养的绅士,爱吃西餐、爱穿西服、爱打网球。1916年黎元洪在袁世凯去世后任总统,他以段祺瑞为内阁总理,某日段祺瑞在议事时因意见不合拂袖而去,某参议员也咆哮公堂,而黎元洪却神色悠闲,若无其事。

1916年7月6日黎元洪下令各省巡按使改称省长,这是我国第一次出现“省长”一词,从此各省一把手就都叫省长了。

1916年国会投票确定把哪种语言作为普通话,结果湖北话151票(因为黎元洪是湖北人,他的内阁就有许多湖北人),北京话151票,弃权15票,只得第二轮投票。支持北京话的段祺瑞派军警来现场,有议员不满段祺瑞的人马在会场干涉,于是退场,现场317名议员走了一批,还剩244人。因为气氛过于紧张,加上没吃饭,一个支持湖北话的议员晕倒了,这次投票,湖北话120票,北京话122票,弃权2票。正当支持北京话的人要宣布北京话作为中国普通话时,有人发现第一轮计票有误,由于唱票的是广东人,广东话一二不分,湖北话152票被人听成151票,这样两轮加起来北京话273票,湖北话272票,北京话以一票优势成为了普通话。

1917年,由于黎元洪与段祺瑞在参加一战问题上的矛盾,段祺瑞主张对德宣战,黎元洪和国会则坚决反对。安徽督军张勋因德国支持他的复辟主张,而反对对德宣战,黎元洪手中无兵,不像段祺瑞,他一看,地方实力派张勋支持自己,便致电张勋,让他进京调停。张勋顺水推舟,伪装成黎、段之间的调解人,企图坐收渔利。

由于张勋的部队都有辫子,众人都怀疑张勋会搞复辟,张勋指天发誓说:“老夫若有此心,将来这一颗老头颅必为利刃所断。”1917年5月下旬,当黎元洪、段祺瑞因解散国会问题争执不下时,段祺瑞策划武力推翻黎元洪并解散国会。黎元洪得到消息,下令免去段祺瑞的国务总理职务。就在政局陷入瘫痪的时候,张勋乘机复辟。

张勋发誓不搞复辟时在场的一个人给张勋写信,信中说:“前日誓言,言犹在耳,今汝干冒天下之大不韪,吾恐断送老头颅之言,将一语成谶。”张勋看完信后笑着说:“以我一颗人头换取大清帝国,有什么不值呢?”

张勋复辟后,段祺瑞马厂誓师,讨伐张勋,将张勋赶跑后,欲再次拥立黎元洪当总统,因为黎元洪听话。但黎元洪已经心灰意冷,最终辞职。黎元洪退任总统后继任者冯国璋打算每月给黎元洪3000银元作为津贴,黎元洪说:“如果退任者都有津贴,白白给人民增加负担,我尸位一年,无功德于民,断不敢开此先例。”

1922年在曹锟支持下黎元洪再次出任总统,他一就任就任命蔡元培为北大校长,聘请李大钊参与起草法律,还响应孙中山的号召在中国地方搞美国式的自治。但好人总统毕竟不能在枪杆子说了算的时代立足,1923年曹锟派冯玉祥去黎元洪的总统府闹事,还让冯玉祥将士兵扮成“公民团”闹事,要黎元洪下台。黎元洪大义凛然地说:“民国六年(1917张勋复辟)时,我因张勋胁迫,违法解散了国会,酿成大祸,一直没机会弥补。这次我既然依法而来,就当依法而去,不能再犯糊涂,我的任期如何应由国会决定,如果国会认为我任期满了,我一定下台,但如果有人想用武力逼我,那我就要为国家行使法律,决不能重蹈覆辙,贻害百姓。”

然而冯玉祥来了个釜底抽薪,他把总统府的水电和电话都停了,黎元洪根本无法办公,最终被迫离开北京,带着总统印来到天津,却依然受曹锟所派王承斌的胁迫,将大印交了出来。

从此黎元洪退出政坛,来到天津,在天津办实业。房地产、金融和矿业黎元洪都有投资,共办了70多个厂子,他挣钱后还为天津的教育界投资。他曾给范旭东的厂子投资,并去参观,他与工人一起就餐,这在当时是难能可贵的,他还说:“工人吃的馒头面很白,跟我吃的一样。”

1924年北方水灾,黎元洪在天津的房子也陷入泽国,段祺瑞请黎元洪来北京避灾,黎元洪说:“亿万生灵,沉沦泽国,独我一人生命重乎?政府若爱我,当拨款赈济灾民,免得他们流离失所,如这样,我就代表灾民感谢你们。”随后段祺瑞拨款30万大洋救灾,黎元洪也捐款5万。

1928年5月28日黎元洪看完赛马后突然昏迷,6月3日黎元洪去世,临终时说:“革命是迫不得已之事,但愿一劳永逸,使国民得以早日休养生息,恢复元气,不要破坏社会组织和家庭制度,更不要走极端,要以法律保障人民权利,依法治国。”黎元洪去世后国民党政府对他实行国葬,老对手段祺瑞也来吊唁,三鞠躬后“凄然而退,似有无限感慨”。

值得注意的是黎元洪去世的时候张作霖在北京上了火车,次日张作霖就被日本人炸死,两位北洋英杰竟死于同时。黎元洪去世后,章太炎做挽联道:“继一人太祖而兴,玉步未更,绥寇岂能干正统;与五色国旗同尽,鼎湖一去,谯周从此是元勋。”

严复评价黎元洪说:“黎公道德,天下所信。”“黎元洪德有余而才不足。”同为北洋总统的徐世昌说:“黎元洪德量如曾国藩,旷达如彭玉麟,可惜遇事不能当机立断。”相比之下,一直跟黎元洪对着干的段祺瑞对黎元洪的评价最为准确,他说黎元洪这个人“貌似厚重而实有权术,外似深沉而内有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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