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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节外生枝

1

“新时代”的确有时代特点,迎向大海是块雄狮状的大块奇石,上面刻着四个字:海水浴场。后面是一片草木园林,绿树掩映,草坪如茵,鲜花怒放。中间一条柏油路通向一个大型停车场。遥望大海,面对停车场的是一幢五层建筑。建筑也很奇特,非常像一条没有帆的海盗船。

看着那幢建筑,傅晓梅站在鲁军办公室的落地式玻璃窗前问道:“军哥,新时代的许波是个人物啊?”

“新时代”就在“大南国”的斜对面,站在这里,那边看得清清楚楚。

鲁军坐在他的写字台后面,听到傅晓梅这样问他,他略感吃惊地回答:“你怎么知道的?”

傅晓梅终于弄清了李方舟的意图,她的心中对于这个老同学的提议尽管不以为然。但是,私下心底里对这个新闻有了兴趣。也许,这就是总编夸赞她的职业敏感性吧!她觉得,这兴许是一个很好的法制新闻素材。于是,她关注上了这个案件。

案件发案地点为“九州酒店”门前,而“九州酒店”在维纳斯路。傅晓梅驱车直奔这里,她想用记者的身份,立刻获得除了李方舟所告诉她的事情之外还有哪些真相。对于李方舟的一面之词,她当作了案件入门的向导。一切,她准备自己来。

到了那儿,停下了她的高尔夫,她先是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段。这个地段不算繁华,九州酒店的对面是一个商务公寓。两幢高层建筑的中间就是笔直宽敞的维纳斯路,路上车水马龙。除了九州酒店门前的广场再就是这个商务公寓门前有个广场足以停车,这像两个小小的港湾,停泊了部分车辆。九州酒店处于维纳斯路路口,另一条直行的大道叫解放大街。据李方舟说,案件就是发生在九州大酒店的门前。而时间却是午夜,大概是零点。

傅晓梅不知道零点这里会如何,但就她的观察,估计那个时间这里不会有多少人。既然是这样,应该采访哪个人呢?

傅晓梅向九州酒店门前的保安走去,那里,旌旗招展,一尊断臂的维纳斯塑像前方是珍珠般的喷泉。然后是九级大理石台阶,一切富丽堂皇。

傅晓梅长发飘动,腰肢婀娜。门前站立的保安,看到这样一个美女笑意盈盈地走来,脸上也自然浮出了微笑。

其中一个保安上前一步,开口说道:“小姐,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傅晓梅非常自信地说:“是啊,我就是想找你们打听一件事。”

“好啊!我们知道的一定告诉你。”说着话就围上来好几个保安,脸上全是诚恳的表情。

这让傅晓梅更为自信,她说道:“三天前的半夜里,这儿发生了一起案件,有一个人伤重致死。你们能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吗?”

没想到,事情变化之快,要说突然都会让你猝不及防,傅晓梅的自信也在这一刹那间同时崩溃。因为,听到她的问话,所有的保安好像听到了什么口令,立刻向后转,齐步离开!

九州大酒店的雨搭下面,傅晓梅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像断臂的维纳斯一样哀怨可怜。

谈不到恼羞成怒,但傅晓梅的确是气愤之余掏出了记者证。然后,她移步上前,紧盯着那位曾经主动上前的保安拿着记者证向他眼前一晃说:“先生,我是连大市晚报的记者,请你接受我的采访。否则,我会找你们的经理说你不配合我们的工作。”

几个保安也是始料不及,一个美女转眼之间变成了一个带有怒气的冰女,一时谁也不敢上前。那个曾经主动搭讪的保安,看来是个班长之类的。此刻,大概他心中是悔得要命。可他的脑瓜好像是格外机灵,他抬手一指说:“这样的事,你得找晚间值班的人员。我是刚来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顺着保安的手指,酒店大厅里站着一个大堂经理。

傅晓梅不管不顾,她手持证件,紧走几步向那个大堂经理说明来意。大堂经理穿着一套职业装,薄施粉黛。语言十分温和,礼貌十分周全,她听傅晓梅说明来意,收敛了她脸上职业的笑容。冷静地不失礼貌地说道:“记者小姐,这件事,你应该采访公安局。我们虽然是个服务单位,可那个时间里我们已经停业了。再者,那时我们酒店夜班人员已经休息,无人了解情况。”

果然是个大堂经理,说起话来有理有据,可她的态度明显地让傅晓梅感到:你应该离开了。因为,傅晓梅眼角一扫,她手臂前伸做出了“请”的手势。

傅晓梅冷静下来,她知道这样的事儿勉强不得,更不能去找什么经理。于是,她也很有礼貌地说:“谢谢,既然你们不接受我的采访,我会继续关注你们酒店的。”

说完这话,傅晓梅转身而去。转身的同时,她能感觉那个精明的大堂经理一时有些手足所措。这让她心里得到一点满足,这点精神上的满足让她猛地拽开她的高尔夫车门。

坐进驾驶室,她想一想,从这些人的态度上看,她想从这儿得到事情真相恐怕很难。这些人的态度告诉她,他们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告诉她。尤其是她拿出她的记者证之后,那些人更感恐惧。可为什么要恐惧呢?

她想起李方舟和她说的话:“波子在这块地面上好用!你就大胆地办,事成之后,保证你好处无极限。”

按照李方舟给她的书面材料上看,那天许波的小弟开着一辆奔驰,从解放大街拐上维纳斯路。他们迎面碰上了一台奥迪停在路的中间,旁边是一台摩托,有两个人正在那儿口角。许波的小弟向北,坐在前排,按下车窗就喝斥了一句:“谁呀,这道是你们家的?好狗还不挡道呢!”

路中间竟然传来一声回骂,这让向北闻言大怒。他喝令司机:“停车!”,一个箭步开门下车。剩下来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许波的三个小弟与那个奥迪车的司机交手。司机不敌,躺在地上不动,几个人上车扬长而去。

没想到,事过数天,公安传人。几个人进了公安就再也没出来,一张刑事拘留通知书写得很清楚:故意伤人致死。

这里,李方舟特意重点画出了几句话:该车为某局长车,案发时,副局长徐得功开车逃跑。

傅晓梅没上某局,她方向盘一打来到了“大南国”。

因为在傅晓梅的记忆中听鲁军说过许波,称其为“老大”。看这架势许波的小弟挺“横”,而他的小弟这样,当大哥的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尤其是现在,许波拿出钱来给小弟平“事”,这让傅晓梅有种感觉。什么感觉呢?傅晓梅虽然涉世不深,对社会了解不多,但她是公安局长的女儿,耳濡目染下她知道警察的天敌是什么?尤其今日之青云区,霓虹灯五彩缤纷,歌舞厅、桑拿浴,笙歌载舞、天上人间。

傅晓梅潜意识的感觉中,她遇到了传说中黑社会老大类的人物。她没有害怕,也没有退缩,反而是激起了她的兴趣。这就是傅晓梅的性格,虽为女流,她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尤其是如今职业为记者,她更是带有职业的好奇。因此,她心中暗暗立誓,她一定要查清事情真相。而且,在跟踪中搞清楚许波该人和他的小弟们的人生。

见到鲁军她并没有正面询问,反而是轻轻一带地提出了许波。这是傅晓梅的精明之处,根据她的了解,鲁军一定不会向她讲什么许波不许波。尤其如果许波真是那么一个人物,鲁军更不会向她介绍什么。因此,她斜刺里杀出一枪,好像是不经意间,面对“新时代”海盗船样式的大楼,感叹地提出了问题。

果然,鲁军微微一笑,腮上现出两个酒窝说道:“那是!青云区地面上的老大谁人不知?你是象牙塔里待久了,这样的事和人你哪儿知道?”

“既然是老大,你的海鲜城开在这儿不和他争生意吗?他不找你的麻烦吗?”傅晓梅这一次直面进击,她想通过鲁军彻底了解许波,不想让他吞吞吐吐。

鲁军听她这么问,脸上的笑容立刻飞走了。他抓起桌上的一棵烟,点着后喷出了一口蓝雾。那雾散开来罩住了他的头,这使他又变得有些莫测。

“许波开的是游泳中心,我开的是海鲜城。也就是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能找谁的麻烦呢?”烟雾散去,鲁军没有任何感情冷静的声音传来。

这让傅晓梅很不高兴,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方法不妥。这样的事还是应该直接说,不要耍弄聪明。毕竟这是自己的爱人,于是,她转身走到鲁军对面并在沙发上坐好。

“军哥,我遇到了一件事。一个是朋友所托,一个是主编有令。采访一件新闻,这新闻关系到对面的新时代老板许波。因此,我想了解这个人,你和他在一条街上做生意,这件事上你还得帮我。”

傅晓梅不绕弯子了,她简单直接地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也许,这一手的确让鲁军感受到了压力。他静静地盯着傅晓梅的眼睛,手中的烟再也没有拿起。慢慢的,烟上的火星上积累了一长段烟灰。那烟灰倾倒,落在他擦得锃亮的写字台上,让人不舒服地溅了一圈灰色的痕迹。

“晓梅!他的事儿有什么写的?他也就是做个生意,你写他写得好还罢,写得不好还不是惹麻烦。不管结果如何,你都犯不上。”

傅晓梅听鲁军这么说,她将事情的全部和盘托出。甚至是李方舟如何找她,如何委托她都告诉了鲁军。

听完傅晓梅这一番话,鲁军将手中剩下的半载香烟狠狠地按在烟缸里。

“晓梅,这个李方舟真是可恶!他参与其中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牵上你?这个事自然由公安局去处理,他一个律师能起到什么作用?尤其这是死人的案件,除非他能把死人说活,否则,谁敢放人?你说,他能把死人说活吗?”

鲁军眼中的雾气消散,倒是射出一种逼人的毫光。

傅晓梅说:“我估计他也是拿了许波的钱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李方舟也不能不出力,他的千方百计,无非是为了他自己。”

听晓梅如此说,鲁军长叹一口气说道:“现在有些律师,什么案件都敢接,什么钱都敢赚。他就不想想,这许波的钱岂是那么好赚的?事情办好,怎么都好说。事情办不好,许波岂能放过他?也是你聪明,没有接他的钱。以后记住,没有钱找我,千万不要理这样的人。”

鲁军这番话让傅晓梅格外感动,她能听出鲁军全是为她着想,她也能看出鲁军看她的眼睛清澈无比。她立刻说道:“军哥,我知道!这个李方舟不过是我的一个同学,他托我并不重要。但是,我是一个记者,尤其是连大晚报的记者。在我们连大市这样的地方新闻是理所当然应该采访的,而且,我的感觉这是一个有关法制的新闻素材。如果,这个故事能够挖掘出什么内幕还能够有什么意义的话。你说,作为记者不是我的责任吗?”

话说到这里,鲁军半天没有说话。

傅晓梅又说道:“军哥,我有个感觉。这件事虽然起因很简单,但背后却不简单。换上一个普通人,夜半时分谁会去找这个麻烦。开车打一打方向盘也就完了吗?无冤无仇这是何必呢?除了许波的这几个小弟之外,对方还是一个副局长。夜半三更,一个副局长干什么呢?打架的时候,副局长不去拉架,竟然开车逃走?这有违常理啊!死的人是副局长的司机,至今没有人喊冤叫屈。并且听说是悄悄地已经出殡了。军哥,你知道我们当记者的有时为了一个好的新闻素材该是多么兴奋吗?我不是多事,也不是好事。这是我的职业,我不能不感兴趣。你知道什么,应该告诉我,这是对小妹的支持。”

话说到这个份上,鲁军也激动地站起来,他说道:“好、晓梅!既然是这样,放心。军哥知道什么,一定全部倒给你。”

2

李方舟走进“新时代”,迎面一个礼宾小姐,身挂绶带向他鞠躬:“欢迎光临”。

李方舟心头一动,向那位礼宾小姐仔细地看了两眼,心中赞道:漂亮,真漂亮!他立刻借机搭讪道:“小姐,我是你们总经理的客人,我要找他,请你给我联系一下好吗?”

那位小姐客气地再一次鞠躬说:“对不起!请上四楼。”

如此客气而透着冰冷的语言让李方舟气短,他突然悟道:这是她的职业。不仅是对他李方舟,任何来这儿的客人都可以获得这样的礼遇。他失望了,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楼梯。

进入四楼走廊,这里铺着长长的地毯,光线很幽暗。李方舟迎面碰上了一个人,那人平头短髯,脸膛青涩毛发花白。上身穿一件白色丝绸便服马褂,下身是一条青色灯笼裤,脚下一双圆口布鞋。走廊很暗,他的脸上有个东西却在闪光,李方舟定睛看去,是一副圆圆的眼镜。李方舟心中暗笑:什么时代了还戴这样老款式的眼镜?

没想到,那人向他启齿一笑说:“李律师来了?”

听到此话,李方舟在一惊之后,稍感释然。自己是这所大厦的代理律师啊!这里的员工认识我不是很正常吗?于是,他非常有风度地一点头就与那人擦肩而过。最里面就是总经理办公室。

李方舟举起手来,正要在那扇柚木雕刻门上敲响时,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方舟,你爸爸还没有信儿?”

仿佛是轰然一响,李方舟心中的自信刹那间立刻坍塌。这个戴着老式眼镜的人竟然如此地了解他?他是什么人?

转过身来正对那人,走廊里看不清对方眼镜后的眉眼,可是感觉中那眼镜的后面是狡黠的笑容。李方舟心中做着判断,眼睛闪着疑问,口中回答:“不知道,你是谁?”

“我是你爸的老朋友了,我的今天都是拜托你爸所赐。”说完这话,那人再不啰嗦,回过身来将李方舟晾在原地,他下楼去了。

目瞪口呆的李方舟好半天才缓过气来,这是何人?怎么这么说话?满腹的疑问,李方舟从走廊蹒跚到楼梯口。可是,那里已经是人影俱无。这一下,让原本兴冲冲的李方舟立刻没有了心情。老爸李原海是他永远的痛,这个被公安全国通缉的要犯是他心中的压抑。听那老头说话的意思很像是李原海的一个仇人,这仇难道会“父债子偿”?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因此,李方舟敲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见到许波后,第一句话就问道:“适才在走廊里的那个老头是什么人?”

“老头?”许波愕然。

“也不算老,四十多岁,穿着一套便服,戴着一个圆圆眼镜的那个?”李方舟也觉得用词不当,那个人明显不算老,他在许波的追问下立刻改口道。

许波轻轻摇了摇头,漆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看许波如此,李方舟放下了这个问题,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盯着许波的大脸他略显神秘地转口说道:“大哥,我查清楚了,那个开车逃跑的副局长叫徐得功。出事那天晚上,他到九州酒店的五楼开了一个包房。你知道他在那儿干了什么吗?”

话说到这儿,李方舟像一个说评书的,戛然而止来了个“且听下回分解”,抓起桌子上的中华烟自己点着。

可惜,许波并没有出现李方舟所想的那种聚精会神焦急不安的形态。反而,许波好像根本就不在意,他在皮转椅上轻轻地摇着身躯,大咧咧地说道:“管他那个,反正我出钱你出力,把事情给我摆平就完了。其他的事,爱谁谁,我不管。”

李方舟第一次感到无奈,第一次在他的用户面前有了失控的感觉。怪不得接案后所里有同事和他说许波的钱是不好拿的,但事已至此岂容他退缩?

许波鼻子里“哼”了一声,伏身在桌子上抓起香烟,眼睛如毒蛇般盯着李方舟,毫不容情命令式地说道:“继续说!”

突然发现,许波竟然有一种本能产生的逼人威力,无形之中使李方舟感受到脊梁处的凉意。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按着许波的命令继续说道:“正因为是这样,出事之后,他才开车逃跑。他是害怕这件事牵出他的丑闻。”

“嗯!”许波惜字如金,多一个字都不说。但他的目光像一条鞭子抽着李方舟如陀螺般向一个方向旋转。

“后来,是有人打了110,警车拉走了那个司机。到了医院连抢救都没用,颅骨已经塌了,直接进了太平间。”也别说,李方舟工作做得也算细,所有的情况全部摸清了。

“现在呢?”许波一点儿也不放松。

“现在,那个副局长已经给死去的司机火葬完毕。司机一家也没有什么激烈的表示,好像是要等待徐得功的意思,看徐得功怎么安排。”李方舟说。

许波点起一支烟,“啪”的一声扣下了打火机上盖。

“你的意思?”他如审讯般继续问道。

李方舟在许波面前像一个被掏空了的罐子,肚子里所有的东西全部掏出而且还不够,许波还要他的主意。李方舟再也端不起任何架子,他现在不仅将肚子里的肠子翻出来,还要抖一抖。真厉害啊,这个许波,果然是道上混的!

李方舟沉默了,他强压住心底深处的一丝慌乱,保持了他的沉默。他不能没有底线,再失守最后的底线,他的价值就没有了。

等了许久,等来的是李方舟的沉默。许波笑了,奇怪地笑了。他没有怒,也没有像李方舟心中意料的那样,因为得不到答案而和他急眼。

许波站起来,绕过那个宽大的写字台转到他的跟前,非常和善地拍着李方舟的肩膀说:“律师不愧是律师,但你这个律师还是我的兄弟,咱们谁跟谁?事情能办咱是哥们,不能办仍然是哥们。我可不是那种狗眼看人低的主儿,用人的时候朝前,不用人的时候朝后。来、来,烦人的事儿先不说,我领你潇洒一番再说。”

许波突然转变的态度让李方舟一阵轻松,他也笑着站起来并趁势抱住许波的腰。腰很粗,从上到下许波似乎都是个“粗人”。“大哥,既然大哥这么说。兄弟肯定尽力,一定想方设法把你的小弟捞出来。哪天大哥有空,我再给你介绍一个朋友。我的老同学,公安局长的女儿,天姿国色的一个女人。”

“噢”!许波眼睛一亮,马上说道,“好啊!大哥就喜欢漂亮的女人。”

“放心,绝对的国色天香。”李方舟立刻跟上一句。

李方舟好像在手中抓着一大把牌,他在一张一张地出,其目的当然是管住许波。管住许波的目的,当然是让他发现李方舟的价值,让他知道这价值的目的,当然是让许波付出更多的钱。这也是交易,李方舟是个律师,也是一个商人。他出卖的是自己,可他要卖出一个高价。

许波当然明白,他像条狡猾的鲨鱼在李方舟的香饵面前不慌不忙,游来荡去。偶尔向他展示一个肥厚的肉身,偶尔向他闪出尖利的牙齿。其目的当然是告诉李方舟:你还是老实给我干活吧!我是许波!

许波是谁?许波何许人也?他是一个道地的“混子”。一个街头的痞子,一个蹲过监狱“大学”的人。他从社会的基层杀出,创下这么大的产业,他什么不懂?对比他的阅历,李方舟的小聪明只不过是黄毛未干的孩子小把戏。

许波在前下到三楼,迎面是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那女子身着中国旗袍,纤细的腰身裸露的长臂,立刻磁石般吸住了李方舟的眼球。

那女子落落大方,非常优雅地向许波一弯腰柔声说道:“总经理好!”

许波铁板的脸上没有表情,鲜花一般的女人仿佛对他没有任何诱惑。他命令道:“这是我们新时代尊贵的客人,我的兄弟。你安排他洗个盐水浴。”

女子又是一弯腰,多一个字都没有,她伸出长臂,展开玉手说:“请!”

李方舟明白,他知道许波的意思。瞬时间他的自信又回到了身上,看来许波也得拿他当座上宾。既然是最尊贵的客人,李方舟就“尊贵”一把。他举手整理了一下头型,阔步走在前面。

看到李方舟的身影消失,许波的脸上才显出一丝笑容。那笑容很冷,有些令人不寒而栗的那种。

回到办公室,李方舟说的那个老头坐在他的椅子上。许波很客气地叫了一声:“大哥,今天你从我这儿出去被那小子看到了?”

“是啊,我们走了个顶头碰。我试探了他一下,这人真是不一样,他爸叫李大傻其实不傻。而这个小子,驴粪蛋子外面光。看似聪明,其实是个二百五。”

“你的意思是一代不如一代?”

“也不全是,毕竟他是大学毕业,职业律师,学问在那儿。我说的是他的社会经验太浅薄,连李原海的一半都没有。你要想网住他就如网住一个雀,简单得很。”

“不管怎么样,我这儿需要一个懂得法律的人。他不但懂法,而且职业在那儿,这有很多方便。他的社会经验没有,可他的小聪明利用得好还是有用的。”

“行呵,怎么折腾是你的事,哥哥就是想通过他找到李原海。当年哥哥一落千丈,全是拜这个李原海所赐。哥哥是打了一辈子雁,最后叫雁啄了眼,而且是头傻雁。”

“哎呀!不就是区区十万元吗?你要用,尽管在兄弟这儿拿。有,你就还我。没有,你就慢慢来,什么时候有再说还不行吗?兄弟不差钱,只要哥哥高兴,怎么都好。”

“这些我都知道,可我这心里不平衡啊!他李原海竟敢拿个赃物卖给我,让我在公安局面前栽那么大的跟头。我丢人呐!事情一传开,我旅行社的事不能干了不说,我还借的债呢?那个时候你还不行,我这些年也是不容易啊!”

话说到这儿,许进的眼睛里竟然有些湿润。

也是,当初为了一点小便宜,许进倾其所有,还带借上了一些债务。本想着是赚他一大笔,没想到是赔了个底朝天。“翡翠如意”被公安没收,李原海潜逃。许进聪明一世却被聪明反误了“唧唧性命”,造了个两手空空。十几年来,勉强还上债务。可这期间,弟弟终于发达了。虽然来得有点晚,可仍然可以让他在这儿混碗饭吃。

看许进的模样,许波说道:“放心吧!大哥,我既然是花了大钱将他雇来。主要就是想网住他,达到你的目的。要说律师,比他强的有的是!他还真把自己当了盘菜,其实,他算个鸟啊!”

3

“许波名声很大,青云区只要在道上混的,提起大波子没有不给面子的。这里面的原因有两条,一是他的大方与仗义。不管是天南与海北的来到这儿,只要拜在他的门下,说一声许波是我大哥,他肯定是要罩你的。没钱的会送点钱,有困难他会拉你一把。另一条是他的心机与狠毒,原来这个地方有个大哥,道上的都叫他龙哥。许波和他血拼一场,后来成了哥们。那个龙哥现在犯事进了监狱,这块地面他就成了当然的龙头老大。”

听鲁军说到这里,晓梅打断他道:“公安局为什么不管?”

“唉、你不懂,这也算民不告官不究吧!道上混的也有他的规矩,就如你玩游戏也有它的规则一样。他们都不喜欢官家介入,这会让他们很不好办的。江湖恩怨,就有江湖的办法解决。”

鲁军的话让晓梅吃惊不小,她瞪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瞳仁里像注满了清水。里面镜子般映射着鲁军认真讲话的样子,好久她才说道:“军哥,这是真的?”

简直是振聋发聩!公安局长的千金,连大晚报的无冕之王:傅晓梅在鲁军的宏论面前目瞪口呆了。

“就这件事情来讲,许波是肯定要捞他的小弟的。要不这样,他就会落个不仗义的名声,任何当大哥都是最忌讳的。你要是能帮他渡过这个坎,他当然不会白用。不过,这些人你还是不沾为好。”话说到这里,鲁军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兴趣,语言也不再激昂,两只眼睛又重新浮上了浓雾。

傅晓梅恢复了常态,她有些调侃地说道:“军哥,我哪儿有兴趣去沾他?只不过想了解一下,也好在我的文章里如何去下笔。其他的,岂是我傅晓梅可以关心的?”

二人聊到此,鲁军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鲁军拿起电话,刚说了一声:“你好!”。听筒那边传来的声音让他精神一振,抬眼看了晓梅一眼后,很不自然地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话筒。也算鲁军反应得快,他说的第二句是:“稍等,我这儿有客人,等一会我给你打过。”

晓梅看鲁军如此,她像没听到一样坐在那儿就是不走。她已经听出来了,鲁军不想让她听到电话中的声音,她偏偏是不以为然。反而是站起身来,走到他的写字台对面将整个身体附在写字台上,拿出他笔筒里的一支笔,反复地摆弄着说:“哪儿的电话啊?如此神秘!”

鲁军颇显尴尬,他说道:“一个朋友,业务上的事。”

晓梅的丹凤眼射出的目光在鲁军的两个浅浅的酒窝上停了数秒,然后,她将笔一扔说道:“今天哪儿也不去了,陪着鲁总学一下管理,有一天发了财咱也开个酒店什么的。”

话音一落,她的手指准确的在鲁军电话上的接听记录上按下了已接电话键。电话屏幕上显示了一组电话号码,可惜,这是一组手机号码,数字太多,视线的角度又不同,能给傅晓梅留下印象的是尾数连续的四个9。

鲁军不慌,他微笑着将电话机一推,顺手按下了恢复键。

“既然如此,晓梅、我就领你参观一下我的大南国,如何?”

鲁军微笑着,胖胖的脸上是两个酒窝。似乎谈笑间,他就化解了傅晓梅的穷追不舍。傅晓梅也是无奈,不就是一个电话吗?虽然,鲁军不愿意在她的面前接这个电话,这能说明什么呢?绝对不能凭借这一点就怀疑鲁军吧?那样,她们的爱情也太不可靠了。况且,傅晓梅能感觉到,一个女人很难拥有四个9的电话。按照眼下时髦的观点,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电话号码。那么,如果是一个男人,傅晓梅何必担心呢?也许这是鲁军业务上的联系,无非是当着傅晓梅不好说,仅此而已。

想到这儿,晓梅回报鲁军一个浅浅的微笑说道:“不用了,我无非是和你开个玩笑。酒店不酒店的我不感兴趣,我也参观不出什么来。”

晓梅的牙齿很白,启齿一笑如贝一样闪光,丹凤眼里荡起了波纹。这让鲁军心中一动,暖暖的感觉充塞胸膛。这个女孩有时犀利如玫瑰般刺人,有时又如此善解人意。当着她的面,鲁军没接这个电话当然是有他的不得已。他也看出了晓梅的怀疑和不满,可没想到的是晓梅转变如此之快,鲁军再一次心动。

“亲爱的,这件事你不必如此费神。你找一下傅叔不就完了吗?他们公安的什么不知道!”

鲁军的提议晓梅何尝没想过?可惜的是老爸在这样的事上从来是不配合的。不过这难不倒精明的傅晓梅,她为这件事专门采访了刑警队长狄凯。

他坐在当年鲁大治的办公室,十几年的时光,屋子还是那幢屋子,可其中的设备已经是鸟枪换炮了。他的办公桌已经不是那个四四方方的桌子,而是一个宽大的老板式写字台,上面插着两杆漂亮的小型红旗,一个是五星一个是镰刀斧头。正面的会议桌也是一个椭圆形闪光如瓷的桌子,中间是空的,上面是青云区的模型沙盘。围绕这个会议桌的是沙发式椅子,背后墙上是成沓的锦旗。什么“破案神勇”“人民卫士”之类的赞誉之词,铺满锦旗之上。

看到傅晓梅走进,狄凯从宽大的写字台后面站起来,热情地上前一步握住晓梅的手说道:“接到你的电话我就在等你,连大晚报家喻户晓,我们当警察的万万是不敢得罪啊!”

狄凯有些发福,圆脸上一对充满笑意的眼睛再配上一个月牙般上翘的嘴,本身就带着微笑。看到傅晓梅,这笑意就更变得阳光灿烂。

“狄叔、这么客气,让晓梅可是不好意思了!关键还是求狄叔别保守,有什么告诉我什么就很感谢了。”傅晓梅对他同样报以灿烂的微笑。

傅晓梅的双重身份使她在狄凯这儿受到了热情的接待,不过,涉及案情狄凯就显得小心多了。

“案子刚刚审结,近日就要提请检察院了。事情也并不复杂,酒店门前有录像,一切都似乎一目了然,采不采访的没有什么意思。”他说得轻描淡写。

“是团伙犯罪吗?”傅晓梅问道。

狄凯稍有迟疑,等了一会说道:“不好说!”

据傅晓梅所知,参与的除了许波的小弟向北之外还有向北的两个朋友。三个人打一个人,明显地属于团伙犯罪,狄凯怎么还弄了个不好说?傅晓梅感到奇怪,她紧追不舍地再问道:“怎么不好说呢?不是三个人犯罪吗?”

“不好说!”狄凯摇摇头仍然是这句话。

“狄叔,你能不能多说两句?我想写的是法治新闻,要的是法治素材。据我所知,犯罪的是几个年轻人,事件起因又是非常简单,后果又是如此严重,这是可以起到教育作用的。”傅晓梅认起真来。

狄凯嘴角拉平,脸上变得严肃起来。

“晓梅,我理解你。可是此案还在侦察阶段,我们的对外报道是要上级批准的。因此,我真的不好说。”

这是狄凯的第三个“不好说”,看来,狄凯的热情还是为了她的另一种身份,这让傅晓梅格外失望。

那天,狄凯不但是“热情”地接待她,而且热情地要留她吃饭:“难得晓梅来一次,我代表刑警为记者的支持请你一顿。”

晓梅还是婉拒了,她的心情一点儿也热不起来。她知道,狄凯的热情全是冲着老爸的。因此,直到晚间才终于等到傅志的她立刻发泄一番。

“爸,什么呀!不就是一个打人案件吗?你看你们的刑警弄得神神秘秘,好像是多么了不起。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媒体,我的读者是有知情权的。一整就是不好说,那什么好说?”

对晓梅了如指掌的傅志,仅仅是三秒钟的惊愕,马上就对她的指责有了反应。

“到我们的刑警大队采访了?受到了狄队的拒绝?”

对老爸同样了如指掌的晓梅对傅志准确的反映判断并不奇怪,她果断说道:“就是!警察的职责不仅是破案,也应该教育市民遵守法纪。这样一个案例,我们如果将其整理出来,起到的教育效果岂不是你们打击破案的数倍?你们狄队真是死脑筋,怎么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不要怪他,今天他和我说了,那是我的意思。”傅志一边走向客厅一边说道。

“爸!你可当个局长了,女儿的事你不支持也就罢了。这可是法制案例,牵涉到青少年的再教育。我们不还有个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吗?他们也是支持我们的,希望我们找些典型案例来教育青少年。这件事情,起源于一场普通的口角,结果却出了人命。如果双方都能让一下,结果肯定不会如此严重。这样的事儿,很有教育意义的。”傅晓梅瞪着好看的丹凤眼,盯着傅志十分认真地说道。

看女儿这种态度,傅志也认真说道:“你说得有道理,我们不是不支持你的工作。的确是案件在进行当中,有些事不好说。这件案子不算复杂,只不过是几个毛头小子喝多了酒,几句话引起的一场命案。可人为的因素不小,案件人为地复杂化,因此,目前不管是做宣传还是拿来做法制教育都不合适。”

傅志的这番话让傅晓梅想起了李方舟,进而想起了许波。可傅晓梅灵机一动,她说道:“爸,你们不是以事实为依据,法律为准绳吗?事实既然清楚,提交法院依照法律判不就完了吗?谁还敢戏弄法律不成?”

“你说对了,尤其是这样的案件,伤害致死案,必须要找到使死者致死的直接原因。也就是说,致人死亡的关键一下子,是谁人所为?如果说死者是因为脑疝死亡,那么就要找到是谁,怎么让其形成的脑疝?对方是三个人,要找出究竟是三个人中的那一个所为,这就难了。这需要被告的相互指证,以及相关的证据。可是,现在有人在混淆视听,消灭证据,甚至想转嫁他人。狄队对案件保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还是理解一点吧!”傅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傅晓梅听明白了。李方舟所言不虚,看来,许波对案件是没少下功夫。

傅晓梅打量老爸,发现傅志两鬓白发不少,眼角皱纹颇多,看她的眼神虽然雪亮,但顾盼之间略显疲态。一刹那间,晓梅的心中滚过一丝苍凉:爸爸老了。转眼的功夫爸爸已经是半百之人,岁月真是无情啊!

“那你们警察是干什么的?如果连这样的案件都办不好,爸爸,你可是真老了!”不知为什么,晓梅竟然说出了似乎互不相干的一句话。

傅志笑了,他说道:“老是肯定的,但这起案件和爸爸的老与不老没有关系。只要老爸在,只要老爸还当这个公安局长,谁要是想钻法律的空子,想到我们的监狱里捞人。那他就是太聪明了,结果只能是搬起石头砸他自己的脚。”

4

李方舟走进连大市看守所,他右手拎着一个黑色公文包,左边靠着一个年轻的女人。那年轻的女人也是一个律师,名叫公孙雅倩。按照法律规定,必须两名律师接见一名被告。为此,李方舟拽上了公孙雅倩。

公孙雅倩名字不错,可相貌不雅也不倩。从后影看体态婀娜,从前面看翘鼻长牙,实在是不敢恭维。可这人对着镜子看自己从来不觉得自己难看,因此,她对于美男子李方舟是穷追不舍,做梦都想与李方舟双栖双飞。李方舟有召,仿佛是天使的召唤,她立刻从命。这不,进入监舍铁门,她乘机上前挽住了李方舟的胳膊。

监舍的铁门好像是缺油,“吱吱嘎嘎”的刺心裂肺,尤其是那“监狱重地、闲人免进”八个大字灼人眼帘。

李方舟甩开雅倩的玉臂,紧走一步向前面的管教说道:“我们准备先提公义。”

公义是三人团伙中的一员,年纪21岁,却长得身高体大,相貌凶恶。见到李方舟好像见到了救星,大嘴裂开似笑如哭:“李律师,你找一下我大哥,让我大哥赶紧想办法捞我。”

李方舟当然知道他所指的大哥就是许波,他从心里嘲笑这个傻大个。既然是替他辩护的律师,自然是许波的安排,可这个公义竟然如此无知!

李方舟叼起一棵烟卷,双臂交拢,再一次地细细打量这个名叫公义的小伙子。

公义相貌凶恶,眼神却是一片茫然。瞳仁里射出的光线散乱,既有慌张也有乞求。

说起来,李方舟虽然是为被告服务的律师,可他在心中一点儿也瞧不起这些被告。尤其是这起刑事案件中的嫌犯,他认为他们全是蠢蛋。不知道事情的轻重,更不懂法律的威严。没进监狱前张牙舞爪,进了监狱像条断了脊梁的狗。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的大哥,全部的希望都寄托于许波会下手捞他。

想到这里,李方舟的脑海里出现了许波,出现了他肥大的脸,冷峻带有讽刺意味的眼神。这眼神以前没有,可当李方舟洗了他的“盐水浴”,重新进入许波的办公室,那眼神就来了。

许波抽着烟,任蓝色的烟雾在他的鼻孔中飘出。肥大的脸和变形的眼神都藏在烟雾的后面,烟雾变幻使李方舟的视线有些模糊。

许波两手交叉,稍一用劲就“咔咔”作响。这关节活动的声音和许波意味深长的眼神像投进李方舟心田中的一颗炸弹,刹那间让他的得意灰飞烟灭。

“大哥,你这儿真够档次。”莫名其妙,在许波的眼神面前,李方舟鬼使神差般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兄弟!”许波声音很响,带着一股膛音,“记住了,从现在起这儿就是你的家。想吃、想喝、想玩?全部记在大哥的账上。”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李方舟不但是吃了许波的,而且还玩了许波的。李方舟此刻觉得三寸气短,尤其是在许波的这种居高临下的气势面前。

“谢谢、谢谢!”李方舟点头哈腰,找了一个许波对面的椅子坐下。

“兄弟!”也许从那一刻起,许波就改了称呼,李方舟也成了他的小弟。他沉下脸来继续说道,“你要利用你的权力,明天去接见他们。主要的就是一点,让他们修改原来的口供。向北和李由当时是拉仗的,由公义来承担全部的责任。”

听到这话,李方舟大吃一惊。身为律师他哪儿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抬起身来,瞪眼看着许波,脸上现出惊愕的表情。

“至于怎么办?用什么办法来让他们这样做?面对公安、检察和法院的审讯,他们怎么说?怎么陈述?那就是你的专业了,由你来安排。我要的就是一件事,那就是结果。而且,这结果,一定要按照我的意思。”许波没理他的惊愕,继续用他冷冷的语言说道。这让李方舟惊愕中稍感清醒,他问自己:真成了许波的小弟?

许波不容置疑,他将半截香烟按在桌上的烟灰缸里。嘴里说:“就这样,去办吧!记住,一定要办好。绝对不能演砸!”

说完这句话,许波已经站了起来,他的后背转向了李方舟。他的办公室里有一个套间,他走向那儿,他要休息。

“慢!”急切中李方舟喊道。

一切都如大梦初醒,一切都仿佛是刚刚开始。对于李方舟来讲,虽然年纪不算大,可做律师也有些时日。各种案件代理得也是不少,所有的委托人对于律师都是恭敬有加。他们似乎是个落水的儿童,拼命地抓住律师的手,似乎那儿有他们生还的希望。可这个许波轻松地转换了这个位置,好像他李方舟是个落水的儿童,他需要抓住他的手,听他的摆布。这让李方舟非常不适应,他用丹田中的一声喊,叫住了许波。

“许总,你应该知道这可不是我工作的范围。”李方舟终于讲道。

许波回转身,冷冷的脸上浮出了冷冷的笑。他凝视了一会,绕过写字台慢慢地踱到李方舟的眼前。他的一张大脸,选择了与李方舟的那张俏脸距离最近的位置开口说道:“李先生,不是有病吧?你拿谁的钱,你不知道吗?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个最浅显的道理,你不知道吗?你的意思,大哥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告诉你,李方舟!你现在是我的雇员,就如我的中心里的所有员工一样,必须听我的。否则,记住了,你就要倒霉了!”

李方舟挣扎着站起:“大哥,别这么说!如果是这样,我可以给你退钱。”

“退钱?我的钱是那么好退的?你耽误我的事呢!你让我临阵换将?官司输了怎么办?你负责?”

“这……这?”一时间,李方舟觉得一切是这么不可思议。这个许波如此蛮横?怎么一点道理也不讲?

“你想说我不讲理?”许波像看透了他想的是什么一样,立刻说道:“告诉你,大哥讲的就是理。这世界上你有你的理,我有我的理,你必须服从我的理。就如你这个律师,你不希望别人都听你的理吗?”

“大哥,这么做是会砸了我的饭碗的。”李方舟用了近乎哀求的声音。

“放心,除了你,大哥我还有的是朋友。你就做你应该做的就是,其他的不用你管。”许波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话说到这儿,李方舟又开始转动他的心眼了。既然许波有如此神通!那这件事?李方舟可办,但不能白办。

于是,李方舟坐下并伸手抓住写字台上的香烟,抽出一颗点上。

“大哥,事情不那么好办。看守所里到处是摄像,稍有不慎,全盘皆输。我即使为你鞍前马后,可这样的事需要两个人,我的同事能同意吗?”

李方舟这意思再明白不过。

“哼!”许波用鼻子哼了一声,他当然知道李方舟的意思。可许波做事,从来是量体裁衣,适可而止。他可以花钱,但决不花大头钱。他再一次转身,声音从空中飘来:“李方舟,我希望你不要和我讲价钱,这样的事儿你去想办法。”

李方舟哑口无言,目瞪口呆中目送许波走进套间,偌大的办公室里丢下了李方舟一个人。

思索良久,李方舟终于拽上公孙雅倩来到看守所。他知道,公孙雅倩只会唯他马首是瞻,因此他也可以无所顾忌。

现在,他面对公义慢慢说道:“公义,我就是你大哥派我来的。大哥也想通过我告诉你,一切听我的。”

公义用茫然的眼神,傻傻地瞪着李方舟。

“你看看这个,你就照着这样说。不管是公安局还是检察院,你要是说错了一个字,没人救你。”李方舟从他的公文包里掏出早就做好的笔录递给公义。

公义颤抖着手接过,那上面龙飞凤舞的字体让他的眼神更加茫然。李方舟从他的神情上明白他没有看懂,他正要说话,身边的公孙雅倩说话了:“李哥,这样不行吧?”

公孙雅倩几乎附在他的肩上,嘴抵近他的耳边,高级化妆品的味道立刻冲进他的鼻孔。李方舟心中一跳,他回身一个笑脸说:“雅倩,你的化妆品真不错,哪儿买的?”

李方舟用了一个“王顾左右而言他”,侧面引开了她。

雅倩虽然其貌不扬,可她也是非常的聪明。立刻两眼微闭,小声说道:“李哥,你别把妹妹当傻子就行。”

公孙雅倩的神情让李方舟钻心地痛,他明白这关他得过。

那边,公义说话了:“律师,这个我有点看不懂。所有的人都下手了,为什么要说他们是拉架而我是踢的头部呢?”

李方舟抓过笔录,先给他念了一遍。然后给公义一个眼神,小声说道:“这是大哥的意思,他叫你这么说的。只要你听他的话,他一定会全力帮你的。”然后提高嗓门说道:“你听清楚了吗?听清楚了,在这儿签字。”

这一次,公义是明白了。他果然畅快地提笔签字,小心翼翼地在笔录的后面签上了公义两个字。

这让李方舟的胆量更加充足,他压低声音嘱咐公义:“记住了,不管到了哪儿都要这么说,即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改口。”

公义走后,是向北和李由。这两个人向北的年龄较大,听到李方舟的嘱咐立刻喜笑颜开。他微欠上身低声说:“转告大哥,向北小弟这辈子都是他的小弟。”

李由稍感迟钝,麻木而没有表情的脸上嘴角有个小痦子。那个小痦子上面还有一撮毛,那毛颤抖着,声音嘶哑:“李哥,可是我们原来没这么说。该交代的我们全交代了,也不好改口啊?”

李方舟胸膛里生出一股气,他说:“猪都是怎么死的?你笨啊?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大哥不是在给你摆吗?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许大哥?”

李由恍然大悟,精神抖擞中回答:“明白了,明白了!回去告诉大哥,小弟一定可为大哥去赴汤蹈火。”

见完三名被告,李方舟完成了他要完成的任务。看守员适时出现将被告提走,小小的提审室里就剩下了公孙雅倩和李方舟。公孙说道:“李哥,今天妹妹没带钱,可是就想吃宋记老铺的手扒肉。”

“没问题,今天老妹有什么要求,我全部照办。”李方舟说得畅快,做得也更麻利。他上前一步挽住公孙的细腰,将她从椅子上拉起。

那天,他们分手应该是午夜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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