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对人口理论和历史知识的需要。
人口现象复杂纷纭，其规律性不容易认识，必然要求有理论指导。历史知识的需要指的是人口历史事实和政策等，包括重要的人口和人口科学发展的事件、重大的调查数据、重要的科学发现，人口的决策同所有决策一样都必须以史为据。理论与历史需要结合，因为“论从史出”，人口学的理论如无客观实证就是空谈。
（2）人口学应用的方法和方法论。
随着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信息科学的进步，人口学的研究方法愈来愈多并日臻完善，因此需要很多方面的人口学方法的专门研究。
（3）对人口学变量的深入研究。
人口变量是人口研究的客体，这可能是人口学一个最重要的学术增长点，目前已知的死亡率、生育率、人口迁移、人口老龄化、人口性别比等变量许多已成为一个专门研究领域，甚而超越人口学范围形成新的学科。如由对生育率的专门研究扩展到对计划生育学和计划生育管理学等的研究，但严格来说后者已超越于人口科学的范围，科学总有一个科学分工的问题，科学研究领域不等于实际工作的范围。
（4）亚人口（或分人口subpopulation）的人口学研究。
分人口也是当代人口学的一个重要学术增长点。在人口发展之初以及很长一段时间内人们只关注总人口的现状和过程，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人们对不同人口要做重点研究。现在国内外对女性人口、老年人口、劳动适龄人口、少数民族人口等都做专门的人口学研究，这类出版物的学术著作已难以统计，成为分支学科的重要内容。
（5）人口变量与非人口变量相互关系的研究（或称人口研究）。
这是二战后人口学分支研究的一个突破。这一分支学科领域很宽，研究问题很丰富，包括人口与经济、社会、政治、资源、环境等的相互关系，已形成的分支学科有社会人口学、经济人口学、工商人口学（人口与市场）、人口政策、人口与资源、人口与环境等，这一方面今后还有很宽广的发展余地。
4.人口数量研究与人口质量的分支研究
人口学以人口变量为客体，人口学主要是一门数量科学，权威的《人口学辞典》和《大英百科全书》都指出人口学有其独特的研究领域。人口经济学和经济人口学都研究人口与经济的相互关系，但经济人口学有其独特之处，它从人口变量出发探索同经济变量的相互关系，主要是找出影响人口数量（诸如出生率、死亡率等）的决定性因素（determinates）和对社会经济影响的后果（consequences），人口学的特点就是要尽可能作出量化的说明。因此人口学为其他学科的研究提供实证和方法论。
有人认为人口学研究的是人口变量，人口质量就很难研究，因为人口质量不能用数量来表达。另一方面西方人口学并不重视研究人口质量。在《多种语言人口学词典》中只轻描淡写地说：“人口学研究人口质量（population quality），并认为这一术语可用于各种社会属性和个人特征”。但在整个人口学发展过程中，人口质量几乎是在人口学视野之外，有时讲到人口质量也主要指群体遗传学（Population Genetics），群体遗传学已经不是人口科学而是生物科学了。
其实人口学中把人口质量作为一个人口变量来研究是理所当然的：
其一，任何事物都是质与量的统一，人口数量的背后存在不同人口质量，因此同样的人口数量级的人口具有的社会含义常常是迥然不同的，因为人口质量是人的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的统一，而社会属性是千差万别的。
其二，人口作为一个群体，其质量即是单个质量标识（如思想道德素质、文化教育科学素质和健康素质的综合或总和），并可用各种人口素质的平均指标来表达。虽然一些人口素质如思想道德素质目前还不能用确切量化指标表达，但其他素质还是能量化的，即使现在未有恰当数字表达的质量指标，随着科学发展完全有可能找到直接或间接的量化表达。正如健康素质在量化表达上今天已比二战后初期进了很大一步一样。
其三，人口质量所以是一个人口变量，是因为人口质量和结构一样总是在发展和变化的。作为一个群体的人口质量同单个人的质量不同，它主要通过人口的各种规模、速度、比例，特别是结构来表达的。如健康人群的比例、生活不能自理人群的比例、人口中大学教育水平人口的比例、在就业人口中从事高科技人员的比例等；另一方面，也可以用人口中低素质人口的比例变化来衡量一个人口的质量。总之，人口质量是人口学研究的一个变量。
21世纪全球人口质量有一个普遍提高的趋势，这是历史赋予人口学的一项新的历史使命，是人口学研究的一个未开垦的处女地。
我国正处在知识经济时代，在这个时代我国面临着经济转轨、社会转型、加入WTO和经济全球化的竞争局面，控制人口数量，提高人口素质从来没有像21世纪这样迫切。开展人口质量专门研究是我国21世纪的一项历史任务，至于称为人口质量研究，还是称质量人口学是无关宏旨的，重要的是能够理论创新。
五、科学认识人口学的分支学科
人口学的科学内容、科学性质、学科创新的增长点、科学发展前景等在很大程度上体现在人口学的分支科学和分支的专门研究上，它们是人口科学向广度和深度探索和取得科学成果的载体。
1.人口学分支学科的科学性质
人口学分支学科首先应当是一门科学，不管是二级或是三级学科，因此必须具有系统的科学知识，不是人口资料汇编或论文集。其次，它是从母学科——人口学派生出来的，其研究对象和科学性质同人口学是相同的，是人口学上某部分科学内容的继承、发展、深入、提高和创新并能在学术上自成体系，也可能有自己的特殊研究方法。再次，在当代知识大融合的时代，分支学科大多带有跨学科（或交叉学科）的性质，科学创新常常要借鉴、吸收其他学科的知识，但是不能“喧宾夺主”，用其他学科的成果和内容来填充人口学分支学科，否则，就是滥竽充数，在人口学教学上出现的课程简单重复现象皆源于此。
2.人口学分支学科的学名问题
人口学的学名是Demography，作为一个分支学科，理应也有自己的专有学名，如物理学的地球物理，化学的有机化学、生物化学等都有专门学名。但人口学是一门新兴的学科，特别是许多变量的专门研究和亚人口的人口学研究的历史都不太长，有的是最近才兴起的，有的专门研究虽然内容已很丰富充实，称得上专门研究，但常常还没有一个“公认的”学名。人口学的分支学科除了那些在传统上已使用的分支学科诸如人口理论、人口史、人口学说史、人口统计学、数理人口学、社会人口学等外，大多还没有公认的学名，有许多学名是学者个人专著上命名的，如人口生态学、人口结构学等。因此作为新兴学科的人口学分支学科学名不是必要条件。因为一个分支学科正式冠名常常需要很长一个过程，至于个人或少数人命名为“人口××学”、“××人口学”，可以百家争鸣，见仁见智，但得到社会公认绝非一朝一夕能做到的，因为知识积累和系统化需要时间。成为一个分支学科需经过人口学者在某一分支领域长期潜心研究，分支学科不会短时期廉价取得的，因此人口学的许多专门研究应该看成潜在的分支学科。至于哪些分支的专门研究是否作为一个学科取决于这一研究领域社会实践需要的程度，参与研究的人数，学术交流的广度、深度和取得科研成果的应用和社会认同的程度等。人口学分支学科的范围必须从实际出发，并不是分支学科越多这门学科就愈发达、愈重要，如果“拔苗助长”，把本来不属于人口学科的其他学科的入门知识当作分支学科，其后果只能有损于人口学的科学地位。
3.人口学分支学科的认定是个科学界定的问题
人口学分支学科纳入人口学学科体系不是任意的，不能凡是有“人口”两字，或有人口变量或亚人口冠名的，都是人口学分支学科，否则就把人口学变成无所不包的“人学”了。例如生育是个重要的人口变量，但人口学学科体系就不能把研究妇女生育的科学都包括在内，如计划生育学或计划生育管理学都不应算作人口学的分支学科；同样也不能把老年学、社会老年学作为人口学的分支学科，虽然在内容上有很多相同或近似，但在科学上则分属不同学科。但老龄化人口学（Demography of Aging）在国外公认是人口学的分支学科。不少人把人口社会学、人口经济学作为人口学分支学科，在国外所有的人口学词典上的分支学科中有社会人口学（Social Demography）与经济人口学（Economic Demography）。这里重要区别是经济人口学、社会人口学都是从人口学派生出来，有数量科学、实证科学和方法论科学的特点，其性质同经济学和社会学在学科上有明显不同，在我国学科分类目录中人口经济学列在经济理论学科下，人口社会学是列于“社会学”下的。作为培养人口学专业人才的系、所，在教学计划中有人口经济学、人口社会学，但它讲的不是人口学。在课堂讲授中，这些学科之间常常有很大重复，并不是这几门学科是一回事，而是因为目前科技发展水平还不能突出各自的科学特点。
附记：我要特别感谢我的两位我国首届人口学专业学生——苑雅玲、王丹瑕，在本文成文过程中她们与我共同讨论并给予我极大的帮助。
【参考文献】
[1]刘铮，邬沧萍，李宗正.人口学辞典.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
[2]中国大百科全书（社会学卷）.北京：中国大百科出版社，1991
[3]联合国国际人口学会编.人口学词典.北京：商务印书馆，1992
[4]大英百科全书.英文版
[5]人口学—社会科学大百科全书.英文版
[6]吴忠现，李永胜，刘家强.当代人口学学科体系研究.成都：西南财经大学出版社，2000
[7]David Yaukey.Demography.ST.Martin's Prees，Newyork1985
[8]瓦连捷伊.人口学体系.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1
（本文原载《人口学刊》，2002（5））
世纪之交人类赋予人口科学的历史使命
在人类文明史上早就有很丰富的人口思想和一定的理论阐述。但作为一门科学，人口学在20世纪前还是鲜为人知。人口科学进入20世纪，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得到了空前的繁荣和发展，并作出了无愧于作为一个科学部门的贡献。因为20世纪人口的发展需要人口科学。任何科学都是由于社会实践的需要而产生和发展的。
20世纪上半叶，人口科学开始崭露头角，从事研究的主要是为数不多的发达国家学者，他们已作出许多贡献，他们的成果和方法论至今仍有指导意义。但那时人口问题不如今天那样丰富多彩和受到人们普遍关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发达国家经历了或长或短的出生高潮后又转入“出生停滞”。由于婚姻、家庭的变化和生育率低于更替水平、预期寿命延长、人口老龄化进程加快，人口增长率趋向于零增长甚至负增长，使人口出现许多新情况、新问题。另一方面，占世界人口大多数的发展中国家人口又是另一种情况。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发展中国家无例外地都出现了死亡率大大超前于生育率的下降，出现了程度不同、时间长短不一的人口高增长，这种人口转变增长是过去人类从未经历过的。世界人口由1950年的17亿，陡增至1995年的57亿，这对人类提出了巨大挑战；与此同时，人口以更快的速度集中到城市，构成过度城市化的难题，人口已成为战后世界几大难题之一。因此认识人口的现状和发展趋势呼唤人口科学，使它成为时代需要的重要科学。
现代的人口科学以它的理论知识和方法论为人类服务，已大显身手。它给世界各国提供人口普查、抽样调查、生命统计、人口估计和人口预测的科学方法论，使人类能取得可靠的数据从而认识人口的现状和发展趋势。它阐明人口与社会经济发展的相互关系，它使人了解人口发展的来龙去脉，成为发展中国家制定政策和方案的重要依据。人口科学的发展也为其他科学的发展提供了有用的结论和方法。
人口科学在20世纪对人类的最大贡献，是对世界人口剧增提出了预警性的分析，使人类能及时认识到控制人口增长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并且采取了相应措施，取得了成效。否则世界人口的前景将比今天预料的更为严峻！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发展中地区人口问题突出起来，人口科学成为更迫切的需要，而且发展中地区人口最多，人口问题的多样性和复杂性成为人口科学发展的沃土。不过人口科学的发展受到社会经济文化教育水平的一定限制；但实践的需要比办十个或百个大学研究所更能促进人口科学的发展。例如，占世界人口37%的印度和中国，由于人口问题的特殊性和紧迫性，对丰富和发展人口科学的作用应予肯定。因为科学来源于实践。印度在50年代就十分重视人口科学，除了取得许多研究成果外，还为发展中国家培养大批人口科学人才，为人口科学作出了贡献。中国现代人口科学起步虽晚，但由于实践的需要已经大踏步前进，已经取得举世瞩目的成绩。中国已有一支世界上最庞大的，由老、中、青多学科专家学者组成的专门从事人口科学研究的队伍，有数以千计的、在各级政府部门专门从事人口统计和人口管理的专业干部队伍，他们成功地多次组织“十亿人口”的普查和抽样调查研究。特别是进行过世界规模最大的中国人口1%、2%的生育率调查及其他专门人口调查，并作出有价值的人口统计分析，出版了许多学术性著作。在中国已经建立起一个专科、本科和研究生各层次的人口科学人才培养的教育系统。中国已有丰富的人口统计资料，能作为监测人口发展和制定人口政策和方案的依据。中国在比较短的时间内生育率能大幅度降下来，重要原因之一，是重视人口教育，实际上就是把人口科学知识普及到群众中去。从人口科学研究机构的数目、规模、人数、学术讨论次数和出版物来看，中国在世界上都是最多的，在中国12亿人口中，大多数人都关心中国人口问题并且许多人包括一些决策者都有相当的人口科学知识，这是难能可贵的。
和平与发展是当代和跨世纪的世界两大主题。人口问题和这两个主题都有直接和间接的关系。因此它仍将是世界和各国的重大问题。20世纪是人口科学繁荣和普及的世纪，下一世纪将继续这种势头，而且会进一步发展。
发达地区下世纪很难避免低于更替水平的生育率和预期寿命进一步延长的现实。因此持续低生育率、人口零增长或负增长、人口继续老龄化和高龄老年人口的继续高增长等趋势，对人口科学研究的广度和深度都提出更高的要求。人口科学不能满足于仅回答是什么，而要研究为什么和采取什么样的对策；这就不能不更多涉及婚姻、家庭、死亡率、寿命、医疗保健、劳动就业、人口的迁移等多方面和多学科知识，而且很多问题涉及个人和社会、全球和一国利益等方面关系的价值判断。
下世纪发展中地区人口问题将比今天更为复杂、多样。大多数国家生育率会先后达到更替水平，而达到更替水平后，或长或短时期也将先后出现人口零增长或负增长，人口也都随之老龄化，有的国家老龄化速度会很快。人口科学要研究世界和各国生育率达到更替水平的时间表和人口达到零增长的时间表，在这个过程中要进行一系列的理论、实证调查和方法论的研究，例如研究各国人口倍增数，了解人口转变开始到完成人口转变时人口达到最高的人数和倍增数。在发展中地区人口达到零增长后不能不有一个更重要的数量适度的判断，即世界和各国人口规模同耕地、淡水、能源、环境，以及社会、经济、就业家庭和人口年龄结构等的宏观和微观协调问题，和进一步需要研究采取的政策措施：即继续稳定或低增长、负增长。这些都需要更多的人口科学研究，而且也是不能回避的问题。现在已能大体肯定，下世纪城市人口增长将会超过人口增长，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也是个复杂的科学判断问题。从现代化资源和基础设施利用来说，有没有适度或过度城市化或城市化不足等问题？20世纪还来不及解决这个问题，但下一个世纪就要开展深入研究。至于发展中地区由于经济不够发达，人口老龄化面临的挑战更大，人口科学在解决这一问题上将要起更重要的作用。
可以预言，下一世纪必将是人口科学更受重视和更需深入研究的学科，在解决下世纪重大问题的学科群中将处于一个关键地位。
（本文原载《人口研究》，1998（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