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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逼上海峰

第五章逼上海峰

第二天下午,二人下班回来,吴成芳看没有菜吃,就去菜市场买菜。项勇直等到天黑仍不见回来,便去寻找。菜市场没有找到,心中隐隐不安,慌忙再跑回家看,也不见回来。项勇焦躁起来,大街小巷四处找寻,惶惶恐恐的找了一整夜,仍不见吴成芳踪影。次日一早到小区去找,吴成芳也没来上班。项勇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包了一辆出租车,整个番禺城大街小巷转了个遍,不觉又是一天过去。黄昏时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出租房,指望吴成芳能自行回来,只见屋里空寂,再也不见往日的伴侣。项勇一交坐倒在地,泪水止不住的哗哗流下,捶胸顿足说:“成芳啊!你到哪里去了,怎么不声不响就走了,难道你不要我了吗?”

正伤心时,忽然听到几声冷笑,项勇擦擦泪水,只见屋里进来两个陌生的男子。其中一个刀疤脸冷笑说:“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真是熊包一个。”另一个瘦高个说:“她马子没了,当然要哭了。”项勇冲上前去,一手一个揪住二人的衣领,大怒说:“你怎么知道我女朋友丢了,是不是你们干的?快说,快说!”瘦高个不慌不忙的拿下项勇的手,瞪眼说:“想不想见你马子了?想见的话就给我老实点。”项勇一阵害怕,哆嗦着说:“我跟你们素不相识,又无怨无仇,你们为什么害我?”刀疤脸说:“谁说我们无怨无仇?前天晚上你干过什么,好好想一想。”

项勇努力回忆,猛然想起,眼前这二人不正是前天晚上打群架时油条的手下吗?不由吓得脸色煞白,失声说:“你们……你们是合兴帮的,是你们把我女朋友绑架了去?”刀疤脸说:“明白就好,你女朋友在我们手里,想要见她的话就乖乖的跟我们走。”项勇大怒道:“你们把她怎么样了?如果她少了一根头发,我饶不了你们。”瘦高个不耐烦的说:“啰嗦什么,去了不就知道了?你到底走不走?”项勇不敢违拗,只得坐上了他们的车。

车行到广州境内,又向南驶了几十公里,三人在一处僻静的地方下了车。项勇只见面前一个大湖泊,湖边停了几艘快艇,在那湖中间有一个小岛,岛上灯火通明,月色下依稀可见一幢幢楼房。两个合兴帮众挟着项勇上了快艇,向那小岛驶去。三人上了岸,沿着石阶向上到山顶,山顶前一个大牌楼写着“逍遥岛度假山庄”几个金色大字,门边有岗亭,四个身穿制服的保安值守着。三人进入山庄,只见这里四处都是气派的别墅楼群,规模庞大,有赌场、有酒吧、有夜总会、有饭店、有商铺、吃喝嫖赌抽一应俱全,各场生意火爆,人声喧哗,宛然一个繁华的小城。

那两个合兴帮员引着项勇走入最深处一栋大楼前,项勇知道马上就该见到吴成芳了,他每迈前一步,恐惧感便加深了一分。合兴帮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也不知道他们把吴成芳怎么样了?一颗心怦怦乱跳,颤抖着双腿走进大厅里。

只见偌大一个厅里或坐或站了许多合兴帮众,这些人项勇大多都曾见过。正中间一张大沙发上半躺半坐着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高高跷起二郎腿,嘴角叼一根雪茄,一脸得意的看着项勇笑,这个正是合兴帮主汤四虎。在他左右各有两张沙发,四大魔王分坐一边,再往下有或坐或站着十二狂人及二三十帮员。看这架势,合兴帮核心成员云集在此,项勇自知纵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合兴的手掌心了。

汤四虎朝项勇喷出一团烟雾,拿雪茄指着他说:“你这小兔嵬子,我以前见过你,你被油条打两耳光不还手,我还以为是个胆小鬼呢!没想到你本事挺大啊!两次出手和我合兴帮作对,我手下十二狂人已经本事不小了,却有三个都栽在你的手里。你说说,这笔账我怎么跟你算?”项勇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和你们作对的是我项勇,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出去,要杀要剐随你便。你们把我女朋友绑架来,算什么男子汉?”汤四虎冷笑说:“小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我合兴帮的总部,到了这里还敢在我面前逞英雄,我合兴开帮以来你还是第一个。你胆子很大,我倒有点欣赏你了。不过人在江湖混,光靠胆子大是不行的,还要识时务,你跟我合兴作对,就是******不识时务,瞎了狗眼。海峰帮给你什么好处,你这样帮他们?哼!海峰帮算个什么东西,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他们。”项勇不理会他说什么,只是心急吴成芳,焦躁道:“我女朋友在哪里?我要见见她。”汤四虎哈哈笑道:“放心,死不了,我现在就让你见见,”说着打了个响指,身后帮员中有两人上到楼上。

过得一会,两个帮员架着吴成芳从楼上下来。项勇看见她,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只见吴成芳衣衫破碎几不敝体,头发披散,浑身青一块紫一块,自腹部以下,两条腿全被血污裹住,其状惨不忍睹。项勇眼泪刷的奔出,痛心疾首大喊道:“成芳,成芳我来了,你看看我啊!”

吴成芳缓缓睁开失神的眼睛,愣愣的看着项勇,竟似不认识。项勇哽咽道:“成芳,我是你勇哥啊!你……你怎么了?”吴成芳左边一个合兴帮员拿一杯水往她脸上泼去,吴成芳清醒过来,看见项勇在面前,泪珠滚滚而下,嘶哑着嗓子喊道:“勇哥,我对不起你。我被他们……被他们折磨了一天一夜,肚里的孩子被他们踹没了。这些人都是畜牲,都是魔鬼。你快跑,不要管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项勇心在滴血,肝肠寸断:“成芳,我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了你,我就是拼个粉身碎骨也要救你出去。”汤四虎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拿什么救她?”转对油条、蛤蟆、棒槌、秃子笑道:“你们几个昨晚玩得爽不爽?”秃子淫笑说:“这小妞又白又水嫩,搞的我爽的要死了。最有味道的是,她还怀上了,我秃子什么样的女人没搞过?搞大肚婆这是头一回,这回算是拣着了,刚才还进去放了一炮呢。”油条大笑道:“虽然******是个瘸子,比搞鸡还是过瘾了不少。”厅里众人哄堂大笑。

项勇猩红了双眼怒视着在场每一个人,牙齿咬出血来,一字字骂道:“一群人渣败类!”众人见他眼中发出如野兽般凶恶的寒芒,不由心中一凛。项勇此时尚有一丝理智,努力镇慑了一下心神,暗想道:“要救出成芳,凭我一个人是不可能的。除非擒贼先擒王,只有出其不意拿住了汤四虎,挟持出去,才有可能救出成芳。”心念至此,突然哈哈嘿嘿怪笑不止,撕衣扯发,状如疯颠,口中胡言乱语道:“你们这些蚊子、蟑螂、苍蝇臭老鼠,你们都来咬我,我拍死你们,我打,我打,我打死你……”他手舞足蹈的乱打乱踢,暗中却移动脚步有意无意的向汤四虎靠近。合兴众人都以为他疯了,无人加以提防。项勇看着离汤四虎已不过两三步距离,突然一个箭步窜上,张开五指便叉汤四虎咽喉。不料汤四虎身边疯牛和野猫反应奇快,不等项勇手到,二人便抢先各一拳击中项勇胸部。项勇闷哼一声跌倒在地,万念俱灰,含泪看着心上人说:“成芳,我没用,我救不了你了。”汤四虎惊魂未定,大怒道:“******,差点中了这小子的暗算,给我弄死他。”

油条、蛤蟆、肿蛋、棒槌最恨项勇,四人立即冲上,抬脚往项勇身上乱踢。这四人都使上了十成十足的狠劲,直把项勇踢得鲜血狂喷,满地乱滚。吴成芳心疼如刀绞,大哭道:“勇哥,你死了,我陪着你。我们生不能做夫妻,死也要在一起。”项勇强笑道:“好,死也……死也……在……一起。”

油条等人正打得性起,刺猬也加入进来,手忙脚乱的往项勇身上招呼。本来油条等四人一人一边正好痛踢项勇,刺猬在项勇身上胡乱踢踏,却在无意中替项勇挡了不少脚,油条嫌他碍事,说道:“我们四个够了,你插上一脚反而添乱。”刺猬指着项勇骂道:“这臭小子可恶的很,让老子也来出出气。”话音刚落,陡听“啊呀!”、“哎唷!”几声大呼,众人停住手,只见大门边四个门卫纷纷被打倒在地,当先闪进来一个壮汉,正是海峰的堂主文武。随后是熊旺、石磊、周积三大堂主,再后是菜刀红、阿浩等十二位香主,带领了三四百个小弟,俱都手里抄着家伙,中间拥着帮主李成龙和副帮主李静。

李静看见项勇倒在地上,鲜血吐了一大滩,心疼的直掉泪,忙奔过去扶起项勇。汤四虎见海峰一下来了这么多人,非但不惊,反而面露喜色,哈哈笑道:“哟,龙哥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还带来这么多小弟?你们来得正好,姓项的这小子几次三番打伤了我的小弟,我正要宰了他给兄弟们报仇呢!哈哈……你们弄这么大场面,是来看热闹的吧?”李成龙手指着汤四虎说:“少给我装算,这个项勇是我李成龙的兄弟。他打伤过你的人,可我的人也没少挨你合兴帮欺负,我们就算扯平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是找你要人来的,还有这个女孩我也要带走。汤四虎,这个小小的面子,你不会不给吧?”汤四虎说:“哦?那我要是不给呢?”李成龙说:“只怕我好说,这些弟兄们都不好说了。”

海峰众人听帮主说,数百人举起手中的武器大叫:“放人,放人……”声势甚壮。汤四虎冷笑道:“李成龙,跑到我这里示威来了?哼!我汤四虎可不是吓大的,就是你海峰帮全伙出动,我也不会放在眼里,别以为我这里没人了。”说着将手一挥,疯牛拍掌大叫:“弟兄们都出来吧。”突然只听人声喧闹,大厅外各栋楼里四面八方忽然冒出来大批合兴帮众。众人都操着家伙高声喝骂道冲近海峰帮众,双方怒目相向叫骂不绝,大有一触即发之势。这时在汤四虎身后,又从楼上冲下一伙合兴帮众,约二百来人,团团护住汤四虎。十二狂人依仗己方人多势众,肆无忌惮的向海峰出言挑衅。

李成龙观察局势,已方非但在人数上不利,而且地势也极不利,三四百人被合兴帮前堵后截在这拥挤的大厅里无法展动身手,若合兴前后夹攻,己方束手束脚必败无疑,不由皱起了眉头。汤四虎得意的说:“李大蛇,咱哥俩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你竟敢还小瞧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早知道你跟这小子关系不一般,特别是你妹子,还为他得了相思病。你们若知道这小子被我诳到这里来,怎么不带人来救?我早就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故意派人给你们报信,我在这里埋伏下了人,只等你们送上门来,你们果然中计,哈哈哈……”

李成龙叹道:“汤死猪,你真够阴的。”汤四虎说:“李成龙,你们已经死路一条了。我俩做个交易怎么样?咱俩斗归斗,真要杀了你,我还真不忍心下手。只要你在这里当众解散海峰帮,把你所有的场子都让给我,从此退出江湖,我可以饶你一命,放你们回去。这么多条人命握在你手上,是死是活,可就在你一句话了。”李成龙大怒:“放你妈的屁,我只问你一句,放人还是不放人?”汤四虎也大怒道:“******,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死硬。”李成龙笑道:“你他妈先别得意,老子我还没输呢。”向身后打了个手势。

只见阿浩、黑皮、大虾、王五、长毛、土狗六人一齐解开衣扣,原来各人身上都缠满了一捆捆炸药。阿浩右手拿着起爆器,将指头搭在起爆按钮上,向前跨了几大步,冷冷的说:“我这个人爱冲动,你们最好冷静点,否则我一不小心手指不听使唤,哼哼……”说着又向前跨一大步。汤四虎及四大魔王等人面色大变,情不自禁往后退却。李成龙冷笑道:“怎么了,怕了?告诉你烫死猪,真的惹毛了老子,大家就一起炸个粉身碎骨,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汤四虎颤声说:“李成龙啊李成龙,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就为了这么一个乡下小子,你就舍得玩命,这……这值不值?”李成龙说:“我说值,就值。”汤四虎无奈的说:“好,李大蛇,算你狠!”见项勇已在海峰人群里,对手下说:“把这小妞给他们。”

两个合兴帮员刚放出吴成芳,油条忽然忿忿的说:“我两只耳朵都没有了,都是那小子害的,哼!他让我不开心,我让他不好过。”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液体,拧开盖子朝吴成芳脸上泼去。吴成芳大声尖叫,五官七窍犹如浸在热油中灼烧,又如万把钢刀在面上碎剐,霎时双手掩面在地上翻滚惨呼。

海峰众人闻到气味,都惊骇叫道:“是硫酸!”李静、郑飞火急去接来一盆自来水给吴成芳冲洗,然而无济于事,转眼间吴成芳面上烧起无数水泡。李静用手轻轻一揉,便抹去一块皮肤,看他遭遇如此悲惨,李静没了主意,只是掉泪。项勇怒发如狂,抢走郑飞的双刀,狂吼道:“油条,****你妈!”冲上去便要拼命,他盛怒之下力大无比,文武、熊旺、菜刀红一齐死命抱住,菜刀红大叫:“项勇你冷静点,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你女朋友送进医院,迟了就来不及了。”项勇听了,恨恨的把刀掷于地下,抱起吴成芳便走。

海峰众人护送着项勇,飞速下山来到湖边。先一批人带项勇坐快艇向对岸驶去,到岸上换小车一路飞速奔驰。李静见吴成芳陷入昏迷中,气若游丝,不断催促大虾:“快,快,再快点。”大虾将油门猛踩到底,车子箭一样飞驰。

很快进入广州市区,众人在海珠区同福中路的广州市红十字会医院下车,项勇抱着吴成芳,在李静的引领下火奔到住院部。住院部要项勇排队挂号,众人哪里等得?女金刚郑飞将砍刀在窗口使劲一磕,那人看她凶恶,吓得急忙办理。众人乘电梯上到九楼,找到烧伤整形科著名专家谷继生医师,谷老医师看吴成芳伤势,皱着眉摇头不语。当下安排吴成芳住进ICU重诊病房,众人在过道守候。下半夜时各人自回去休息,李静陪着项勇,见他整夜心绪难平,时而泪如雨下,时而咬牙切齿,便不住劝慰。

凌晨四点多钟,谷医师从病房出来,项勇急切询问,谷医师叹息说:“我们刚做完防休克处理,病人生命倒是可以保住,只是……唉!”项勇急道:“只是什么?”谷医师说:“只是她的面部被强酸烧伤,属于最严重的深三度烧伤,伤及皮肤全层直透肌肉,皮肤全部坏死不可植皮,创面难以自愈,今后恐怕会造成面部畸形,严重毁容啊!”项勇听得命可保住,先松了一口气,对于毁容倒并不怎么计较,心想:“不管成芳毁容成什么样子,她毕竟还是成芳,天下只此一个,我以后加倍对她好就是了。”千恩万谢了谷医师一番。

此后四天,谷医师为吴成芳做营养摄入护理,项勇和李静轮番在病房外守候,一刻不曾离开。项勇见李静院里院外东奔西跑,楼上楼下缴费咨询,熬红了双眼,憔悴了容颜,心中好生过意不去。

到第六天时,将吴成芳推进手术室,进行清创手术。手术后转入一间单人病房,医院单人病房一直紧张,这是李静托人拉关系花高价争取来的。项勇几天来未见吴成芳,急切进去探视,只见吴成芳头上缠满纱布,鼻上插着氧气管,昏迷不醒。项勇掀开她的衣裤,但见全身上下被合兴帮糟蹋的伤痕累累,不由悲从中来,痛哭失声。

自此项、李二人在吴成芳床前悉心照料。不觉已过一月有余,吴成芳伤势大好,只是心中巨大的创伤却永远挥抹不去,变得沉默少语。项勇百般开导,吴成芳只不作声,项勇愈发烦恼,愁得鬓边见了白发。

这一天,医生来为吴成芳揭去纱布,项勇和李静虽早有心理准备,但看见吴成芳面容,二人还是禁不住惊呼失声。只见吴成芳秀发全失,整个头部自头顶直至脖颈结了厚厚一层黑褐色凹凸不平的痂壳,五官几已难辩,上唇与鼻子粘在一起,露出一口白牙,模样极是恐怖。

吴成芳听二人惊呼,心中恐惧已极,叫项勇拿镜子照给她看。项勇哪敢答应?禁不住吴成芳哭闹哀求,只得说:“成芳,既然你一定要看,我就让你看一眼。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激动,要知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勇哥都和从前一样的爱你。容貌美不美算不得什么,我爱的是你的全部,不是你的身体,在我心里,你还和从前一样美。”吴成芳说:“勇哥,你的心意我知道,我答应你不激动。”项勇把镜子给吴成芳,吴成芳照见自己面部,禁不住“啊!”一声惊叫道:“这是我吗?这是我吗?不,不,这不是我,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用力摔碎了镜子,扯过被头蒙在面上,声嘶力竭的哭。

李静流泪劝慰道:“阿芳姐,你不是答应过勇哥不激动伤心的吗?别这样好吗?勇哥说过了会像从前一样爱你的,你就放心好了。今后我一定想办法给你请来最好的整容医生,尽力争取恢复几分,好吗?”吴成芳大哭道:“走开,你们走开,我不想见你们,我谁都不想见。”项勇哽噎道:“成芳,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了你呀!”

此后两天,吴成芳更加忧郁,终日用被子蒙住头,医生也不让碰。项勇、李静、李成龙等都来相劝,只是不理睬。护士进来给她换枕头,只见枕头被泪水浸满,如在水里浸泡过一般,众人见她这样悲惨,都唏嘘感慨、心情沉重。

再过了三天,吴成芳情绪渐平,只是坚不肯露面,躲在被子里对项勇说:“勇哥,我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真是没脸再见你了。这一生我只能让你见我这一次,你……你忘了我现在的样子好吗?我……我真的想留在你心里的,永远还是以前的模样。”项勇嗔怪道:“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肯相信?那我就再说一遍,你吴成芳在我项勇眼里永远永远都是最美的,我们的心早就连在一起了。我愿意爱你、照顾你一辈子,永不分离。”吴成芳幽幽的说:“我知道。可是我却无法面对我自己。”李静灵机一动,即去附近商店买来一顶女士凉帽和一条黑色丝巾,用针线将丝巾缝在帽沿上,交给吴成芳手里。吴成芳在被里戴上帽子,这才慢慢坐起身来。李静笑道:“阿芳姐,很有点像武侠剧里的侠女呢。”吴成芳轻声一笑,说:“谢谢你,李静。”项勇、李静见她这么多天来终于开了笑色,都大舒了一口气。

吴成芳这一个多月不吃不喝,全靠输液维持体质,这时忽跟项勇说想要吃东西。项勇大喜,立刻便要上街去买,李静说:“她是病人,街上卖的东西不干不净的怎能下肚?我这就去农村人家买只土鸡,拿回家炖好了送来,你陪她说说话,我一会就来。”

项、吴二人目送李静笑容满面而去,吴成芳忽问项勇:“勇哥,你看李静这人怎样?”项勇说:“非常仗义的一个人。这些日子真是多亏她了,床前床后侍候着你,方方面面都是她一手打理,又为我们付了十几万的医药费。要不是她,我俩现在不知道有多惨呢。唉!我欠她的真的太多太多了。”吴成芳说:“是的,看得出来她很爱你,我觉得我在你的人生中只是一个过客,而真正适合你的,能相伴你一生的是李静。勇哥,我只是一个穷山沟里的丫头,来到这花花绿绿的大广州,人们看我是残疾人,都瞧不起我。是老天让我遇到了你,你不嫌弃我,你宠着我、爱着我,是你让我尝到了爱的滋味。勇哥,谢谢你的爱,这一生能遇见你,能得到你的爱,我知足了,真的很知足了。”

项勇大惊,站起来“生气”的说:“成芳你胡说什么呢!我对你的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永远不会改变。李静对我虽好,可我只能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跟你完全不同啊!你可别胡思乱想啊,再说这样的话,我真要不高兴了。”吴成芳笑道:“看你急的,我只是说说而已,你这人一点都识逗。我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项勇要哄他开心,便撇开话题,与她谈起从前的点点滴滴,二人重温往事,心中俱都充满了甜蜜。项勇虽看不见吴成芳面目,但从她话语中听出无限欢愉向往之意,想到如今她惨遭毒害,孩子又没了,心中歉然,忍住了泪不让落下来,强颜欢笑与她说笑。

正说着时,李静煲了鸡烫送来,倒在碗里喂吴成芳喝,吴成芳连声称赞李静好手艺,喝了两小碗,抚着肚子笑道:“好长时间没吃到过么香的鸡汤了。今天喝了妹妹炖的鸡汤,心情都好多了。勇哥,我还想吃点苹果,你给我买来好吗?”项勇大喜说:“好好好,你想吃什么都依你,我马上就去买。”兴冲冲的跑下楼去。

吴成芳拉着李静的手说:“妹妹,你是个好人,这些日子多亏你照顾我,辛苦你了!”李静说:“我没有姐妹,现在就把你当亲姐姐一样,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吴成芳说:“我有几句心里话要对你说可以吗?”李静说:“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吴成芳说:“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深深的爱着勇哥。他是一个温柔善良又聪明的好男人,可惜我福浅,现在污了身子,孩子丢了,又弄成了这副鬼样子,虽然他不嫌弃,可我自己都无法正视我自己啊!我……我真的配不上他,也给不了他什么。你们俩本来就是一对,也只有你才能配得上他。妹妹,我想求你一件事……”

李静已猜到她要说什么,打断她说:“阿芳姐你误会了。不错,我直到现在还爱着项勇,可是他只爱你一个人,这是肯定的。何况你比我更需要他,你今后的生活离不开他的照顾,他是你的精神支柱,是你的大山,我怎能把你的大山推倒了?我帮你们,正是因为我爱项勇,不忍心看着他为你受煎熬,我只想他过得幸福,所以才一心一意的想要成全你们,并没有别的意思。你这样自暴自弃,不是辜负了他对你的一片苦心吗?”吴成芳抽泣着哀求道:“你听我说完好吗?我已经是废人一个了,跟着他只能是他的累赘,勇哥决不会有幸福的,只有你能给他幸福。我求你了李静,今后就由你来照顾勇哥吧!”李静摇头说:“不行不行,这件事我真不能答应你。再说项勇又不是货物,我俩这样让来让去的,他喜欢谁是他的权力,别人怎么做得了主?阿芳姐,其实你还是比我幸运多了,无论在什么时候,勇哥都那么的爱你,不离不弃。俗话说易求千金宝,难得有情郎,而我呢,却始终得不到他的真心,一直都是孤单一个人没人疼没人爱。说句你不爱听的话,看勇哥对你那么痴心,有的时候我挺羡慕你的,甚至想过躺在床上的是我而不是你。他这么有情有义,你应该好好珍惜才是,千万不能想不开呀!”

正争执不下,项勇买了苹果回来,二人不敢再说,都装起笑脸来。项勇兴致很高,拿起水果刀削了一个苹果给吴成芳,笑道:“成芳,看到你这样就好了,以后看开点,一切都有我呢!来,吃个苹果。”吴成芳咬了一口,对项勇和李静笑道:“你们看着我都不好意思吃了,难得我今天这么好胃口,你俩能不能先出去一下,等我吃完了苹果再进来好吗?”项勇微笑着点了点头,和李静起身往门外走去。

看见项勇关上房门,身影一闪不见了,吴成芳不由失声喊道:“勇哥。”项勇听见了,依在门边说:“我在这里,哪儿也不去。怎么了,有事吗?”吴成芳深深的凝望着项勇,忍不住暗自垂泪,万难割舍的说:“勇哥,我爱你。”项勇笑道:“傻丫头,我也爱你。”吴成芳怕他知觉,强笑道:“别肉麻了,让我吃点东西嘛!”项勇关上门在走廊长椅上坐下。

李静毕竟心细,默想吴成芳今天的种种反常举动,很是疑惑。又想吴成芳对他说的话,更觉不对劲。再凝神思索,猛然间醒悟过来,吴成芳所说的话隐有交待遗嘱之意,他叫项勇去买苹果,一来支开项勇好和自己交待后事,二来……二来……想到这里,猛地站起来大叫:“不好,水果刀。”项勇惊问:“你说什么?”李静急道:“她要自杀,赶快进去。”项勇大惊失色,拔腿冲进房间,只见吴成芳一只手垂在床边,全身一阵抽搐。项勇大喊一声:“天啊……”突然眼前一黑,昏倒在地。李静惶急大叫:“快来人啊!医生……医生在哪里!”

众医师闻声匆匆赶来,见吴成芳这一刀正插在心房上,眼见是救不活了,都摇头叹息。谷老医师见吴成芳尚未断气,忙给项勇掐人中,项勇醒来。谷老医师催促:“有什么话赶紧去说几句。”项勇爬过去,把吴成芳搂在怀里,嚎啕大哭:“我的成芳,你怎么这么傻呀!我不让你死,我还想着跟你结婚呢!成芳,你醒醒,你醒醒啊!”吴成芳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满是鲜血的手,在项勇脸颊抚摸,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忽然头一歪,没了气息。项勇摇晃着她大喊道:“成芳,成芳你不能死啊!”紧紧搂住她,泪如雨下。

李成龙得讯,带了海峰大小头目赶来,劝项勇道:“人死不能复生,项勇你要节哀,先料理了后事再说吧!”项勇只是抱住吴成芳久久不肯松手,直哭得天昏地黑。

第二天一早,项勇抱着吴成芳离开病房,回头看看病床空空,佳人玉殒,忍不住又是一阵揪心的疼痛。

丧事由李成龙主持,将吴成芳尸身运至总部,专拔一间附属房暂作灵房,用水晶棺盛殓了,鲜花香烛设奠。海峰帮众都知项勇曾救过帮主一命,又多次相助海峰打退合兴帮,因而人人都感他情,全帮上下除在外办事人员,大多都臂缠黑纱、胸佩白花前来吊唁,项勇披麻戴孝一一致谢。次日,将灵柩运至殡仪馆,众人向遗体告别,然后火化了将骨灰盒交由项勇捧着。李成龙已在青钟公墓买了一块墓地,一行人驱车到公墓,项勇亲手将吴成芳骨灰埋葬了,生前倩影嵌于碑上,碑文依项勇意刻写:爱妻吴成芳之墓,生于公元一九七三年八月十三日,卒于公元一九九五年十二月六日,夫项勇泣立。

项勇手抚成芳照片,悲痛欲绝,放声恸哭了一回,观者无不动容。众人下得山来,项勇不肯随众回到海峰,坚持要回番禺曾和吴成芳往过的小屋。李静怕他有什么闪失,便开车亲送他过去。二人回到出租屋内,见到吴成芳生前的衣物兀自在衣架上晾着,吴成芳最喜爱的项勇送她的生日礼物—一个大毛绒娃娃依旧在床头立着,墙上贴着二人在公园游玩时的合影。景物一如昨日,伊人却终生再也见不着。项勇赌物思人,又一次泪如泉涌。

此后一连三天,项勇不曾流过一滴眼泪,只是整日卧在床上动也不动。李静一日三餐送来,他水米不沾,跟他说话,只是把头面向墙壁。李静知道像他这种状况,比整日痛哭更加伤身,她忧心如焚,好话歹话说了一大筐,项勇只是不理睬。眼望再这样下去,不饿死也得忧郁而死,李静情急之下,把项勇揪了起来,使劲打了几个大耳括子,破口大骂道:“你给我醒醒,你看看你这副熊样,像一摊烂泥扶都扶不起来。我一直以为你是一条汉子,哪知道竟是个懦夫,受了打击就站不起来了。亏得吴成芳那么爱你,你这样怎么对得起她?她在天之灵看到你这怂样,死也不会瞑目啊!你******要是个男人就给我站起来,阿芳姐不能白死,她在天上看着你,她在等着你给她报仇哇!”

项勇目光定定的看着她,良久,忽然哇的一声大哭,嚎啕着说:“成芳,这一辈子我再也见不着你了。”李静将他揽入怀里,拍着他的背柔声说:“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项勇哭了许久,头脑渐渐清醒,双手搭在李静肩上,盯着她沙哑着嗓子说:“静静,你说的对,成芳不能白死。我要报仇,对,我要报仇,我要为她报仇!”忽然霍地跳下地来,大声说:“静静,我想吃饭。”

他一直对李静直呼其名,这时改称“静静。”在李静听来更觉亲昵了几分。李静大喜,急忙把饭菜在锅里热了,端了一盆给项勇,项勇更不打话,将一盆饭吃个精光。还要再吃,李静知道久饿的人不可陡然暴食,便不再盛饭给他。

项勇见李静眼圈发黑,皮黄骨瘦,知道她都是为了自己忧劳过度而份身份神,心中大为歉疚又感动不已,怜惜的说:“静静,都是我不好,害得你累成这样。你对我的情义,我一辈子都报答不完。”李静道:“又说这样的浑话,你要是真想报答我的话,就要爱惜自己,好好的活下去,你好我也就好了。对了,你真的打算要给阿芳姐报仇吗?”项勇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说:“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李静说:“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项勇想了想,说道:“我想去见龙哥。”李静大喜道:“好啊!”二人将屋里东西及吴成芳的遗物收拾了送上车,把房租钱给了房东,便径奔广州。

在海峰总部,项勇见了李成龙,二话不说,扑通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李成龙惊道:“项勇,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伸手去扶项勇,项勇不肯起来,诚恳的说:“龙哥,自从那天你在逍遥岛救了我和成芳,又蒙你出钱出力给成芳治病,又为成芳操办了后事,让他入土为安。如果不是你大力帮助,这些事我一样都办不到。那时我伤心得糊涂了,连声谢谢都没对你说。谢谢你龙哥,你的大恩大德我项勇一生难忘。”

李成龙叹道:“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说起来还是我亏欠你太多。如果你不是因为帮我们而和合兴结仇,你们俩就会过得平平安安,你女朋友的惨祸也就不会发生了。”项勇说:“这都是命,我一点都不怨你。龙哥,我请求加入海峰帮,愿意为海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李成龙大喜,忙扶项勇起来,拍着他肩膀说:“好,好,我早就等你这句话了。”随即命人四处去唤全帮大小头目及相关帮员都来会议厅议事。

不大一会,海峰众人陆续到齐在会议桌依序坐下。李成龙面带微笑对大家说:“今天请兄弟们来开会,是关于一位兄弟入帮的事。我们帮在发展壮大,每天都有新人加入海峰,这本来是件普通平常的小事。要是一般人,哪需要这样小题大作?但是这位兄弟不是一般人,他跟我们海峰有很深的交情,他就是项勇。”说着把项勇拉到身边,“大家有谁不认识项勇的举个手。”众人都一齐大笑,李成龙说:“项勇虽然不是本帮中人,但他为海峰立过的功劳相信大家都看到了,这一点我就不啰嗦了。大家都知道,前阵子阿浩、田鼠他们在番禺跟合兴干了起来,项勇挺身而出,一个人打退了四五十号人,又救了兄弟们一场。而他自己却跟合兴结下梁子,才导致女朋友被那帮狗娘养的残害而死。现在他走投无路、报仇无门,来投奔我们,你们都摸着良心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菜刀红站起来说:“龙哥,你的意思是让项勇加入我们海峰是吧?这我不同意。”众人都感意外,齐刷刷看向菜刀红。李成龙问道:“这是为什么?”菜刀红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龙哥好像曾经当着我们的面对项勇说过这么一句话:‘项勇兄弟,以后不管你走到哪里,遇到困难随时来找我。空着的一个香主的位子我永远都为你留着,你一天不来我就空一天,你一辈子不来我就空一辈子。’龙哥,你是这么说的吗?”李成龙说:“是啊。”菜刀红说:“那么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李成龙说:“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菜刀红说:“这就对了。我不同意项勇加入本帮,是怕龙哥你只给他个组长或者小弟来做,要么就兑现你的承诺。”众人这才明白她的意思,都哄笑起来。李成龙手指着菜刀红笑道:“菜刀红啊菜刀红,我就是这个意思,还用得着你来将我一军?”

阿浩站起来说:“勇哥为人那是没得说的,又跟合兴帮有深仇大恨,跟我们正是同一路人,他不做香主谁做?我阿浩只服他一个,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我第一个不服。”李成龙“嗯”了一声,又问四大堂主:“你们四位是什么意思?”周积沉思一会,说:“按理说,新入门的小弟应从最底层做起,没有一步登天的道理,否则那些资格老的弟兄们恐怕会不服。不过项勇是特殊的例子,他在入帮前就已为我海峰做出了很大的牺牲,为人讲义气又够勇猛,我们帮正需要这样的人,我看可以破例提拔为香主。”文武、熊旺、石磊三人都说:“我们没意见,龙哥你做主就是了。”李成龙又问会议桌后围站着的昔日阿牛的手下众小弟:“从今以后项勇就是你们的头,你们愿不愿意?”众小弟呼道:“愿意愿意。”李静喜道:“好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就举行入帮仪式吧。”

当下就在会议厅中,抬来关公神像,案上点起香火,李成龙与李静居中而坐,两边坐了文武、熊旺、石磊,周积为司仪,喝叫项勇拜了关公,再拜帮主、副帮主、堂主。礼毕,周积向项勇宣讲本帮帮规:“海峰帮弟子项勇谨听:我海峰开帮帮主李成龙,历尽艰辛创立本帮。为稳固基业,约束部众,经深思熟虑、删繁就简,特制定以下十大帮规:一、严禁倒卖军火。二、严禁贩毒吸毒。三、忠于帮主,叛帮者罪无赦。四、严禁强奸妇女。五、严禁帮内人员争斗互殴。六、一切服从上级号令,不得违抗。七、严守帮中机密。八、未经帮主许可,任何人不得擅自脱离组织。九、严禁打本帮旗号,私自作奸犯科,毁坏本帮声誉。十、严禁贪污帮内财物,中饱私囊。以上十项帮规,为我立帮之根本,上自帮主下自帮员,均应严格遵守。如有违犯其中任何一条者,依帮法严惩。项勇,这十大帮规,你可听明白了?”

项勇指天为誓:“小弟项勇,心甘情愿加入本帮。从今后愿为本帮效犬马之力,忠心于帮主,坚决遵守本帮帮规,如果违犯,死于乱刀之下。”

当下周积将项勇按香主位登记在册,李成龙和李静各给一红包以示勉励。文武将原阿牛手下一百多人召到面前,当场指派了石头、二柱、驼鸟、歪嘴四人为第四十九、五十、五十一、五十二组组长,归于项勇属下。四位新组长喜笑颜开向新香主项勇贺喜,项勇说:“我初入江湖,什么也不懂,以后还请兄弟们多多指教指教。”四组长见他谦和,丝毫没有架子,打心里欢喜。

晚宴安排在花园酒店,海峰惯例,每有香主以上之职上任,必在五星级酒店大摆宴席庆贺,以示帮主重视人才。众兄弟欢聚一堂,难免要劝杯斗酒,项勇向帮主、堂主、香主们敬过酒后,一众小弟知他海量,一来要表敬意,二者要看看香主究竟有多大量,一个个都来向项勇敬酒。项勇有心要服众,频频同众人干杯,不动声色的十斤白酒下肚,众人咋舌不下,惊服不已。

一席晚宴直闹到半夜方才散去,项勇依然被安排在锦城酒店食宿,只是换了一个豪华单人间,与阿浩仅一墙之隔。这房间虽华丽,但项勇却颇觉冷清,孤枕难眠,不觉又思念起成芳来。一想起成芳惨死,便一阵揪心的疼痛,越发对合兴帮恨得咬牙切齿。

次日早上,项勇用帮会配给的手机打电话给李静,请李静带他到海峰经营的各处生意场去看看。李静欣然而来,开车带项勇一条条街道转。海峰在广州城开设娱乐、餐饮等各行各业多达四十三处,城郊工业区又有鞋厂、电子厂大型企业,二人跑了一整天尚只参观了不到半数。项勇惊叹道:“原来海峰竟然这么家大业大!”李静说:“那可不?要让一千多弟兄吃好穿好玩好,没这么大家业怎么养得起?”项勇说:“这倒也是。”又问道:“合兴帮也和我们一样这样经营吗?”李静说:“合兴跟我们不大一样,我们虽然是个黑帮,但做的全是正当生意。合兴帮虽然也有一些正当生意,他们只是拿这当幌子,他们真正的财源是靠走私贩毒。毒品利润大得很,没有任何一门生意能比得上它赚钱快,据说汤四虎身家过十亿,在广州富人中排名在前十位以内,人送绰号:‘毒老虎。’整个广东省有百分之八十的毒品都是从他手中流出去的,不知害得多少人倾家荡产。哼!赚这种黑心钱,早晚不得好死。”

项勇说:“他这犯的可是杀头的大罪呀!政府就不管他?”李静撇嘴说:“管?谁敢管他?他背后有个大靠山,是广东省公安厅的一位大人物,这人和汤四虎是姑表兄弟,哪有不维护他的道理?汤四虎有的是钱,省里市里都贿赂了不少高官,安插了很多眼线。他腐蚀了太多的官员,如果动了他,上自中央下自一个小小公务员,会揪出一大批贪官污吏来,哪个会犯傻,引火烧自身?”

项勇不由有些失望:“这么说,我们海峰不是永远都斗不过合兴?”李静说:“那倒不一定,龟有龟路,蛇有蛇路,他烫死猪有保护伞,我们也有。海峰开帮之初,我哥就非常注重拉拢政府高层关系,如今在省里市里也有不少高级官员在罩着我们。特别是广州市公安局长郑安民,周积跟他是老战友,打越战时曾救过他一命,因此周积引荐我哥结交上了他,成为铁杆兄弟。郑局长对合兴帮走私贩毒很痛恨,早就想收拾他们,但是因为合兴后台硬,市局迫于上面压力,不敢去捅合兴这个马蜂窝。于是便利用我们海峰与合兴是死对头,睁只眼闭只眼让我们争争斗斗,从而达到以黑制黑,平衡黑帮势力的目的。甚至是合兴帮贿赂拉笼的不少官员也脚踏两只船,暗中与我们交往。这些家伙都狡猾的很,他们也是看中了我们和合兴是死敌,怕合兴没了对手更加肆无忌惮、独霸一方,势头大了必然会闹得满城风雨、无法收拾,从而惊动了上面来查办。于是采取连哄带打的办法,既不让我们盖过合兴,也不让合兴把我们打跨,始终控制住我们两帮势力相当。这样他们口袋赚得鼓鼓囊囊,又不会东窗事发丢了乌纱帽,这就是为什么国家年年打黑,而我们帮会都毫发无损的原因。”

“其实,我们的兴亡并不是自己能掌控的,而是操纵在那些有权有势的官老爷手上。我们只是他们手中的棋子,我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私人利益。一旦他们不再需要我们了,就会马上翻脸,换成一副打黑除恶、一身正气的身份来剿灭我们。这就是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啊!”说着见项勇默然无语,只是叹气,又说道:“我知道你加入海峰,为的就是打倒合兴,给阿芳姐报仇,可是这谈何容易呀!合兴帮财大势大,能人极多,我认为我们暂时还没有这个实力挑了他。就算有一天真的打跨了合兴,对我们来说也未必是好事。因为我们双方既是敌人,又互相牵制维持某种平衡,这是江湖潜规则。一旦这个平衡打破了,就应了一句老话: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哥和汤四虎都深知这个道理,尽管双方都绞尽脑汁想要彻底灭了对方,但是到底还是有太多的顾虑。”项勇听了,愈加闷闷不乐。

当晚由手下四位组长摆酒为项勇庆贺,李静和项勇坐在上首,石头、二柱、歪嘴、驼鸟四人相陪,少不了又是推杯换盏。项勇见这几个手下为人都豪爽,快人快语,心中也很喜欢,众人义气相投,边谈笑边喝酒,不觉又亲近了几分。第二天,李静和石头等四组长陪着项勇又去各处海峰管内的场子转悠,项勇但有不明白之处便虚心请教四位组长。学习了一天,无非就是看场子,收保护费、催要高利贷等事,项勇虽觉无趣,也不得不耐下性来用心学习。如此过了十来天,项勇渐渐熟悉了帮务,也慢慢适应了江湖生活。

这一天,项勇买了纸钱和一束玫瑰花,来到吴成芳坟前,看见吴成芳照片,不由心头酸痛,将纸钱烧了,玫瑰花放在坟前,含泪说道:“成芳,我来看你来了。以前我不懂浪漫,从来没送过你一束花,今天我特意给你带来了玫瑰花,补报我的遗憾。从今天开始,我每个星期都会放一束玫瑰在你面前,让它陪伴你永不枯萎,就像你在我心中永远都像这鲜花一样不会凋谢。成芳,我现在加入海峰帮了,龙哥提拔我做香主,我没有推辞,就是为了混出个样来给你报仇。你不喜欢我在黑道上混,你喜欢过平静的与人无争的生活,我又何尝不是?我也好想过平静的生活和你一起白头到老。可是,我们的一切都让合兴帮给毁了。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招谁惹谁了?那些畜牲却残忍的害死了你们。血债要用血来偿,我只认这个理,如果我不为你们报这大仇,老天都不答应!我也知道,要报此仇比登天还难,可是再苦再难,只要你勇哥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放弃。我在等待时机,如果机会来了,我一定亲手宰了这些畜牲,提着人头来见你。成芳,你在天有灵,助我成功。”言罢,抚碑痛哭了一回,站起身来,眼中闪动着野兽一般凶狠的光芒,大步下山而去。

忽忽又过一月有余,项勇每日带领小弟在江湖中厮混,花花世界、灯红酒绿,市井百态见识得多了,不觉练达了许多,已非当初那个懵懂、稚气的少年可比了。他为人宽厚,不计较得失,能和手下同甘共苦,很快赢得人心,全帮上下都喜和他结交。李静整日缠在他的身边,向他展开疯狂的攻势,他衣食本由锦城酒店全年免费供应,李静却执意自己下厨为他烹调,换洗衣物也揽下来自己去洗,照顾的可谓无微不至。论地位,她是副帮主,还属项勇的上司,却百般讨好于项勇,甘当一个家庭主妇的角色。项勇极是过意不去,又拗不过她。只得随她。李静一改往日骄横任性的脾气,变得温善了很多,与从前的大小姐形象简直判若二人,项勇看在眼里,颇为欣慰,只是念及吴成芳尸骨未寒,还不愿与她往更深一层发展。

这天傍晚,项勇和李静正在茶楼上喝茶聊天,忽然手下一小弟飞奔进来报说:“勇哥不好了,石头和二柱跟合兴帮的人干起来了,石头他们快顶不住了,叫你马上带人过去。”项勇“蹭”的一下站起来,问道:“在哪里,他们有多少人?”小弟说:“就在前面海珠广场,大概有四十来人吧。”项勇当即手机唤驼鸟、歪嘴,片时驼鸟、歪嘴带了五十人在茶楼下集合,项勇领头,众人往海珠广场飞奔。

快到广场时,远远望见两帮人正在广场中央厮打在一块。奔得近了,见合兴帮领头的是蛤蟆、肿蛋、狗宝三个,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项勇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腰中抽出砍刀飞冲向合兴帮众。蛤蟆、肿蛋看见项勇来势汹汹,他俩是在他手下吃过亏的,心中害怕,无心恋战,忙扭头就逃。狗宝见势头不对,也跟着狂逃。等项勇众人奔到近前,合兴帮众已跑得远了,项勇见追赶不上,憋足了劲无处使,恨恨的骂道:“王八蛋,算你们走运。”

海峰众人知道是蛤蟆等人怕了项勇才望风而逃,都大感扬眉吐气,欢呼起来。项勇问石头怎么打起来的,石头说:“我和几个小弟在前面火锅店吃火锅,蛤蟆和肿蛋也到了那里,看看没有空座了,肿蛋就一脚踩在我的坐椅上,叫我让位给他坐。我肯定不干了,就骂他:‘凭什么,你******算个**啊?’蛤蟆放屁说:‘就凭你们海峰是这个。’他说着竖起一根小指头,又说他们合兴是这个,竖起一根大拇指。我听了一头恼火,骂他:‘去你妈的!’端起火锅泼他一头的热汤,我们几个撒腿就跑,他们追到这里来把我们缠住了打,后来狗宝带了大批人来,我们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过,正危急时,二柱刚好就在附近,也带了弟兄们来,就这样我们干起来了。”项勇拍着石头的肩,赞许说:“你是好样的,没给我们海峰丢脸。”石头笑道:“勇哥你才了不起呢!都不用你出手,那帮孙子看到你就吓跑了。”众人一齐大乐,石头、二柱定要请客,众人就你推我拥着项勇喝庆功酒去了。

过得几天,正逢帮中每月一次的分红例会。这是海峰独特的财务制度,凡组长以上的头目,除每月获得一笔工资外,还可去总部领取一份红利。红利多少视当月的经营状况而定,由帮主亲自发给每个人手上,以示激励。其中在十三太保、五十二组长中还要讨论选出一个优秀香主、组长来。众人在会议厅经过一番讨论,最后一致推选项勇为优秀香主,石头为优秀组长,理由是:在前天和合兴帮的争斗中,石头面对合兴帮辱骂本帮,,坚决予以回击,维护了本帮的名誉。项勇以其勇猛镇慑住了合兴帮众,使对方望之胆寒、不战而逃,有力的打击了合兴狂傲骄横的气焰。李成龙说:“这两个兄弟理应获得这样的奖赏。”便亲手发给项勇和石头各一个厚厚的红包。项勇谢接了红利,对众人说:“今晚要拿这份红利请各位大哥和兄弟们大喝一场。”众皆兴高彩烈,起哄说今晚非要把项勇撂倒,不醉不回。

正热闹时,外面忽有帮员来报李成龙:“龙哥,合兴帮的疯牛要见您。”李成龙皱眉说:“疯牛,他来干什么?就他一个吗?”那帮员说:“就他一个,他没说来干什么。”李成龙略一沉吟,说:“让他进来。”众人都议论纷纷,不知疯牛来是何意。这时只见门口走进一个精壮大汉,这人穿着一件T恤衫,露出浑身虬健的肌肉,步伐稳健有力,一双眼精光四射,面色冷峻的昂首在众人面前站定。众人看到他这威风凛凛的气度,都不禁心里暗赞:“疯牛果然名不虚传。”李成龙说:“我这里很多年没有来过合兴的人了。疯牛,你既然来了,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指教就快说,我这里不太欢迎你。”

疯牛对成龙施了一个武者常用的抱拳礼,说道:“龙哥你好,听说你们海峰近来新收了一个香主,叫什么项勇。据说他好像很能打,我们有好几个香主都败在他的手下,现在他们看见项勇就吓跑了,这让我们很没有面子。我也是个武人,听说你们有这样一个高手,手痒的很,想要跟他切磋切磋,不知龙哥你敢让我跟他过过招吗?”李成龙知道他是合兴帮第一能打的,项勇如接受挑战,必然要吃大亏,若说不让项勇挑战,显然是怕了,丢了海峰的脸面,一时踌躇不好回答。

文武知项勇远非疯牛对手,便说:“你是合兴里顶尖的角色,论身份,除了汤四虎,你就是二当家的。我们家的项勇在你面前只能算小弟,你跟他打,就算赢了也有失身份,要打,我和你打。”疯牛说:“你是有真本事的,我俩是半斤八两,要分个高下也不急在这一时。这个小子嘛,嘿嘿……”说着一脸轻蔑的望向项勇,冷笑说:“你这小子和我们的人打过几回,其实我都看到了。你屁本事没有,只不过有几分蛮牛力气、手脚麻利罢了。油条、蛤蟆他们哪一个都打得过你,只是被你打个措手不及,唬住了他们。那时我如出手,只需随便一两招就能把你放倒,我所以不出手,就是为了今天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大家看看你不过只是个哗众取宠的小丑罢了。小子,你要是不敢和我打,就说明你心虚怕了,那你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我也不为难你,你马上从我面前消失,以后别让我见着,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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