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初蝶甚是不耐:“人不在。”
“她什么时候回来?”莫逸炎抿了抿唇,耐心问道。
“不知道,一早儿就不见了,我一直就没见着他。”初蝶提到早昔更是烦闷,挥了挥手。
“那我就先走了。等她人回来了,麻烦你告诉她,我明日再来。”莫逸炎顿了顿,依旧平淡无奇的说道。
两人各怀心思。初蝶本就大大咧咧,而莫逸炎此时心境混乱,全不知互相所说的大相径庭,一席话说完了,也没有注意到此间差池。
初蝶点点头,又问道:“你是谁啊?怎么认识他的?”
莫逸炎想了想:“算是旧相识吧,不过似乎她不认识我了。”
“嗯,你走吧。”初蝶见问不出什么线索,大失所望,神情低落的回房了。
莫逸炎走出贵宾阁时,夜色已浓,但见枝头明月初上,难得的静谧和安宁。然而走出庭院没几步,莫逸炎便看见前方昏暗里走来一人,正是花早昔。
天色昏暗,加之早昔满脸尘土,莫逸炎并没有在意,只当是楼内的宾客,礼貌的点了点头。
可是红衣少年只是径直走了过去,全然没把莫逸炎放在眼里。
如此一来莫逸炎自然有些疑虑,回头细看早昔,但见此人脚步虚浮,失魂落魄,一袭红衣在夜色里颇有些怪异,于是冷冷厉声道:
“请问阁下名号?”
早昔停了步子,在夜色里一动不动,只是身影微微颤动着,却半天不吭一声。
灰衣男子眸里厉光一闪,继续道:“敢问是贵宾阁的客人吗?”
“是……”从头至尾早昔也没有回过头,不过也幸亏如此,否则那眉间的花印定要让他暴露身份。
莫逸炎正要上前查看,忽的听楼内一声惊呼——“丑八怪!”抬头便见初蝶从庭院里跑了出来,“我正要去找你呢!”初蝶拉着早昔的衣袖,上看下看,确定早昔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莫逸炎此时完全被晾在了一边,见是两个晚辈,也懒得追究,淡淡的看了两人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初蝶拉扯着早昔咋呼了一会儿,忽的才想起刚才那个奇怪的男人:“咦?人呢!他不是来找你的么,怎么这会儿见了人又走了?”可惜前后左右看了看,莫逸炎却真的离开了。
夜幕降临,江昱圣才带着阿怒等人从镜庭出来。月光森然,只见江昱圣眉结松动了不少,神情已轻松了许多。
在江昱圣的威胁下,禁地铜门里的废帝终于说出了那对兄妹的意图,再加之阿怒的陈述,昨晚之事俨然拼凑完整了。
果然是妖族余孽。
那对兄妹身份依旧不明,却皆是妖界位高之主,想要帮废帝夺回人界江山,然后再联手击退仙界,真可谓步步为营。可是二人却想不到废帝之所以被废,还被囚禁在这海岛之上,自然是有原因的,岂容他兄妹二人三言两语便能达到目的?
既然那对兄妹的目的已昭然若揭,江昱圣有了防备自然会做好部署,不会让类似的事再次发生。邪有邪道,魔有魔规,这世上一物降一物。只要他江昱圣有心,哪怕邪魔外道也不一定能与他抗衡。
思及此,江昱圣低头望了望手臂——含光啊,沉寂了这些年,可能不久后三界便又有恶战了罢。届时,你可要好好和我并肩作战啊。
转眼走出镜庭,驻守的手下立刻将七舞的话转告给了江昱,说是七舞小姐大婚后就要离开天海楼。
江昱圣心知七舞任性,也无心思去深究,抬眸望向等在一边的皇甫漾。
“楼主。”却听皇甫漾温和道,“宾客们皆已无事,我统统安排妥当了。还有两日就是大婚,一切就绪。”
“不错,”江昱圣眸子里浮现一丝赞赏,随即淡淡的环视了一周,“逸炎人在哪?他的事还没办好么?”
“属下不知,不过听说莫堂主刚刚去了贵宾阁呢。”皇甫漾笑的温润如玉。
江昱圣自是知道二人向来不和,闻言也不多话,点点头道:“随他吧,我们去茗虞楼看看罢。”
此时,所有的事在江昱圣心中已有着落,那么都可暂时放开不提。如果说此时还有事需要去做,那么不外乎就那么一件——
去看看他后日的新娘。
那个淡如浅池清水,却美如九天仙子的女子。
不管身边有多少杂事,也不管这些事有多么的繁复,但是在江昱圣的心底深处,总是为那一袭白衣留有位置的。甚至可以说,那一袭白衣何时何地,都占有江昱圣心底最多的位置。
这一点他心知肚明,毋庸置疑。
江昱圣离去,阿怒带着手下自然是跟了上去。唯独锦衣华服的皇甫漾,长身玉立在原地,桃花眼里浮现一丝复杂的情绪——
楼主,但愿你今日只是一时兴起,不会成为我所不齿的裙下之臣。
但愿你还记得往昔我们的盟约,勿要忘言,勿要背弃。
江湖统一,便指日可待。
夜深寂寂,茗虞楼内,静如死水。
“怎么还不醒?”卧房内,江昱圣的低吼再一次响起,唬的门外伺候的兰菱等丫头一抖。
然后只听幽萝低低的说了什么,江昱圣这才沉默了。
傍晚时分,江昱圣不让通报就来到了茗虞楼。花熏衣今日的病发一直未有人前去通报,因此一见到床榻上熏衣的惨状,几乎让江昱圣迁怒之下杀了所有的婢女泄气。幸亏幽萝在旁好言相劝,才将此事暂时平息。
好几次江昱圣又要发火,幽萝便给他轻描淡写的解释,眼疾是熏衣自小的毛病,只是眼下发病了而已。才堪堪平息了江昱圣的怒火。
接下来的时间,江昱圣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守在熏衣身边,不时的用茶水滴在熏衣唇上,滋润那如花瓣枯萎的唇瓣。
在这之前,幽萝一想到江昱圣迟早都会知道此事,便甚是担心,不知江昱圣闻此的反应会如何。花熏衣天生性子就清高,断然不会对江昱圣有所讨好,再加上这一绝症,幽萝生怕日久了,江昱圣便会因此生倦。
不过如今看来却是幽萝多虑了。
幽萝深知,纵然熏衣容貌绝世无双,却也不是一个男子倾心付出的理由,何况还是江昱圣如此耀眼的天之骄子。当日江昱圣给幽萝提到他和熏衣曾经相识,幽萝便一直很是疑虑。
熏衣从小到大离开晚万嫣宫的次数不过尔尔,没有木幽萝相伴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会在什么时候让江昱圣一见倾心,从而巫山沧海呢。
缘分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它能救活一个人,也能改变一个人,必要的时候,还会杀了一个人。
但见江昱圣替熏衣掖了掖被角,忽的又问道:“木姨,熏衣还要睡多久?不是眼疾么,怎么会昏睡不醒?”那语气虽已淡如清水,却不难察觉之中的怀疑。
“最迟明日就会醒来的。”幽萝甚是笃定道。
房间里白衣女子沉沉的睡着,绿衫女子伫立在桌案边,而水墨衫子的俊美男子侧坐在床边,眼神没有离开过熏衣苍白的脸。
江昱圣回过头来,乌眸深深的望着绿衫女子道:“对了木姨,那要如何才能根治此病?”
幽萝心头一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声音刺耳道:“恐怕……好不了了。”
闻言,江昱圣却依旧淡淡的望着她,没有什么表情。万嫣宫本就以药立世,既然木幽萝说无救了,那就没有人能再起死回生。过了一会儿,江昱圣又问:“那么如果她不嫁给我的话……那又怎样?”
幽萝闻言一惊。
江昱圣的话模棱两可,让幽萝猜不透他是知道了熏衣眼疾的来历,还是根本就以为熏衣是为了抗婚而在自残身体……但不管怎样,他都知道自己脱不了关系。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幽萝咬着牙一字一句道:“眼中血脉大多都濒临损坏,最多也就今明醒来后,坚持大婚之后半月,就会失明了。”
“是么,”江昱圣眸子里弥漫起阵阵雾气,嘴角竟溢出一丝古怪的笑,“为什么偏偏在这关头,这怎么可以啊……”
幽萝心里也是万分难受,急急的劝解道:“江楼主,虽然双眼看不见,但是熏衣还是会按约定嫁你为妻,还请你不要因此而——”
“不可以。”
绿衫女子呆呆的望着猛站起来的江昱圣,暂钉截铁的“不可以”将她的话生生打断。
“不可以,”江昱圣再次缓缓的强调,嘴角的不屑笑意越发明显,“我天海楼一统江湖,我江昱圣睥睨天下,而我江夫人的双眼怎么可以看不见东西?”
说完,江昱圣无谓的笑笑,气定神闲的向门口走去。
不!
幽萝刹那间心生恐惧。如果因为眼瞎而且被退婚,不管对万嫣宫还是熏衣都是很大的羞辱,并且按照熏衣心高气傲的心性,只会对她伤害加倍。
“江楼主!请留步!”卧房外,幽萝追上江昱圣,急切的恳请到。
江昱圣再次回头,乌眸漆黑如墨,有如不见底的漩涡,唇边是从未有过的决绝和邪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