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莫惹君威
除了寝殿，萧瑶却是一直沉默。恍隔的正殿在眼前咫尺，但是萧瑶却恍若脚下灌了铅一般，如何也朝不了正殿的方向迈开一步。
身后，随之从寝殿中跟随出来的卫胄，眉宇间也带着忧愁，他望了萧瑶一眼，本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又看到萧瑶这般思绪，不忍心再说些什么。只是默默无言的跟在其后。
“薛美人，其实也挺可怜的！”萧瑶沉默了许久之后，突然说出这一句话，良宵静默，这一句话敲打在萧瑶的心房，却撼动不了卫胄铁血的刚毅。
“可怜又能如何，深宫的女人，应该对自己的命运下场有所觉悟！”卫胄冰冷着声回答，在这深宫中，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太多，以至于在此刻他不至于像萧瑶这样的失神无措。
卫胄这样的话，萧瑶已然听过多次，听到现在，几乎可以说已经不想和他去辩驳，她侧首望了一眼卫胄。却见卫胄的眼神一直是担忧的望在鸾庭正殿的方向，从未在意过她的想法。
萧瑶幽幽一叹，或者，他们两人从一开始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所能见的、想的，从来都不一样，又刻苦相互要去勉强对方谅解自己呢！
“我知道，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但是，我还是想要说，无论如何，保住薛美人这一次吧！”在这深宫中，在这一刻，萧瑶也确实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孤掌难鸣，而她唯一所能倚靠与信任的，就只有卫胄这一个了。
卫胄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依旧将眼神紧紧的锁在鸾庭殿的方向。
只是，这刚毅决绝的背影中，萧瑶所没有看到的，是卫胄的眼神中掺染的犹豫之色，默默的沉寂，将这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给掩盖了过去。但是，心中却蓦然窜起一个画面，那是当日在王后的凤栖宫中，他受王后的刁难，而在那个时候，薛美人与他擦肩而过时，那开阖的唇语暗示：
“本美人救了你一次！”
“唉！”卫胄喟然一声叹息，转过了身，眼神中坚毅依旧，就连话语，也是如前那般依旧！“照我刚才说的，一切罪责由我来承担，或许，薛美人能躲过这一次，大王，或许会对我手下留情！”
萧瑶心中莫名一恸，话语一样，却给萧瑶浑然不同的感觉。就在萧瑶又想再次开口询问清楚的时候，却见卫胄已经迈开了步伐，径自朝前往着鸾庭正殿而去。
在鸾庭殿的门口处，未走跨进殿的步伐被身后的萧瑶一拉，卫胄回首望去，没有张声，唯恐惊了圣驾，只是朝着萧瑶默默的摇头，继而却是伸出了手，将萧瑶抓住他衣襟的手缓缓的掰开，萧瑶怔忡的望着卫胄跨进正殿的身影。
殿中，大王与王后的模样，看起来同样的冰冷，如同刚吵过一架的感觉，但是，还有一种错觉，就是从他们离开的时候，便一直沉默至今。
“办妥了？”看到卫胄进殿，楚王微微抬眼问了一句，沉抑的声音没有半点怜悯的感觉，仿佛他下令要杀死的，根本是一个一他毫无相关的人，何况还有自己的骨肉在其内。
卫胄从进殿的时候，注意到了一点：薛玧不见了！
但是，他没有多言，也没有回应楚王的问题，单只是默然的跪在了殿前，“臣失职，臣指使大夫萧瑶，留下薛美人！”
“啪”的一声，是椅子上的桓木断裂的声音。卫胄错愕的抬首，看到那断裂的椅子上，楚王的手上突然呈现的一道醒目的伤痕，斑驳的红突然从那被椅子抹擦出来的伤口中渗出。
“是你的意思？”楚王的声音冷冷的，让人不寒而栗。然则，卫胄却似是早就料到了楚王会是这般反应，依旧是跪在地上，等待着楚王的降罚。
忽而，楚王的唇边勾起一抹讥笑，“卫胄，你以为孤王不知道你的性子，为什么要对孤王说谎？”刚才的冰冷，此刻又是这般的话语，卫胄可以强烈的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之觉。
诚如卫胄了解楚王的脾性一样，他跟随楚王这么多年，卫胄的一举一动，又如何能逃得过楚王的双眼，在这样明显的谎言之下，猜忌如楚王，又怎么会没有觉察到这中间的异端。
“大王登基以来，大楚朝堂臣工上下，无不胆颤心惊，卫胄不想大王，再沦落到残害自己骨肉的恶名，那时，天下民心尽散，悔之晚矣！”卫胄第一次，将这样发自肺腑的话大胆的呈现在楚王的面前。
而这样的话，卫胄心里自然也十分明白，这样在楚王的面前说出来是个什么后果。但是，他若不能担待下来的话，那就是萧瑶死，这是他绝不忍见到的后果。
“卫胄，你可知道，孤王的心头病？”楚王靠在那椅子上面，微微的侧着首，眼光却是瞟向了王后的方向，缓缓的说道。一反刚才的怒气与讥讽，反而是沉寂的。
卫胄沉默，依旧是跪在当地，任凭着楚王的目光如同凌迟一样的鞭挞在自己的身上，等待着楚王接下来的话。
“来人，将卫胄，凌迟！”
在经过了长久的肃静之后，楚王说出了一句就连王后也为之惊愕的话。
一直以来，卫胄的忠心耿耿，就连王后也毋庸置疑，何况是楚王。而如今楚王却这样轻易的便下令，将卫胄处置凌迟，除了卫胄之外，任是谁都会感到错愕不及。
“不！”在殿中皆都静肃的时候，突然一声惊呼声起，惊起了这一殿死水。萧瑶的身影如同跃过镜面的锦鲤，突然雀跃在楚王的面前，“不是卫胄，不能凌迟，薛美人想要安然，未必能逃过这日后分娩的这一关，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死去了，她就算再有力气分娩，也绝对凶多吉少，即便是这样，大王也不能给她一个善终吗？”
萧瑶跪倒在卫胄的身边，大胆抬首直视着宝座上那个阴鸷的君王。“……再如何说，薛美人从进宫后也一直尽心尽力的服侍着你，夫妻恩情，如何能罔顾？”
“大胆！”一声厉喝，出自王后的口中，“宫中规矩，她只不过小小一个美人，如何算的夫妻恩情，大王恩泽雨露，乃她之幸，即便大王将她碎尸万段，她也不可有任何怨言！”
萧瑶没有想到之前一直处于弱势，处处忍让着薛美人的王后，居然会在此刻露出这狰狞的一面，如今，她最想要的，就是彻底将薛美人铲除！
萧瑶转侧望向楚王，在与他冰冷的双眸对触的那一瞬间，突然如同掉进了千年寒窖一般，冷彻心扉。
君威莫测，莫测君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