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喜欢冬天,因为穿着厚实的衣服还要背着如此多的行李,总会让人感受到一种笨拙的感觉,而且冬日里万物大多都会休眠,少去了很多生机,这让我的旅途也少去很多乐趣。
可是这一切都不会打消我对北国的喜爱,这是一个坐落在北方的国家,因为地处寒冷的地方,当地独有的民风和建筑特色也是吸引我的缘由。
这是北国边陲的一个小镇,我路游此地便打算在此歇息几日。虽是一处不起眼的小镇却传言当世北国灭妖界的天才,司徒家的现任门主,司徒绍伊便是在此地度过了其年少的时光。
在灭妖界一直传言,司徒绍伊年少时并未有过任何的灭妖天赋,被家族流放至此地,却突然有一天展露其独一无二的灭妖能力,而后又被家族召回。
抱着极大的好奇我才会选择这样一个途径此地的路线,抬头间小镇已经能清晰的看见。我轻轻地哈了口热气,将头上的帽子摘下,这就是冬凜镇。
北国的建筑大多以青砖结构为主,并不像中原地区的建筑在对称结构上十分讲究。一排排小房屋会很整齐的坐落在街道两旁,每一个城镇在建设之前都会有着一定的规划。
街道上的积雪已经被扫干,只是屋檐上还积累着少许的雪。北国并未天天都会下雪,甚至有时下雪并非常见,只是因为天气寒冷,雪是无法化去的。
我刚好赶上了早市,街上的行人慢慢多了起来,也算是热闹。这里的人们大家相互间都很熟悉,那种格外的亲切感会使得这里的每个人都变得友善。
如我这般的外来人,在人群中就会显得很明显。对于这样的一个小镇很少会有外人来往的,就算这里曾是司徒绍伊呆过的地方。
我还没走几步,已经有不少小孩好奇的在我身边转悠。我微微一笑并未有太多的想法,每一处的民风往往也是当地的一道风景。
路过一处老屋的时候,在拐角处一个雪白的物体瞬间吸引了我的视线,让我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一个雪人!胖嘟嘟的,短小的鼻子,脖子上围着一条整洁的围巾,正坐在台阶上在那里拨弄着它短小又粗的手指。
雪人算是比较不常见的妖怪,不仅仅需要一定的环境引导,还需要外在的力量才能使其诞生。这个雪人似乎一脸的哀怨,闷闷不乐的呆在那里。
大概是我看着它太长时间了,雪人才缓缓的抬起头看了看我,而后又低下头,突然又抬起头,
当它的目光与我的目光交汇的时候,它那瞬间变得惊讶的肥嘟嘟的小脸我至今想起仍会忍俊不禁。
雪人张着大大的嘴巴在空中悬了一会,才小声地问道:“大叔你能看见我?”
当大叔两个字窜入我的耳朵时我可以明显的感受到我额头上的青筋在跳动,虽然我活了很久很久,但是我的容颜一直保持在年轻时的模样,我也不好对其发火只能清了清嗓子默默地点了点头。
当雪人确认了我真能看见它的时候,它腾地一下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欢快地跳着,猛地一把将我抱在怀里。
啧,我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好冷。出于礼貌我并没有推开它,可能它也发现我微微的颤抖身躯,便将我放下。
此时我们俩就这么看着对方,过了稍许它又垂着头坐在台阶上。
这一次是我先开了口:“你为何独自在这里,你还有其他的同伴吗?”
雪人也不抬头,“同伴?没有!我在这里等人,我和他说好了要在这里等他。”
等人,我又一次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变得想去了解这个雪人了。我缓缓的坐在雪人的旁边,慢慢地靠近它。
雪人微微歪过头看了我一眼嗡嗡道:“你不怕冷吗?”
我微微笑了下:“没事,我穿得多。”
“是吗,只有小伊才会觉得我是温暖的。”那幽幽的声音仿佛一下陷入了回忆,我慢慢地将手放在它的手上,去感受那寒冷中的暖意。
二十年前的小镇上,突然来了一群外来人将一名小孩丢下后就离开了。小孩穿着却十分整齐,脖子上围着围巾,却依旧无法阻挡寒冷将他的小脸冻得通红。小孩木讷的站在那里,眼神中夹杂着害怕和坚毅。最后镇里的人们将这小孩安排住在一对老夫妇的家中,镇上的人对待他都很好,只是他却一直胆小也不爱说话,只会默默的帮助那对老夫妇干活。渐渐的镇上的孩子也不和他玩耍,年迈的老夫妇在照顾这个孩子不到两年的时光后也相继去世,孩子只能靠着镇长每个月的救济活着。曾有过别的年轻夫妇见其可爱想将他带回家领养,但是他都拒绝了,便一直住在这所老屋里。
这一夜罕见地下了场大雪,第二天小男孩被满地的白雪所吸引,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回来的光芒,竟带着丝丝暖意,莫名的一股冲动让他忘却了寒冷,将瘦小的手插在雪地里,慢慢地堆起了雪人。忙了一整天的小男孩终于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将小雪人堆好,小男孩嬉笑着将自己的围巾取下围在了雪人的脖子上。
“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小男孩面对着雪人不由地露出笑容,却得不到回应。
就这样每一天小男孩都会和雪人说话,围着雪人玩耍,跟它说自己的心里话,就算雪人不曾有过任何反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那个清晨却如此明媚,当小男孩打开门看见雪人竟站在那看着自己,动了起来,那一刻小男孩的心中没有一丝害怕,而是满心的欣喜。
小男孩冲了过去,将雪人搂入怀里:“哇好暖和啊!”
雪人讷讷的站在那,不知道为什么手缓缓的张开再抱住小男孩,有一种感情却在渐渐的迸发。
“我叫小伊!你长得这么胖就叫小雪球吧!”小男孩哈哈地笑了起来。
雪人却不乐意地摇着头,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
“看你只会说嗯嗯,以后叫你小恩吧。”小男孩不再开玩笑了,看着雪人轻轻地说道。
为了不打破镇上安宁的生活,男孩便让雪人躲了起来,在没有人的时候便出来一起玩耍。那时候在黑暗中的等待却是件最幸福的事。
可是这依旧无法阻止离别,而雪人却也不曾明白。
“小恩,你要乖乖的呆在这里不要出去哦!等我来找你,千万不要从这里出去!”
那是个不一样的夜,小伊的声音至今依旧环绕在我耳边,我呆在一个小房间里,我听见小伊来回走动的声音,直到什么也听不见。我已经习惯每次在黑暗中等他,因为我知道他会来找我。可是我忘记了自己等了多久,大概很久吧,那个时候我开始妖怪形态的完全化,进入了休眠期。待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周围还是黑暗的,内心中想找小伊的心情无法克制。我只是轻轻地碰了下房门,那门就自己开了,我真的不是没有听小伊的话,我真的不是不乖。
可是看见外面的光亮,我还是不由地走出了房屋,却无法找到小伊,街上走过的行人让我突然想起人类已经无法看见我的事实。那一刻我开始害怕了,害怕小伊曾经来找过我,却无法看见我,而伤心,而放弃,而忘记我。我只好坐在这里一直等,等小伊再一次出现。我不喜欢这样的等待,因为我不知道小伊会不会出现,没有希望的等待会让人难过。
我怕小伊忘记了当初的约定,我更怕小伊就算来了也无法看见自己的痛楚。直到遇见你,你是第一个在我妖怪形态下看见我的人类。
小恩将脸上的委屈慢慢地收住,不想将它的情感给一个除小伊之外的人类看见。
我缓缓的将手放在它的胸前:“你的心是暖的!所以对于小伊来说你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他不会忘记你的,或许他因为有些事情而无法来找你,但是我知道他肯定会来找你的。”
小恩被我肯定的语气所吸引,“真的吗?”
我对着小恩轻轻一笑:“是的,你曾是给予他温暖的人,在他生命最寒冷的时候,所以他不会忘记你的。”
小恩欢快地跳了起来,而我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它,在它的记忆里小伊还是那个腼腆的小男孩,却不知时光已经走了太快,很多事情都会改变。
司徒绍伊真没想到你会有段这样的童年时光,我哑然一笑。后来离开这座小镇,小恩站在老屋的门口向我招手,脸上带着期盼的幸福,这一次它又有了等待的勇气。
多年后,我因为一些特殊的缘由和司徒家打过几次交道,自然和这位我故事中的主人公也有过数次见面。
“我曾经去过一个北国边陲的小镇,叫冬凜镇。”我望着站在悬崖边上的司徒绍伊说道。
司徒绍伊秀气的脸庞,被风吹起的头发,那淡然的神情站在那似乎一座堡垒不会动摇。这样的人是需要多大的信念才会如此。
“是嘛。”
“我也见过小恩,如果你有机会的话可以去找他。毕竟我曾经说过你定会回去找他。”
“我会去找他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司徒绍伊缓缓的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我微微的闭上眼,或许这个世界上最孤单的事就是心里记挂一个人,而那个人却不在身边。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事就是拥抱一个孤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