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小姐，你看，小灰很喜欢你呢。”
远处传来柳儿的嘻笑声，我顺着声音向那边看去。柳儿和弃伢还有百里雪正在一块空地上逗那只小野兔玩，爷爷则是蹲在一块山石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百里雪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虽然看着是在和柳儿她们一起玩，可是却总是不停的偷偷扭头去看练月歌。
我叹息了一声，忽然问了一声：“我是不是该帮帮她？”
“咳……咳咳……你说什么？”花无期一边咳嗽着一边问。
我向他看去，他正在手忙脚乱的擦拭着喷到胸前衣服上的酒渍。
“我觉得，雪姐姐是真心喜欢月哥哥的。”我说。
花无期眨了眨那双桃花眼，有些不可致信的望着我问道：“你不是认真的吧？”
我只是因为看到百里雪然后想到了自已，所以才会在突然之间冒出这样的态头。只是看到花无期的样子，不知怎地心里忽然有些发虚。
“我……我只是觉得她好可怜……”我扭过头躲闪着他的目光嚅嚅着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声音越说越低，到了最后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别人也许不知道，可是花无期，他一定已经猜到了我和练月歌之间倒底发生了什么，因为那天晚上，多嘴的柳儿已经叫破了啊。
沉默。一时之间我和花无期都没有出声。
“其实那天晚上，他后来是追上来了的，只是当时你正在发飙，而他又是在你身后，所以你并没有看到他。”花无期忽然开口道，声音淡淡的。
“你说你恨他，不愿见他、不想见他……他当时伤的很深……”
花无期说的是伤的很深，而不是很重。我明白他说的意思。也终于理解了那天在玉门关外的那棵孤树下练月歌所说的话，忍不住的，心中有种恸动的感觉。
花无期又喝了一口酒，然后抬起头望着远处声音幽幽地道：“被所爱的人痛恨？我虽然能够想象那会是多么的痛苦，所以我绝不想去尝试。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错失了玉仙……我没有太子殿下的那种勇气和坚韧，我怕我会承受不了……”
花无期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又喝了一口酒，因为喝的有些急，呛的咳了起来，甚至连眼泪都咳了出来。
好一会儿，他才停止了咳嗽。伸手胡乱的擦掉了脸上的泪水，花无期笑着道：“天天喝酒，今天却被呛到了两次，还真是可笑。”
我没有笑，因为我笑不出来。
花无期扭头看到我没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有些萧瑟的道：“我一直以为，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得到她。可是，自从玉仙去了以后，我才知道，那完全是自欺欺人。以前，我知道她在哪里，当我实在是想她的时候，我就可以去见她，哪怕是偷偷的看她一眼，假装成一个流连花丛的浪子。可是现在，我只能到她的坟前，看着那一堆黄土。你知道我多么的后悔吗？我是个胆小鬼！我明明知道玉仙她喜欢我，可是我却因为自已的自私让她伤心难过，甚至还故意在她面前和别的女人亲热，我真是个混蛋啊！”花无期低下头轻轻的啜泣着。
我吓了一跳，连忙看了一眼远处的练月歌他们，然后轻声安慰他道：“花大哥，花大哥！你别难过了。玉仙姐姐她一定不希望你这么伤心的。”
我是个笨嘴拙舌的人，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开解他。我也没有想到，为什么我想要帮助百里雪，却引的他这样的伤心难过。所以心里十分的自责。
花无期定定的低着头，脊背绷的紧紧的。忽然，他昂起头，将酒壶里的酒全部灌进了嘴里，因为灌的太急，酒水从他嘴的两边流了出来，将之前就有些湿的衣襟弄的更湿。
直到酒壶里再也滴不出一滴酒，他才将那个酒壶挂在腰间，然后用袖子将脸上的酒水和泪水全部抹去。
“青儿，你不会笑我吧？”他扯着嘴角望着我笑道：“一个大男人，却在你面前哭哭啼啼的。”
我摇了摇头。花无期却摆了摆手不再看我，反而望着远处的练月歌道：“你不要做那样残忍的事。太子殿下对你的情，我们都能够看的出来。百里雪的忙你帮不到！如果你硬要去做，伤害的，恐怕不只是太子殿下一个人。”
我虽然不明白他说的话，却能感觉到他话里的沉重，因此并没有反驳什么。
没有听到我说话的声音，花无期扭头望着我道：“我其实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真的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我听弃伢和柳儿讲，当初，你们被救之时，却是你背着他。当然，那时的你可能只以为他是葛越，可是你现在不是已经原谅他了吗？”
我张了张嘴，很想坚决的告诉他：是的，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的脑中却出现了练月歌那双哀伤的眼睛。我的心，忽然乱了起来，以面发生的许多事情，一个个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练月歌扯散了我的头发；练月歌弄赃了我的衣服；练月歌涂了我满脸的墨迹；练月歌当头浇了我一盆清水……
我轻轻的咬着嘴唇，忽然觉得这些事情也不过是小孩子的淘气罢了。
我又想到了后花园的墙头，他强吻了我；大将军府的八角亭中，他再次的强吻了我；那一个雷雨之夜，他更是……我紧紧的握起拳头，心中怒气上涌。
可是接着，我又想起了他酒醉之中所说的话；想到了百花楼中见到他时的憔悴瘦削；还有马车中看到他在杀手围攻中的焦急惊惶；以及幽兰园外如雨的竹箭；连云山中无数次的搏命。
我想起了连云山中的山洞里，那满嘴的咸腥，还有他两臂上道道剑痕；我想起了，那个从昏迷中醒来后异常留恋的怀抱；我想起了梦中的喁喁细语，还有幽幽笛声；我想起了，玉门关外，荒草原上，孤树下的那一匹马，还有那一个身影……最后，我的脑中，只剩下了一张欣喜无限的脸，那是他在听到我说给我一些时间时的欢喜！
我的心迷惑起来，我真的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为什么我会因为他的难过而难过，因为他的开心而开心？最主要的，为什么我可以为了他的生命，而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已的生命？他们谁都不知道，在连云山中，我曾在血修罗面前选择了生死！可是为什么呢？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他几次三番的救我？还是说，连我自已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在我心中的份量已经重过了我自已的生命？不，不可能的！我喜欢的是百里风啊！我会因为他的话而伤心，而流泪；会因为看到他和杜呤秋在一起而心酸。难道一个人，可以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