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彦歌淡淡看她一眼,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目光闪烁,低低的重复:“如今红 袖添香,等下闲读,半生浮名只是虚妄。该是怎样的人物,才写得出这样的句子。是否已看透人世诸般心酸荣辱?”
容韵缓缓一笑,低眉敛眸间,尽显柔和温婉,听了他的话,淡淡笑道:“写这首歌的时候,那人也不过是23岁的年轻人。”
顾彦歌极其诧异的望着她,不可置信的问道:“怎么可能,一个23的少年,怎可能有这样的智慧与洒脱?只怕是你自己杜 撰的吧!”
容韵无奈的笑笑,摇摇头认真道:“真有其人,只是……”她顿了顿,才搪塞道:“只是他远去海外,你们都不认识罢了,之前唱给你的那两首《千百度》《半城烟沙》都是他23、4岁时作词作曲独立写下的。”
顾彦歌极其震惊的倒抽一口气,想不到世上竟有这样的奇才,只可惜不能一见。
容韵忽然微微蹙眉,望着他不满道:“你在岔开我的话题,既然想去大漠,为何不回去?”
顾彦歌神色一顿,望着远处出神了半晌,才低声道:“物是人非了,再回去,人也不在了。”
容韵望着他片刻,迟疑的问道:“你是说令贵妃?”顾彦歌眸色一暗,缓缓点了点头,抿唇不言语了。
“原来她是你姑母,那你岂非前明皇室遗骨,是皇子了?”容韵了然的望着他,低低的问,不由得又多看了他两眼。
顾彦歌自嘲的笑了笑,苦涩道:“国仇家恨不能报,还牺牲我最亲的人,有什么资格自称朱家人?”
还是心底执念太深啊,她已在这里陪了他将近一个月,竟还不能消除他心里残存的执念,这样下去,他这一生都无法开心的。她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将他从那些牢笼桎梏里救出来?
“明日我陪你去令贵妃的灵位前看看吧。”相对沉默了片刻,容韵忽然淡淡开口,遇上顾彦歌惊诧意外的神色,笑道:“带着我神不知鬼不觉的走一趟神庙,应当难不倒你顾彦歌吧?”
“那是自然。”顾彦歌桀骜的点点头,然而,片刻之后,脸上的光彩却迅速暗了下去,失落道:“人都已经死了,还去看什么。”
“难道你不想去给令贵妃磕个头吗?也许她从未怪过你呢?”容韵眉目清亮的望着他,鼓舞的说道。
“她……她为什么要说,若不是她决定要泄漏机密,我也不会狠心杀她……”顾彦歌困惑不解的喃喃自语,那种失望无助的语气,让容韵也忍不住动容,“我那么看重尊敬她,又岂会让她母子二人落得被囚禁的下场,她为什么不相信我,她是看着我长大的……为什么要出卖我!”
她回头望着他痛心疾首的样子,也不禁替他心酸难过,被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出卖,只怕会是一辈子的噩梦。当初,究竟怎样的气氛与绝望,才会毫不犹豫痛下杀手,将一手抚养他长大的亲人一招毙命。
她抬手安抚的拍拍他微微抖动的肩膀,低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死者为大,怎样的恩怨情仇,都该一笔勾销了,明天同我一起去看看她吧。”
顾彦歌忽然抓紧她的手,神色激动道:“你绝不会丢弃我出卖我,是不是?”
“我们从未拥有也未属于彼此,你……问错话了。”容韵蹙眉望着他,虽然心有不忍,但是这个时候,若不把话说清楚,只怕引起更深的误会与伤害。
可是,他仿佛受到什么极大的刺激一般,目光陡然冷如冰霜,冷冷的盯着她,容韵忍不住微微后退,想要逃离他的掌控,然而,他却先她一步牢牢控制了她的腰身,容韵怕伤到孩子不敢挣扎,在她为难的间隙,他已利索的俯首,霸道悍然的封住她的唇。
容韵由最初的骇然转变为气愤,一把推开他,想也不想一巴掌扇过去,生气的瞪着他。
顾彦歌在月光下愣愣的望着她半晌,忽然仰头大笑,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没有再做任何无礼的举动。容韵微微松口气,肚子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忍不住低呼一声,捂住腹部,眉头紧锁。
“怎么了?!”顾彦歌见状大吃一惊,忙俯身去看她,发觉她脸色苍白,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
“怕是刚才……动了……胎气……”容韵极其无力的低声说,忙强撑着坐直身体,照永瑢曾经教她的法子,运用内力护住胎儿。
顾彦歌心惊胆战的站在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心里一阵阵的自责愧疚,若非他一时激动,强行索吻,又岂会害她如此,若果真出了什么事,他是万死难辞其咎的。她如此费尽心思的帮他,他却害了她……
正在自责之时,容韵已缓缓收了内力,轻轻吐口气,睁开双眼。
“你……你怎么样了?”顾彦歌脸色尴尬的低声问,想去看看她的情况,却又不敢凑近。
容韵淡淡的看他一眼,眼看平日嚣张跋扈,意气风发的男子,为了愧疚如此小心翼翼,也心有不忍,心里之前的怒气也只得强行压下,低声道:“我没事。”
经过这么一闹腾,顾彦歌再也不敢胡来,扶着她进屋去休息,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容韵早早的便醒了,起身去叫醒了顾彦歌。
顾彦歌睁开眼看看外面天色还很暗,时间尚早,便坐起来道:“怎么这么早起床,你应该多休息一会儿。”
“这个时候神庙的人都还未起床,人少安静,我们现在去正合适。”容韵望着他认真的低声说。
顾彦歌身子一僵,坐在那里呆了片刻,才缓缓下床。两人收拾一番,出了山,直奔不远处的神庙。
神庙本就不远,顾彦歌的轻功极好,速度又快,到神庙的时候,果然见里面冷冷清清,人烟稀少。顾彦歌大概看了下里面的情况,便带着容韵自偏僻的地方一路飞掠进去,找到葬令贵妃的地方。
到门外放下容韵,顾彦歌站在那儿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推开门。肃穆黑沉的牌位放在那儿,顾彦歌走过去,呆呆的看了半晌,忽然噗通一声跪下,隐忍的声音里带着深刻的忏悔与思念:“姑母,我来了。”
接着便没了声音,屋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显得非常沉闷。容韵静静的打量着这位曾经积万千宠爱与一身的贵妃,不由得长叹,再多荣宠,死后也不过一把黄土而已,这虚无的牌位,又有何用,不过是后人看见徒增伤感罢了。
忽然身后的门被推来,顾彦歌立刻站起来,警惕的护在容韵身前。待与来人目光相撞之后,彼此皆是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