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来做什么?!”颙琰走进去,神色愤恨冷酷的盯着他,嘲讽道:“有胆子杀自己的姑母,又何必偷偷摸摸来这里假惺惺?”
顾彦歌对于他的指责,也不反击,只沉默的低头。容韵见状,上前一步,淡淡看着颙琰道:“十五阿哥,事情已经过去,又何必耿耿于怀,如今你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若连你也如此恨他,他还有谁可以为伴?”
“哼!他是活该!”颙琰冷哼一声,不屑的轻嗤。
容韵蹙眉,低头想了想,又道:“你是令贵妃的儿子,这世上最了解她的莫过于你了,她付出这么多心血,牺牲了青春和幸福,一心想做的大事,为了你的前途被迫放弃,甚至得牺牲她极其疼爱的侄子,你认为说出事情真相之后,她还会苟且偷生吗?”
颙琰似是从来想到过这一点,被容韵这么一问,顿时神色一僵,不知该如何回答。容韵叹息着摇摇头,缓缓道:“只怕说出真相的下一刻,她便会自尽,并且因为遗憾以及对侄子的愧疚,她将含恨而终,死不瞑目。”她犀利的盯着他的眼睛,冷然逼问:“难道这就是十五阿哥想要的结局?”
“当然不是!”颙琰想也不想的利索回答,脸色极其难看,却无言反驳她的话。
“所以,在说出真相之前死了,对她而言是最好的结局,如今你仍旧是太子的不二人选,一群人帮着你,而她疼爱的侄子也找到自己想走的路,获得自由,她若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容韵冷静理智的一点点分析给颙琰听,又回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顾彦歌,淡然道:“你非但不该恨他,相反,你该感谢他替承受这分愧疚与煎熬。若不是他出手杀了皇贵妃,今日满心愧疚痛苦的人就该是你,而非他跪在这里,痛的无言以对。”
容韵此话一出,颙琰与顾彦歌两人具是神色一僵,看对方一眼,不说话。
“你们两个是她生前最挂念的人,如今在她牌位前,如此不和睦,是存心要她不安心吗?”容韵见他们放不下面子,低沉冷肃的质问了一句之后,便上前拉起他们二人的手,交叠放在一起,笑道:“都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当着皇贵妃的面言和吧,让她老人家泉下瞑目。”
两人起初身体有些僵硬,然而片刻,却抵不过血浓于水的牵连,终究是软了下来,彼此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哥……”颙琰看着顾彦歌,放松了心神,低低的唤了一句。
顾彦歌勉强一笑,抬手迟疑了一下拍拍他肩膀道:“好兄弟。”想了想,他低叹一声,似普通的兄长一般,语重心长的教导道:“以后且不可再冲动行事,要多读书学着做一个合格的帝王,六阿哥他是真心帮你,且无心与你争皇位,没事多跟着他学学为人处事,才智谋略,对你绝对是天大的益处。”
“那你呢?你不必六阿哥差多少,你不教我?”颙琰殷切的望着他,急急的追问。
顾彦歌云淡风轻的淡然一笑,回头看了看令贵妃的牌位,才坦然道:“我到大漠去,逍遥自在的做个大漠游侠,再不过问这朝堂之事。”他不放心的望着颙琰道:“我以后不在身边照顾你,你要长大成熟一点,凡事多问问六阿哥。”
颙琰眼眶微湿,不舍的点点头,却还是笑道:“我记住了,你去大漠也好好生活,闲了记得回来看看我,我们兄弟再一起喝酒!”
“好!”顾彦歌爽朗一笑,再看看外面,天色已大亮,庙里的人都该起来了,便道:“我该走了。”
颙琰虽是十分不舍,却也强忍着,松开他的手,郑重道:“路上多保重。”顾彦歌点点头,不再多留恋,抱起容韵闪出窗外,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待顾彦歌停下之时,容韵一抬头才发觉眼前的精致极其熟悉,仔细一看,竟是和府的偏门。静幽的小巷内,顾彦歌一脸沉静的望着她,片刻后笑了笑,低声道:“你回去吧。”
容韵微微一惊,不敢相信的看着他问:“你真的要放我走?这……这已经是你第四次放我了。”
顾彦歌苦涩的笑了笑,低声道:“你心不在这里,便是捉住你一百次,我也得放你一百次,我不要强求和施舍来的东西。”说罢,他陡然转身背对着她道:“走吧,我不敢保证我不后悔。”
容韵看着他的背影沉思了片刻,缓缓道:“你先走吧,我看着你走,也算作送你离开了,你和永瑢这样的人,都是上天恩赐的好知己。”
顾彦歌神色一顿,回头看看尽在眼前的和府偏门,想来不会出什么事,便抱了抱拳,一跃身消失在小巷子的墙外。
待他离开,容韵才长长的舒口气,回身望着和府偏僻的小门,内心千般复杂的滋味,在这一刻都化作淡淡的绵远的欣悦,兜兜转转了这么久,她到底是又回到这里,沿途风景再美,终究抵不过他怀中这一片。
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波折,也许总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幸福就一步之遥的地方,近在眼前,她却忽然心生胆怯,不敢去触碰。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因为害怕梦醒空悲枉,她竟胆小的连梦都不敢靠近。
那么多的心酸坎坷都走过来了,竟在这一刻害怕起来,容韵自嘲的笑了笑,暗暗鄙夷自己的胆怯,面对生死,血腥厮杀都面不改色的她,怎可以被这儿女情长的事情打败,说出去岂不是给人笑话,又有何颜面做永瑢和顾彦歌那种人的知己?
她被掠走不见了,他一定很着急,可以想象他发疯一样寻找的样子,他是那样的在乎她呵,就算她误会他恨他,他都安静承受,不辩解一句,只默默地,用他的方式爱她守护她,事到如今,满心的感动与温暖,还有什么可怕的?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终于鼓足勇气,走到门边去推门。然而,手还触及到门,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