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回到百里大宅时,客厅的两个男孩之间正散发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只一眼,景风就知道,是景漠又在闹了。
她怒极反笑,对着景漠招招手:“儿子,过来。”她的眼底是彻骨的冰寒:“三招,只要你在我手上过得了三招,我就让你出道。”
景漠沉默。因为他知道,在如此强大的景风面前,他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儿子沉默的样子,景风又皱起眉头,掏出手机打电话给X:“X,派两个B级以上的杀手跟着小漠。”那头的X虽是应下了这个命令,却不知该派谁前往,想了一会儿,他只好叫上好友红豆和自己一起出这个棘手的任务。
“叨扰了。”景风转头对百里桓说,说完,就要带着景漠离开百里大宅。
她转身的一瞬间,百里桓拉住了她的手:“就留在这儿吧,景家那儿也很冷清,不是吗?”
闻言,景风沉默的看向百里桓,片刻才道:“那儿好歹是我的家。况且,我可以回和小漠的家。”
那七年,百里大宅对于景风母子来说,还不是一样冷清吗?景家是景风的家,和景漠一起住的公寓是景风的家,而百里大宅,对于一直住在二楼的景风来说,只是一个暂居的地方罢了。
那首歌唱到:
“我想要有个家
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
在我疲倦的时候我会想到它
我想要有个家
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在我受惊吓的时候我才不会害怕
谁不会想要家
可是就有人没有它
脸上流着眼泪只能自己轻轻擦
我好羡慕他
受伤后可以回家
而我只能孤单地孤单地寻找我的家
虽然我不曾有温暖的家
但是我一样渐渐的长大
只要心中充满爱就会被关怀
无法埋怨谁一切只能靠自己
虽然你有家什么也不缺
为何看不见你露出笑脸
永远都说没有爱整天不回家
相同的年纪不同的心灵
让我拥有一个家”
曾几何时,景风也曾想过,有百里桓的地方,就是她的家,但许多年以后她忽然认识到,有百里桓的地方,其实只是姚蔓和百里宙的家罢了。
三个人的爱情,总有一个人要受伤,要出局。
看着父亲和阿姨之间的气氛,一直显得有些沉默的百里宙上前几步,拉住了景风的手。“阿姨,今天就留下来吧,好吗?”
看着百里宙期盼的眼,景风沉默。她知道,这些年来,这孩子也是很孤单的。
良久,景风叹了一口气,淡淡的发出一个“嗯”的单音,这也足矣让百里父子高兴了。
百里大宅的管家见到当家主母和小少爷回来了,训练有素的指挥手下人把母子俩原来住的房间都整理了出来,速度快的……百里桓都来不及阻止……
原本是想让小风住主卧的现在这是要闹哪样啊口胡!——这就是百里桓先生的一脸血的内心……其实,让景风住主卧,只是百里桓的野望而已……因为百里桓不知道,在未来的、他强留她的七年里,景风也是一直住在二楼的。
深夜。景风洗漱完毕,正打算拿出平板打理一下今天的公务,就听到门外传来有节奏的叩门声。
“进来。”景风把平板反扣到桌上,轻轻说。
进门的是百里宙。他把房间门虚掩着,顺着景风手指的方向坐到了她身侧。
“小宙,怎么了?”景风把他搂到怀里,问。
百里宙摊开紧紧握着的手,里头是一条景风无比熟悉的手链。多少个黑夜白昼,景风抚摸着这条手链上每一块钻石、每一个细节上的纹理,可以说,景风熟悉它,就像熟悉自己身体上的一块骨骼。
捻起这条手链,景风的脸上带起了一丝似笑非笑。
手链上华美的钻石和精致的不带一丝瑕疵的“wind”符号和十几年前百里桓送给她的那个礼物并无什么两样,然而,现在已是人面不知何处去的光景了。
眼神淡淡扫过门口一闪而过的人影,景风突然将手中的手链扯断了(凭景风的手力应该是做得到的吧……大概……),钻石掉了一地。她将那个“wind”紧紧握在手心,片刻,她站了起来,从大开的窗户将它掷了出去。
这个银色的小物件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咚”的一声落到了景风窗外的游泳池里。
“小宙,”景风复又坐下,垂眸低声对百里宙说:“我对你的父亲已经足够仁慈了,我景风扪心自问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对我这种世家子弟而且是作为继承人来培养的世家子弟来说,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得不到的就毁掉,然而对他,我舍不得。告诉你父亲,”她将目光投向门口,“有什么要求,直接提,做得到的,我都会答应,但是,不要和我耍心眼或者打感情牌,他恶心,我也恶心。”语毕,她靠在沙发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百里宙看着景风,嘴紧抿着,良久,他才低声说:“阿姨,对不起。”说完,轻声离开了景风的房间。
咔哒。待门关上,景风才睁开眼,但是她双目无神,心神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门外的走廊空无一人,但百里宙知道,百里桓刚刚还站在这里。
一楼游泳池旁,百里桓脱了外套,一跃进了冰凉的泳池……
第二天一早。
景风一面翻阅着手中的平板,一面吃了一口手中的蔬菜粥。
百里桓走进饭厅,看着坐在饭桌旁安静吃饭的三人,眼中流露出一丝柔软的笑意。
“拿和夫人一样的。”低声对迎上来的仆人淡淡道,百里桓开始了清晨悠闲地用餐时间。
曾经千方百计想要远离的人,现在,却想以这种可笑的方式靠近。
突然,百里桓的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
时间到了。
一家人匆匆赶往医院。
百里老爷子已经孱弱到无法开口说话,只剩胸腔里的一口气吊着了。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景风和百里桓,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他们俩的手,将景风的手放到了百里桓的手心。
一个动作,一个眼神,胜过千言万语。
百里桓握紧了手中的柔荑,坚定的目光让百里老爷子放心的、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医疗仪器发出刺耳的啸叫——
医生想要上前抢救,百里桓却摆摆手挥退了他。他知道,现在不论是谁来,都已无力回天。
子欲养而亲不待。百里桓现在才感受到这句话的沉重。当年和景风结婚,百里桓心里怎么可能不怨父亲的独断呢?疏远了景风的同时也疏远了百里老爷子,直到现在,他才为当年自己的错误所咽下的果实而感到苦涩。
白布缓缓盖在消瘦老人灰白的脸上。
良久,景风侧身抱住了全身僵硬的百里桓。他趴在景风的肩头,哭得不能自已。
=====七天的分割线=====
送走最后一个宾客,景风累的瘫倒在百里大宅的沙发上。
景漠讨好的上前为母亲捏左肩,百里宙则上前为景风捏起右肩来。
从大门口进来,百里桓一眼就看到了两个孩子的动作。
他吃味的挤开两个孩子,自己上前为景风按摩起来。
“我和小漠三天后启程。”景风呼吸低沉,阖目,轻声道。言下之意,就是三天内把离婚的事给办了。
百里桓手下的动作一滞,继续动作的同时心中已不知做了何种打算。
离婚?不可能!
=====又来一条两天后的分割线=====
接起电话,景风对着电话那头的adam一连下了好几个命令,然后才悠闲的和他侃起大山来。
“你boss我很快就能恢复成单身贵族了,到时候别忘了给我介绍几个青年才俊。……什么?我老牛吃嫩草?我老吗?……算你识相。对了,和迈克先生的那个合同怎么样了?……他是这么说的吗?……他自己和老婆关系好别拉上别人啊,我临时怎么找得到结婚对象啊混蛋!……话说……我和百里桓关系不好已经传到国外去了吗?据说黑、市还有人开盘赌我们俩什么时候离婚哎,快去下注啊我估计就是明天了。哼,你还别不信,什么我舍不得,我怎么可能舍不得?你没看这几年我活的多潇洒?……”听到敲门声,景风扭头看了房门一眼,低声和电话那头的adam道了别。
挂了电话,她才对门口的人说了一声进来。
除了书房等机密重地,整个百里大宅的房间的隔音都很普通,这是为了防止房间主人被无声无息的暗、杀。换句话说,景风和adam的聊天内容,全被门外的百里桓听到了。
站在坐着的景风面前,百里桓突然在她面前半跪下来——当年,他们结婚的时候,他都没有求婚,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下跪。
“我从前做错了许多事。请你原谅,不要和我离婚。老婆。”他直视她的双目,真诚的说。打开了手中的首饰盒。那是一条脚链。脚链中央的“wind”看得出很笨拙的手工打造痕迹,这和之前那条精致华美的手链完全不同,但它包含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全部歉意和真心。
景风呆了。
然后她突然皱起眉头,站起来,伸手打落百里桓手中的首饰盒。
“你戏演的真好。”她走到窗前,背对着他。低头,头发的阴影掩盖了她的全部表情:“如果你是希望小漠以后能帮小宙管理百里氏,我劝你还是不要从我这儿入手好,这是他们兄弟俩自己的事,我是不会插手的。”
她不信他!
这无疑是对百里桓的一个沉重的打击。是啊,过去的十几年里,他做过什么让她信任的事了吗?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百里桓站起来,扶着景风的肩膀让她回到沙发上,然后他又半跪下来。从首饰盒里拿出脚链。
“你说过,只要你做得到,你会答应我的要求。我的要求就是你不能和我离婚,你这辈子都得是百里夫人,并且,你得带着这条脚链,一辈子不拿下来,让我一直拴着你。”
你当我是狗吗?景风差点破功,什么叫拴着!!
长久的沉默过后。
“好。”景风说。
百里桓执起她的脚,小心的把脚链戴在了她的脚踝上。
后来,在景风长久的一生中,不论何种境地,不论发生什么的,她都没有把这条脚链从脚上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