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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武松

人随声至,随着“呼——”的一声风响,一个高大的身影裹着冷风大步闯进了门来,顿时将小屋内的空气搅得一阵乱窜,就连屋角炭炉里的炉火都跟着微微明灭了一下。

秦越随着武干娘回头看去,还没来得及接话,就见武干娘一脸惊喜地蹒跚迎上去拍打起了那高大汉子的衣襟,猛然放下心似得高声笑道:

“我的个儿啊,别人都回家了,你怎的才回来?害的娘这个焦心!”

“劳娘挂念了,蒋……哦,内宅又安排孩儿做了些事,故此回来晚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二郎吃饭了没有?要是没吃,娘这就做去。”

“孩儿已经吃了,娘不须忙,只管去歇着。五郎怎的……嗨呀,那你今日可是白跑一趟,某并未跟船回来。”

……

武干娘见儿子全须全尾地回了家,一颗心“呼嗒”一声落回原处,顿时将唠叨发挥到了极致,几乎从头发梢问到了脚趾头,对他不住瞥眼去看秦越连理会都不理会。

当娘的就是这样,儿行千里母担忧,就算早上出门中午没回来都得挂牵,更别说出去了整整半个月。秦越如今对此感同身受,看到这一幕倒也不觉着武干娘唠叨,反而满心里温暖,也不作声,只是站在一旁笑呵呵地望着面前这对母子。

面前这大汉正是武松。武松的武,武松的松,虽然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却身高八尺,肩阔腰圆,一貌堂堂。头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摘的范阳笠,扶着母亲胳膊的左手依然攥着一根哨棒,虽然早已死去的哥哥并不叫武植,也没有姓潘的嫂嫂,但单论相貌气概,却和景阳冈上那位打虎英雄没有丝毫分别。

秦越当初在前身记忆里发现有这个人时也吃惊不小,但是第一个反应却是同名不同人,不过当他突然想起前世来杭州旅游,在西泠桥边看到的武松墓时,却接着释然——这个武松说不准还真就是那位武都头。

依照武松墓志所记,《临安县志》、《杭州府志》等史籍都有北宋末年杭州提辖武松为民除恶,杀死为非作歹的蔡京之子蔡鋆“蔡虎”的记载。后来施耐庵追随张士诚反元,恰好在江浙一带,应该清楚武松的事迹,所以才结合好友卞元亨打虎一事创作了景阳冈打虎英雄的形象以示纪念。

按《水浒传》的说法,武松侠义智勇,快意恩仇,堪称梁山泊第一完人,完美度爆表。虽然面前这位只是原型,但其事迹是为民除害,反而更称得上大英雄、大豪杰,秦越有幸认识他,,自然神往,所以今天白天听说蒋之奇就要到杭州,带金玲去码头多多少少都有些想第一时间目睹英雄风采的念头,谁想最后英雄没见着,反而遇上一个拎不清,这才真叫滑稽。

好半天武干娘才嘘寒问暖完,见儿子已经吃了饭,乐呵呵的从炉子上取来早不知道温了多久的酒壶,又千叮万嘱了一番才拾了碗去休息,留下地方让武松和秦越兄弟俩说话。

武松是重情义的人,自小和秦越一起长大,从来都是拿他当亲兄弟待的,这份感情自不必说。虽说秦越是读书人,他只是市井粗人,岁数越大差距越大,特别是这半年明显疏远了不少。但武松向来豁达,虽说不懂士子官场那些事儿,倒也知道秦越家里虽然过得苦,求的却是仕途,别管成与不成将来肯定和自己不是一路人,明事理之下反倒不在乎了。

反正别人怎么待他那是别人的事儿,他武松依然一如既往,只不过不去上赶着套近乎罢了,关键时候却照样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半个月前他奉主家的命令准备跟管事去接蒋之奇的船时正赶巧秦越读书读坏了身子外加营养跟不上突然昏倒,沈氏吓得六神无主只能来找他们娘俩,他愣是硬顶着管事的喝骂背上秦越跑了五六里路转了好几家医馆,直到确信秦越保住命才放下心继续挨着骂上路。

武松这样做纯属出自淳朴的本心,并没有想过要秦家感谢自己,但听见秦越说今天和金玲去了码头,顿时想到这小兄弟终究还是重情知义,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依然大是欣慰,把老娘扶回去休息以后连忙拉着秦越在矮桌边面对面坐下,这才摘了笠帽一边倒酒一边道:

“五郎没事,哥哥也就放心了,某刚才见着秦干娘时就听她说你好了。不过有句话就算不该说,当哥哥的也得说。你自小身子弱,读书虽是正经事,不过还是要自己掂量着些,万万不要熬磨垮了身子。若是筋骨不强,万事皆休,那可就不值当了。”

这些话很是直白,但是却又句句关情,要不是真兄弟绝不会说。秦越顿时想起前世里那些铁哥们,不免唏嘘,心知这次绝对找对了人之下更是打心眼儿里想不明白性格内向,不善交际的前身为什么连唯一的朋友都往外推。

难不成读书求仕就真的那么重要么?先别说仕途好不好走,就算真能当上官儿,就这性子在官场里又怎么可能有真心朋友?一辈子连个铁哥们都没有,那不是白活了?再加上科举惨烈,考不中比考中更容易,要是没有穿越,这小子恐怕七八成得落个那老拎不清的下场。

然而越是感谢话说出口来越显得不值钱,秦越擒着碗听完武松的话,干脆也不再多说什么,放下碗笑道:

“别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小弟病了这一场也算明白了,二哥只管放心就是,今后要是有空闲,二哥不如教我点拳棒。”

“只要你愿意学,还不就一句话的事。”

这小子原先犟得很,看来也没白得这场病……武松放下了心来,刚擒碗喝了口酒准备说点别的,就见秦越抬头笑问道:

“刚才小弟好像听二哥提到蒋修撰,却只露了一个字就不说了。怎么,莫非有什么不妥当处不能让武干娘知道?”

“嗐,别提了。幸好娘没你这么好耳力,要不然又少不了唠叨。”

武松听到这里顿时有些沮丧,叹口气放下酒碗才小声说道,

“你万万不要让我娘听见。这次某跟着去也就做些搬挪的杂事,没想着会见到蒋修撰,哪曾想那天路上停宿时却被他看见了,蒋修撰便问我愿不愿意跟着去河北,本来某都推了,哪想到今日回来,蒋修撰又问了一次,唉……弄得某好生心烦。”

秦越听武松说得莫名其妙,一开始也不免微微一奇,不过看见武松一边说话一边不住往武干娘住的后院瞟,却接着就明白了过来,他现在这副身体虽然清瘦,但是基因不错,是个高挑个儿,估摸应该有个一米七八左右,站在人群里已经很显眼了,可是武松却比他还要高半头。这么大的个儿,长得又壮,而且还精练过拳棒,蒋之奇那种见多识广的人当然一眼就能看出来,还能不顿起爱才之心?

不过武松从小孝顺,武干娘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而且老伴没了不说,俩儿子还死了一个,现在只剩下他们娘俩相依为命,武松平常都是帮着他娘售卖浑酒吃食,很少在外头厮混,就算出去却也连路稍微远点儿的长镖都不肯接,蒋之奇让他跟着跑上千里路去瀛洲,他怎么可能答应?可不答应未必就是不想干,毕竟武松在杭州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谋生路子,要是能跟着蒋之奇那种朝廷大佬混,明显前途不小。想去又不能去,不心烦才怪。

想到这里,秦越都忍不住开始替武松发起了愁,仔细想想有些话还得循循善诱才不至于显得自己跟原先差别太大,只好劝慰道:

“父母在不远游,就武干娘现在这身体,二哥不去也好,就凭你的能耐,咱们兄弟将来不愁吃不上好饭。”

秦越特意加了“咱们兄弟”四个字,不过武松正在沮丧头儿上,却没怎么注意,微微皱着眉摆了摆手道:

“还是你们读书人说话明白,什么游不游的听着就是那个意思,可偏偏某就不会说……唉,不提这个了。对了,五郎,刚才二哥在内宅听秦干娘说这次为你治病,她从徐茂那里求借了二十多贯钱。嘶——怎么花了这么多?徐茂那厮仗着是沈九官人的连襟,从来都是大斗进小斗出,从不吃亏,明知你家里困难,怎的这般好说话?”

一病致贫的事儿就算在现代都有,更别说古代了。二十贯听上去虽然不像什么大数目,但按这个时代的物价却至少能买两亩地,在杭州这种富庶地方像秦家、武家这种底层家庭倒不是完全挣不出来,但吃完喝完恐怕十年二十年都别想攒着么多钱,要不然谁不想去买不动产?如果不是病急乱投医,救儿子心切,秦氏也根本不敢去借,可既然借了,这事儿再说就已经没了意义,最多只能干瞪眼等着麻烦临头。

至于徐茂就是那位管寄户的徐管事,正如武松所说,根本就是个铁公鸡,而且还是那种会精打细算的铁公鸡,这次这么大方早就出了秦越的预料,心里免不了要起疑,可问题是人家至今都是“好说好说,救人要紧”,根本没表现出别的意思,你总不能没凭没据的说人家有坏心吧?

不过对此秦越倒不怎么在意,毕竟他掌握了超出这个时代的许多优势,有依靠哪还会再心慌?只是有些话他没法明说,要不然武松非得拿他当妖怪不可,也只能含糊其辞的笑道:

“借都借了,花在医馆也要不回来,说了没丝毫用处,今后有钱还钱就是。要实在没钱,大不了我秦五以身抵债,勉为其难到他家入赘当上门女婿去。”

“哈哈哈哈,咳咳咳……果然是好汉子!就是这么做吃亏了些,听说徐茂那厮家里的小娘子双眼都有五风内障,脸上还有好大一块胎记,只怕五郎你还真不敢要。”

武松本来是真心替秦越犯愁,哪曾想他居然会想出这么个应付办法,登时连鼻涕都笑喷了出来,怎么琢磨都觉得秦越病了这一场,性情变化实在是大,比原先好相与的没边了。然而这些话洒脱是洒脱,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武松笑了一阵,面色又微微沉了下来,略略一思忖,下定决心似的说道,

“说笑归说笑,不过钱终究还是得还,此事得好好应对才是。嗯……富阳那边你家里不是还有两亩多地被人强占了去么?我武二别的不敢夸口,外边却也有几个生死过命的兄弟,只要五郎你愿意,某就跟你一同走一趟想法子把地要回来,就算解不了大急,也万没有便宜了歹人的道理。”

这些话听着越发像是武都头了,然而秦越却突然想到了“数死早”三个字,嘿然一笑道:

“此事二哥连想都不用想,要是能成,小弟何必等到今天?那些地是被我家同族叔父、伯父们占去的,他们当初既然敢占,早就想办法把文书地契都弄好了,咱们就算告官都赢不了,再说就算能要回来,只有两亩多能做什么用?卖了还徐管事钱倒是能解一时之急,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剩下,即便不考虑还钱,两亩多地又能有多大产出?要是丢了杭城的饭碗自己回去种非得饿干牙不可,可要想租出去,族里人必然会使绊子,谁敢租种?”

“哎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如何是好?”

武松实在是没脾气了,抬起双手狠狠的抹了一把脸,还没来得及放下,忽然听见秦越笑道:

“二哥也别发愁,小弟这些日子被那二十贯钱迫得睡不好觉,左思右想还真想出了些办法,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而且里头似乎还有些不大好绕出来的麻烦。但若是能成的话,还钱还是小事,今后咱们两家只怕都不用再受现在的苦了。”

“哦?什么法子?”

武松哪能想到那二十贯钱只是秦越为说正事随手拿来的由头,听他说得这么神奇,好奇心顿时大盛,连忙扶着桌子向前倾身望向了秦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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