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在回部落的路上又抓了两个妖魔生吃了,可是味道却没有第一个好。
回到部落的蚩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了能召集到的所有人,然后摧枯拉朽地打败了前任首领,成为了新的首领。
在众人的仰望中,他望着万里晴空说道:“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妖魔。你们可以向它投喂食物以获得力量。”没有人明白他的意思。他接着说道:“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强大起来。最终,我会让整个天下都匍匐于我得脚下。”声音洪大,壮若夔鼓,让所有渴望强大的不安的心开始躁动起来。
蚩尤将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加到了九黎部落的图腾上。图案是以他吞吃的那一只妖魔为原型。他也开始组织部落里的人刻意地活捉零散的妖魔,不仅是青壮年,还有少年。他告诉那些面容稚嫩眼神狂热的少年,通往力量的道路已经摆在他们面前,他们要做的就是通过胃来吸取这个力量。
通过吞吃妖魔获得力量的人越来越多。信服崇拜蚩尤的人也越来越多。蚩尤的野心也随着力量的增加而越长越大。
等到他终于不能在广阔的天空看到自己的位置的时候,全面的战争就如同某个人的梦所预测的那样到来了。
整个人族因为黄的妇人之仁付出了无法言说的惨痛代价。当然这代价只有两个人知道。当蚩尤飞速崛起的消息传来后,炎赶到了有熊部落。他并没有指责黄,甚至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陪着黄喝完了一桌子的酒。喝完酒后,他掀翻了桌子,扬长而去。黄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捡干净了地上的碎屑。
天道说到这的时候,变作了苏幕遮的模样,学着他特有的贱笑说道:“一个霸气攻哥哥和一个弱气受弟弟,被一个偏执小正太第三者插足的故事。”没有任何犹豫,我拔剑削掉了天道头上的素冠。剩下的下半截帽檐划过他的眼前,卡在了他的脖颈处。
也许自他存在之时起,从来没有任何人做过类似的事。天道睁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地看着我。我则很平静地直视着他。
他微笑了一下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又很郑重的问我:“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无所谓道:“不相信什么?不相信你是天道?”他抬头看天,伸出了手掌扭动了一下,天空中斗转星移。他又把手扭回去,天空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你知不知道你的性命完全的掌握在我手中。我杀掉你不过是动动念头的事?”他的脸上终于暴露出一些不再那么孩子的东西。我可以舒服的看着他。我说:“知道。但那又怎样?”
他摆了个沉重的表情,接着又笑了笑说道:“为什么世界上总会有你这样不明事理的人存在?”我盯着他那双怪异的眼睛说道:“不明事理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只要我想,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我向你拔剑,即使你是高高在上的天道。”
天道给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玩味地说道:“倾城也不行吗?”我很想说不行,可又怕说了不行之后会真的不行,只好努力装作不动声色地说道:“什么意思?”天道砸吧了下嘴巴说道:“没什么意思。嗯,差点忘了告诉你,马文才在见你们之前遇到过炎。”我还是淡淡地问:“什么意思?”天道笑着说:“你猜?”我不说话。天道尴尬说道:“和你想的差不多。”
差不多。不差在哪儿?又差在哪儿?
我问天道:“他们三个人为什么会掀起这场战争?是天意,也就是你的安排?”天道变回了原来的小孩模样说道:“一部分是天意。”我追问道:“那另一部分呢?”天道笑道:“人心。”我皱眉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原因。”天道淡淡说道:“炎信奉弱肉强食,他觉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也不该干涉谁。黄则信奉爱与和平,认为达则兼济天下,希望建立一个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的世界。”“那蚩尤呢?”“只是一个迷失在追求力量道路上的可怜小孩罢了。”
他说的“罢了”二字极其随意,让我不由自主想起蚩尤那颗滚落到地面散去凶厉妖气的秀气头颅。悲伤?欣喜?同情?畅快?似乎每一种都和我的心情搭边,但又似乎每一种都和我的心情隔着薄却坚实的一堵墙。
人心和天意,究竟哪一个更难测?
我说:“炎似乎还是背离了自己的观念。”天道说:“你我他,三个称呼就是三种世界。对于别人还好,而一旦牵涉到自己,他比谁都要陷得深。”我有些理解,但更多的是难以理解:“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之间最后会落得这样的结果?”天道笑说:“相爱相杀。”我看着他没有笑。他才改口:“执着的人在一起都这样。你见过刺猬彼此拥抱吗?”我在脑海中想象着两只刺猬拥抱的场景,只觉得有些残忍,想了一念就不敢再想。我又问天道:“他们的信奉哪个是对的?”天道把手里的头骨扔回河里说道:“你说呢?”我走到河边,把手里的头骨恭敬地放到河里说道:“我不知道。”天道说:“我也不知道。”我看着河底的皑皑白骨问道:“这种问题不是应该归你管吗?”天道点点头说:“是归我管。可我确实不知道哪个对,所以我只好一个个尝试。”“有结果吗?”天道走到河面上,回过头看着我说:“还没。但也许快了。”
他很随意地踩在水面上,可水面没有半点涟漪。
我把手深入水中。涟漪漾起。天道就站在涟漪上。不浮不沉。
我问他:“那场战争还没有结束吗?”天道抬起右脚踩水说道:“快了。”河水溅起,湿透了他的裤脚。水有些落到他袖子上,有些落到他的头发上,有些落到他的眼睛里。他笑得很开心,就好像真的是一个在玩水玩到天黑的孩童。
黄泉果然是岁月长河的支流。明月皎皎。可河里找不到半颗月亮。
我问他:“马良是你让他来找我的?”天道说:“嗯。”我说:“为什么?”天道说:“如果我说好玩你相信吗?”我说信。天道就说:“我想帮你。”“为什么?我和你无亲无故!”天道抹了抹眼睛上的水说道:“我也是在帮我自己。”
这句话应该是一句很有说服力的话。可我却总觉得怪异。
天道,天道。还有做不到的事?还需要帮自己?眼前的天道和人们常说的天道真的是一个天道吗?
我心中念头刚起,天道就回答道:“是。我就是那个你们需要时便敬奉,不如愿时便咒骂的天道。我便是那个掌管天下赏罚的天道。我便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天道。仁义是我。暴虐是我。公是我,不公是我。成在我,不成也在我。恩是我,怨也是我。我是是,也是非。”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我没法打断,天地也都在静听。
我看着看似笑着其实却无悲无喜的天道,问他:“那你来见我的目的是什么?也是好玩?”天道摇摇头,正色说道:“我是来跟你说句谢谢。”就在我的耳朵还在品味那个谢谢的同时,天道的声音继续响起。“还有对不起。”
还有对不起。
不知为什么,我笑了,笑得宛如一个找回心爱玩具的孩童。
天道忽然变作了一个女人,因笑而舒展开的眉梢上写着寂寞。我很轻易地就把这个女人和柳罹云所描述的那个被冻死的女人联系在了一起。她一甩水袖,别过了脸,升天而去。白皙光滑的脚底板掉下一连串水珠,滴滴答答,落在涟漪浅浅的河面上,声音清脆得仿佛一首既是生离也是死别的琴曲。
仁义是你。暴虐是你。公是你,不公是你,成在你,不成也在你。恩是你,怨也是你。你是是,也是非。那,嫦娥是不是你?
如果是。那后羿呢?后羿会不会还是你?
苏幕遮曾念过一首词。只念过一遍。他说那是他最喜爱的一首。我记住了开始,却没有记住结尾。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