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武安：地名，在今河北省武安县。〔63〕纯：匹，段。〔64〕溢：通“镒”，古代重量单位，二十两。一说为二十四两。〔65〕关不通：指六国与秦断绝往来。〔66〕决苏秦之策：由苏秦的策略所决定。〔67〕贤于：胜过。〔68〕式：用。〔69〕庙：君主祭祖之处，其旁为廊。此指朝廷。〔70〕当秦之隆：在苏秦尊贵得意之时。〔71〕转毂连骑：车轮飞转，骑马的随从接连不断。〔72〕炫熿（huáng）：辉煌显耀。熿：同“煌”。〔73〕山东：崤山以东。〔74〕使赵大重：使赵国的地位大大提高。〔75〕掘门：同窟门，窑门。掘：与“窟”通。桑户：用桑树枝条编的门。棬（quān）枢：把树条圈起来作为门枢。〔76〕伏轼撙衔：伏在车前横木上，拉着马的勒头。〔77〕横历：横行，走遍。历：行。〔78〕廷说（shuì）：在朝廷上劝说。〔79〕杜：堵塞。〔80〕伉（kàng）：通“抗”，匹敌。〔81〕楚王：指楚威王，公元前339－公元前329年在位。〔82〕清宫除道：收拾房屋，打扫道路。〔83〕张乐（yuè）设饮：设置音乐，备办酒席。〔84〕侧目而视：斜着眼睛看，不敢正视。〔85〕虵：同“蛇”。匍伏：爬行。〔86〕谢：道歉。〔87〕倨：傲慢。〔88〕季子：古时嫂称小叔为季子。一说，季子，苏秦的字。〔89〕盖（hé）：通“盍”，何，怎么。
【阅读提示】
苏秦是战国末期著名的纵横家，是许多策士效法的对象。本文通过记述苏秦在秦、赵的游说活动，特别是由失败到成功的经历，反映了战国时代策士们积极进取的精神，以及他们在政治上所发挥的相当的作用。另一方面也表现了策士朝秦暮楚、投机取巧、热衷名利的思想，以及当时炎凉的世态。文章结构完整，情节曲折，议论纵横，气势逼人。生动地塑造了一个能言善辩、渴求富贵的具有时代特征的典型形象。
·孟子
孟子（前372－前289），名轲，字子舆，战国时邹（今山东邹县）人，是孔子之后儒家的主要代表。他提倡“仁政”、“王道”，曾以所学游说诸侯，终不见用，退而与弟子万章等作《孟子》七篇。《孟子》发展了《论语》的语录体而为对话体。通过对话把论题阐发得具体深入。《孟子》的文章以长于雄辩著称，文辞铺张扬厉，笔锋咄咄逼人。还善用比喻，语言流畅，寓意深刻，对后代的散文有较大的影响。
有为神农之言者许行章
有为神农之言者许行〔1〕，自楚之滕〔2〕，踵门而告文公曰〔3〕：“远方之人闻君行仁政，愿受一廛而为氓〔4〕。”文公与之处〔5〕。其徒数十人，皆衣褐〔6〕，捆屦、织席以为食〔7〕。
陈良之徒陈相与其弟辛〔8〕，负耒耜而自宋之滕〔9〕，曰：“闻君行圣人之政，是亦圣人也〔10〕，愿为圣人氓。”
陈相见许行而大悦，尽弃其学而学焉。
陈相见孟子，道许行之言〔11〕，曰：“滕君，则诚贤君也〔12〕；虽然〔13〕，未闻道也〔14〕。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15〕。今也滕有仓廪府库，则是厉民而以自养也〔16〕，恶得贤〔17〕？”
孟子曰：“许子必种粟而后食乎？”
曰：“然。”
“许子必织布而后衣乎？”
曰：“否，许子衣褐。”
“许子冠乎〔18〕？”
曰：“冠。”
曰：“奚冠〔19〕？”
曰：“冠素〔20〕。”
曰：“自织之与〔21〕？”
曰：“否，以粟易之〔22〕。”
曰：“许子奚为不自织？”
曰：“害于耕〔23〕。”
曰：“许子以釜甑爨〔24〕，以铁耕乎〔25〕？”
曰：“然。”
“自为之与？”
曰：“否，以粟易之。”
“以粟易械器者〔26〕，不为厉陶冶〔27〕；陶冶亦以其械器易粟者，岂为厉农夫哉？且许子何不为陶冶，舍皆取诸其宫中而用之〔28〕？何为纷纷然与百工交易〔29〕？何许子之不惮〔30〕？”
曰：“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为也〔31〕。”
“然则治天下独可耕且为与〔32〕？有大人之事〔33〕，有小人之事〔34〕。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为备，如必自为而后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35〕。故曰：或劳心〔36〕，或劳力〔37〕。劳心者治人〔38〕，劳力者治于人〔39〕；治于人者食人〔40〕，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41〕。
“当尧之时，天下犹未平〔42〕，洪水横流，氾滥于天下，草木畅茂，禽兽繁殖，五谷不登〔43〕，禽兽偪人〔44〕，兽蹄鸟迹之道交于中国〔45〕。尧独忧之，举舜而敷治焉〔46〕。舜使益掌火〔47〕，益烈山泽而焚之〔48〕，禽兽逃匿。禹疏九河〔49〕，瀹济、漯而注诸海〔50〕，决汝、汉〔51〕，排淮、泗而注之江〔52〕，然后中国可得而食也〔53〕。当是时也，禹八年于外，三过其门而不入〔54〕，虽欲耕，得乎〔55〕？
“后稷教民稼穑〔56〕，树艺五谷〔57〕，五谷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58〕，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圣人有忧之〔59〕，使契为司徒〔60〕，教以人伦〔61〕：父子有亲〔62〕，君臣有义〔63〕，夫妇有别〔64〕，长幼有叙〔65〕，朋友有信〔66〕。放勋日劳之、来之〔67〕，匡之、直之〔68〕，辅之、翼之〔69〕，使自得之〔70〕，又从而振德之〔71〕。圣人之忧民如此，而暇耕乎？“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禹、皋陶为己忧〔72〕，夫以百亩之不易为己忧者〔73〕，农夫也。分人以财谓之惠，教人以善谓之忠，为天下得人者谓之仁。是故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孔子曰〔74〕：‘大哉，尧之为君！惟天为大，惟尧则之〔75〕，荡荡乎民无能名焉〔76〕！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与焉〔77〕！’尧舜之治天下，岂无所用其心哉？亦不用于耕耳〔78〕。
“吾闻用夏变夷者〔79〕，未闻变于夷者也〔80〕。陈良，楚产也〔81〕，悦周公、仲尼之道〔82〕，北学于中国；北方之学者，未能或之先也〔83〕，彼所谓豪杰之士也。子之兄弟事之数十年，师死而遂倍之〔84〕。昔者，孔子没，三年之外〔85〕，门人治任将归〔86〕，入揖于子贡〔87〕，相向而哭〔88〕，皆失声，然后归。子贡反〔89〕，筑室于场〔90〕，独居三年，然后归。他日，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91〕，欲以所事孔子事之〔92〕，强曾子〔93〕。曾子曰：‘不可。江汉以濯之〔94〕，秋阳以暴之〔95〕，皓皓乎不可尚已〔96〕。’今也，南蛮鴃舌之人〔97〕，非先王之道〔98〕，子倍子之师而学之，亦异于曾子矣。吾闻‘出于幽谷，迁于乔木’者〔99〕，未闻下乔木而入于幽谷者。《鲁颂》曰〔100〕：‘戎狄是膺〔101〕，荆舒是惩〔102〕。’周公方且膺之〔103〕，子是之学〔104〕，亦为不善变矣。
“从许子之道，则市贾不贰〔105〕，国中无伪〔106〕；虽使五尺之童适市〔107〕，莫之或欺〔108〕。布帛长短同，则贾相若〔109〕；麻缕、丝絮轻重同〔110〕，则贾相若；五谷多寡同，则贾相若；屦大小同，则贾相若。”
曰：“夫物之不齐〔111〕，物之情也〔112〕。或相倍蓰〔113〕，或相什百，或相千万。子比而同之〔114〕，是乱天下也。巨屦小屦同贾〔115〕，人岂为之哉！从许子之道，相率而为伪者也〔116〕，恶能治国家？”
【注释】
〔1〕为：研究。言：道，学说。〔2〕楚：楚国。之：往，到。滕：姬姓小国，在今山东滕县一带。〔3〕踵（zhǒng）：用作动词，至，走到。文公：滕文公，名宏。〔4〕廛（chán）：一夫所居之地。氓（méng）：居住乡野之地的人。〔5〕处：处所，指田宅。〔6〕衣（yì）：动词，穿。褐（hè）：粗布短衣，古代贫贱者所穿。〔7〕捆：敲打。打草鞋要一面编一面敲打，使之紧密。屦（jù）：草鞋。以为食：以此谋生。〔8〕陈良：楚国的儒者。或以为即战国时期儒家八派之一的仲良氏。〔9〕耒耜（lěisì）：古代一种像犁的翻土农具。耜用于起土，耒是耜上的弯木柄。〔10〕是：这。〔11〕道：称道。〔12〕诚：确实。〔13〕虽然：虽然如此。〔14〕道：这里指治国之道。〔15〕饔飧（yōngsūn）：熟食。早饭叫饔，晚饭叫飧。这里用作动词。饔飧而治：是说贤君早晚两餐都自己做，同时兼理国事。〔16〕厉民：使人民受到损害，指盘剥百姓。厉：病、害。自养：供养自己。〔17〕恶（wū）：怎么。〔18〕冠（guàn）：动词，戴帽子。〔19〕奚冠：戴什么帽子？奚：疑问代词，何。〔20〕素：生丝织的绢，不染色。〔21〕与：同“欤”，疑问助词。〔22〕易：交换。〔23〕害：妨害，影响。〔24〕釜（fǔ）：铁锅。甑（zèng）：瓦质炊具。爨（cuàn）：烧火做饭。〔25〕铁：这里指铁制成的农具。〔26〕械器：指釜、甑、农具等器物。〔27〕不为：不算是。陶：指烧制陶器的人。冶：锻冶铁器的人。〔28〕舍：同“啥”，什么。诸：之于。宫中：家中。秦汉以前，贵贱皆可称宫。〔29〕何为：为何。纷纷然：忙忙碌碌的样子。百工：各种行业的工匠。〔30〕不惮（dàn）：不怕麻。〔31〕固：本来。〔32〕然则：那么。独：偏偏。
〔33〕大人：指统治者。〔34〕小人：指被统治者。〔35〕率：引导。路：用作动词，奔走。〔36〕劳心：从事脑力劳动。〔37〕劳力：从事体力劳动。〔38〕治人：统治别人。〔39〕治于人：被别人统治。〔40〕食（sì）：动词，拿东西给别人吃，奉养。〔41〕通义：普遍的原则和道理。〔42〕未平：没有治理好。〔43〕登：成熟。〔44〕偪：“逼”的异体字，威胁。〔45〕道：鸟兽行走形成的路。交：交错。中国：国中，人们生活的区域。〔46〕举：选拔。敷治：遍治。〔47〕益：舜之臣。掌：主管。〔48〕烈山泽：在大山和沼泽中燃起大火。烈：用作动词，点燃。〔49〕疏：疏通，治理。九河：相传是禹为了疏通黄河，在黄河下游开凿的九条支流，故道已多不可考。〔50〕瀹（yuè）：疏导。济：水名，源出今河南王屋山，流经山东入海。漯（tà）：水名，源出今山东朝城县境，宋代即湮没。〔51〕决：开凿。汝：水名，源出河南，东流入淮河。汉：汉水，源出陕西，至湖北汉口汇入长江。〔52〕排：排泄。淮：淮河。泗：泗水，源出山东，流至江苏注入淮河。〔53〕可得而食：是说有可能种获谷物，以供食用。〔54〕其门：自己的家门口。〔55〕得乎：办得到吗？〔56〕后稷（jì）：名弃，尧时主管农事，相传为周的始祖。稼穑（色）：种叫稼，收叫穑，统称农事。〔57〕树艺：种植。〔58〕有：与“为”同。〔59〕有：音义同“又”。〔60〕契（xiè）：尧之臣，相传为商的祖先。司徒：官名，掌管教化。〔61〕人伦：人与人相处的秩序。〔62〕亲：亲爱。〔63〕义：礼仪。〔64〕别：区别。
〔65〕叙：次序。〔66〕信：信用。〔67〕放勋：本是称颂尧的话，意思是极大的功业，后来用作尧的称号。日：经常，每天。日原作“曰”，据焦循《孟子正义》改。劳：慰劳。来：安抚。〔68〕匡：正。〔69〕辅：帮助。翼：保护。〔70〕自得之：自得其性。保持并顺着自己的善性发展。〔71〕振德之：救济他们，对他们施以恩德。振：通“赈”。德：施以恩惠。〔72〕皋陶（gāoyáo）：舜时的法官。〔73〕易：治。〔74〕“孔子曰”以下八句：见《论语·泰伯》，但文字与通行本有出入。〔75〕则：效法。〔76〕荡荡：广大无边的样子。名：说出，用言语形容。〔77〕巍巍：高大的样子。与（欲）：参与，指参以私心。〔78〕亦：只不过。〔79〕夏：诸夏，指当时中原地区文化较发达的诸部族。变：改变，同化。夷：指四方边远地区尚未开化的诸部族。〔80〕变于夷：被夷同化。〔81〕楚产：出生在楚国的人。〔82〕悦：爱好，信仰。〔83〕未能或之先：没有人能超过他。先：动词，超过。〔84〕倍：通“背”，背叛。〔85〕三年之外：三年之后。朱熹注：“古者为师心丧三年，若丧父而无服也。”〔86〕治任：收拾行李。〔87〕揖：作揖。子贡：孔子弟子，姓端木，名赐。〔88〕相向：相对。〔89〕反：同“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