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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广西施教(1)

1、遭受通缉

十余天后,时近腊月底,卢性正辗转从长沙终于回到了益阳老家。当他拄着拐棍来到家门口时,妻子惊讶地道:“你怎弄成这副样子,这回吃大亏了吧?腿子也受伤了?”

“是啊,这次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

“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快过年了,也不见你回来。”

“进屋说吧!”

妻子扶着他走进屋去。

卢性正坐下,喝了一杯茶,才将自己这次在江西宜春起义负伤的事细说了一下。

妻子听后,感慨地说:“你的命真是大,要不是遇上那猎人,你就完了。”

“可不是!所以我想,将来等革命胜利,民国共和建立,咱一定得好好感谢人家啊!”

妻子又道:“这次你回来,还急不急出去?”

“这次不急了,等腿伤彻底好了再说罢。”

“那官府会不会来追查你啊?”

“我想不会的。因为我化名卢金标,官府不会察觉的。”

卢性正这判断是有根据的,因为他至今还没在家乡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过了几日,忽有一位皮货商人来到卢性正住处外,敲门问道:“喂,这家有人吗?”

梅香开门道“你找谁?”

“找卢性正,他在家吗?”

卢性正听其声音有点熟,随即出来一看,不觉惊奇道:“啊,燮和兄,原来是你,快进来吧!”

李燮和随即走进门去。卢性正忙给妻子介绍,说这位商人是他的朋友。当即请他就座喝茶。一面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家,竟找到这里来了?”

“我是从官府上的布告知道的啊!”

“什么布告?”

“你看看吧!”李燮和随即从衣袋里取出一纸,这是他在长沙街头乘无人之时,将其撕下的一张告示。卢性正仔细一看,只见这布告上写道:

鄂督张之洞悬赏缉党札文

鄂督张札臬司文,为札饬悬赏严拿会匪事。照得近来长江一带,乱党滋多。前承准军机处电传钦奉谕旨,严拿会匪党羽,当经通饬钦遵在案。上月江西萍乡、湖南浏阳、醴陵各处会匪起事,其头目即系该匪一党,现已派拨大兵驰往剿办,叠接北洋大臣袁、湖南抚院岑先后函电,访闻会匪党羽潜布长江一带,意图勾结逆党起事。近有大头目王胜、陈金等匪,由湘潜来鄂境,请严防密捕等因。准此。该匪等纠党倡乱,实属罪不容诛,亟应严拿重办,以正国法,而遏乱萌,合亟札行出示晓谕,悬赏严拿。并详列该匪姓名踪迹,分别赏格,如有将后开真正匪首擒获送辕者,立即照格赏发;其知风报信因而拿获者,照原开赏格减半发给,本部堂储款以待,决不食言。为此札行该司,即便饬属遵照,切切此札。

计开赏格

王胜(系湖南大头目,年三十六七岁,长沙人。身中面圆,无须,假辫)、陈金(与王胜同行,年三十二三岁,湘潭人。身矮,面胖,无须,假辫)、姜守旦即万飞鹏(年约五十余岁,系浏阳东乡人。瘦有须)、陈绍庄(年约五十余岁,亦系浏阳一带人。身高大无须,像极凶恶)。拿获以上各匪者各赏银一千两。

宗黄又名夏灵(年四十岁,系长沙富商,为黑帮头目)、刘家运(系湖北全省会首)、曹玉英(年二十九岁,系沙市油皮富商,为沙市会首)、黄度武、柳标贞、刘林生(以上三名系湖南匪目)、郑先声、李燮和、朱子龙、箫克昌、卢金标(以上五名系长江一带之匪目)。拿获以上各匪者各赏银五百两。

卢性正看毕,嘿嘿笑道:“这上面有你的大名,却没写我的名呀,你看出了什么呀?”

“我猜这卢金标就是你的化名,是吧?”

“嘿,你算是猜对了。看来我这人头还只值五百两啊!与你的价码一样,你是为何被通缉了呢?”

“不就是都为这次起义嘛!我也经黄兴派遣,准备回来策应起义,到长沙不久,因走漏风声,被庞鸿书巡抚侦知,所以发了通缉要追捕我哩!”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去香港,再去找黄兴,想邀你同行如何?”

“不行,我这次参加起义腿部受了伤,不好行动啊!”

“这我倒没想到。不过,你住在家乡是否安全呢?”

“没事,我还没暴露真名,官府也不知道。”

“那就好。你就在家好好养伤吧。我要走了。”

“不急,吃了饭再走不迟。”

“不,不能多逗留的。少留嫌疑为好。”

“好吧,你要急,我也不留你了。咱们后会有期啊!”

“对,后会有期,再见了!”

李燮和说罢,就匆匆告辞而去。

卢性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十分感慨。这李燮和此前虽然与他交往不是很多,但他也早风闻其人的才干。李燮和出生在涟源一富有之家,自小读书很多,少有大志,喜与会党交游。1904年就在长沙与卢性正等一道参加了华兴会,后因谋划长沙起义事泄,东渡日本留学,同盟会成立后,也加入了该会组织。萍浏醴起义爆发后,他又被派了回来,没想到这次举义很快失败。他的行踪暴露,在国内已难立足,故而又只有远去香港躲避了。卢性正若不是腿受伤的话,也真想同他一起去哩。好在他还没暴露真实身份,所以,他决定还是在家乡躲避一阵子。

于是,这个春节,他和妻子、儿子总算是第一次在家过了一个团圆年。儿子嗣伯一岁多了,已能牙牙学语,卢性正没事抱着他玩,每天像保姆一样的哄他开心,父子俩难得如此亲密的相处了几个月。

2、祭悼秋瑾

转眼到了夏季,卢性正的腿伤终于痊愈了。这时,与他家有世交的一位益阳木材商人成桐云来到其家,邀请他道:“性正,你既然没去留学了,老待在家何益,何不去武汉做木材生意去,你家祖辈在那里都做过生意,那里益阳家乡人多,人缘也好,你同我去看看吧!”

卢性正正想要出外找个职业做掩护,于是满口答允道:“好,我同你去武汉看看。”

二人随即辗转乘船来到汉口,在设于益阳同乡会馆的鹦鹉洲住了下来。卢性正第一次来到这里,经了解得知这鹦鹉洲上居住有几万人,其中开设的竹木行就有数百家,而洲上人口又以益阳籍人士居多。

“此地为何有这么多益阳籍家乡人经营木材呢?”卢性正问。

“你不知道吧,这有其历史根源啊,据传道光年间,益阳籍官员胡林翼在离任湖北巡抚时,从饯行赴宴的湖北绅士处即席求捐而获赠了此洲,所以后来该洲转为湘人所得,益阳籍老乡沾光来做生意的就更多了。”

“此地确实不错,是个经营木材的好口岸。”卢性正心中暗想,若不是为共和革命奔波,到这里来做点生意兴办实业,其实也应是不错的选择啊!不过,眼下他还是没真想来做生意。到鹦鹉洲来,也只是顺便来考察看看而已,他的心中,此刻挂牵最多的,还是如何再联络会党发动起义的大事。

而就在卢性正养伤的这半年多中,其时的国内,又发生了徐锡麟和秋瑾为发动起义而先后被害的重大事件。

那徐锡麟与秋瑾本是同乡,祖籍也是浙江绍兴人。徐锡麟自幼读书聪慧,少时喜爱天文、算术,21岁时中过秀才。不久被聘为绍兴府学堂经学兼算学教习,后升为副监督。1903年赴日本观摩大阪博览会,期间结识了陶成章、龚宝铨等革命志士,始萌发了排满革命思想。1904年到上海,加入了蔡元培、陶成章等发起组织的光复会。入会之后,徐锡麟采用捐官图取政权之策,筹巨资捐得道员,分到安庆,打入了清军内部。不久即获得了安徽巡抚恩铭的重用,出任了巡警学堂会办兼陆军小学监督之职。徐锡麟利用这一职务,于当年的7月6日借巡警学堂举办毕业典礼之机,和陈伯平、马宗汉等发动起义,杀死了恩铭。但在攻占军械所时,因寡不敌众,徐锡麟最终被俘,并于当晚英勇就义。

徐锡麟死后,清军随即到各地展开搜捕。这时,在浙江绍兴学校任督办的秋瑾,本早约好浙皖两地同时举事,没想到徐锡麟仓促举义,突然失败身死。秋瑾闻讯后悲愤无语,这一年来为联络会党举义,她在家乡各地奔走不止,当所有准备都快就绪时,没想到又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当然,其时如果她要迅速走避还来得及,但她临危却不肯撤走。结果,当向清军告密的绍兴知府贵福领兵包围大通学堂后,仅有少数学生持械抵抗了一阵,秋瑾最后亦从容被捕。其时是7月13日。两天后,秋瑾亦就义于绍兴轩亭口。时年32岁。

徐锡麟和秋瑾相继在七月就义而死,其噩耗传开,一时在国内外引起了巨大的震动。海内外舆论都纷纷给予了重点报道和评论,对清政府的血腥镇压给予了抨击。各地的革命志士们更是痛惜不已。在鹦鹉洲考察经商的卢性正,不久亦从报纸上得悉了徐锡麟和秋瑾就义的死讯。一时也悲痛之极。当日晚上,他在居住的房内取出一张白纸,凭着记忆,用铅笔画了一张秋瑾的素描像。尔后将这张画像挂于墙壁之上,再点上香烛,独自对着这张画像行了三鞠躬,接着口里低沉悲痛地念念有词道:

秋瑾女士,你的战友卢性正向你祭拜了!请你放心,我们这些革命志士一定会继续你未完成的大业,誓将清廷推翻,让民主共和的旗帜早日在中华大地飘扬!

愿你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息!

祭悼秋瑾之后不久,卢性正便又返回家乡,计划着要进行革命活动了。

这天,他无意中走出门去散步,到村口时,忽见一个戴草帽的小伙子迎面走来,口里亲热叫道:“卢叔。”

“啊,一欧,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原来,这小伙子是黄兴的儿子。卢性正在东京时,常和他一起玩过,那时他才14岁。

“我爸爸让我专来找你!”

“你爸爸在哪儿?”

“到你屋里去吧,我慢慢告诉你。”

“好,我屋就在那边。”卢性正用手指了指,即带黄一欧来到了家里。

“梅香,来客了,倒杯茶吧。”

“啊,客人请坐,我给你倒茶。”梅香将茶端了来。

“这是我夫人。”卢性正介绍道。

“婶婶你好!”黄一欧叫道。

“哎,好。”梅香回道。

“他是黄兴的公子,黄一欧。”卢性正又向妻子介绍道。

“啊,黄兴是你爸爸?你爸可是个大人物,我早听说过。”

“喝茶吧,喝了再慢慢说。”

黄一欧端起杯子,将茶一口喝完。

“你是从长沙来的吧,怎么找到我这儿的?”

“我是从长沙而来,一路问人,才找到你这里。”

“你爸也到了长沙吗?”

“没有,我爸到广东钦州去了。”

“你们什么时候回国的?”

“有一个多月了。”黄一欧道,“今年初,我爸在东京获知萍浏醴起义失败的消息,听说道一、绍南、宗铨等人都牺牲了,心里极为悲痛。龚春台和你又不知下落,义军被杀了万余人,估计湘鄂赣会党损失惨重。同盟会开会,决定现在把起义的重点要放到广东去。所以,我爸就往钦州去了。临走前,他让我来益阳寻找你,看你在不在家,若还在家,就让你和我同去钦州。我一路寻来,没想到还真顺利找到了你。”

“我是受了伤,才躲回到家乡来的。”卢性正说罢,将自己起义负伤的情况也讲述了一下。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去不去广东?”

“去,你专门找我来了,我还能不去。本来,我是想等伤好了,再去找龚春台、姜守旦这些会党首领的,也不知他们的情况怎样了。”

“肯定损失很大,有的走避了,同盟会也没联系到他们,徐锡麟和秋瑾等也遇害了。我看你暂时也不要找本地的会党了。”

“是啊,可以暂时不找。我就随你去广东。”

“咱何时动身?”

“明日一早吧,你就住我这里,今日也快天黑了。”

“好吧,一言为定。”

黄一欧于是决定住一晚。卢性正和妻子弄了一桌丰盛的晚餐,盛情款待了这位远来的贵客。

第二天,天还未亮,卢性正就告别妻子,和黄一欧一起动身,只向广东方向而去。

3、参与钦廉防城起义

广东钦州,一支新调来驻守城防的清军大营内。统领郭人漳正和一身商人打扮的黄兴在酒席前对饮小叙。

“克强,你的消息真灵啊,我率这支队伍刚到钦州,你就闻风而来呀!”郭人漳打趣道。

黄兴听罢回道:“是吧,你还不知,这次中山先生定要我亲来找你,务必抓住此番时机,把事情办成哩!”

“好说,你来了,咱们老朋友了,一切好商量。”郭人漳道。

原来,这黄兴与郭人漳早就相熟悉。郭人漳乃湖南湘潭人,其父郭松林曾是湘军曾国藩属下名将。郭人漳幼时习过武,十七八岁时,也到日本留过学,并参加过“少年中国会”和“军国民教育会”,开始也是主张反对清廷革命的。

在日本读书不久,郭人漳便回国了。起初,家里人替他捐了道台,分发到了陕西,陕西藩司沈淇泉是科举出身的大吏,对捐纳的候补道瞧不起。到省不多时,便说他年轻浮躁,志行不纯而把他参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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