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茹来看我的时候,眼睛红红肿肿,她跟我说:“言毓的爸爸,犯了商业罪,被控绑架和故意谋杀罪,下半辈子,可能都要在牢里度过了。伊新,哦,就是言毓的哥哥,他不同意他爸爸绑架你杀言毓的事情,他爸爸将他关了起来,后来他逃了出来,将言毓救了起来。言毓现在躺在医院里,还没有醒过来,听说还没有过危险期。”
后来向阳来看我,他一直都是聒噪得几乎要招人烦的地步了,可他站在那里,一直站了很久都没有说话,突然他问了我一句:“你不知道,言毓就在你楼上吗?”
其实姐姐和乐茹都跟我提过,言毓就在楼上,姐姐当时还问我,要不要扶我去看看他,姐夫说他的情况十分危急。我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可能他们以为我并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两人皆摇摇头,也就在也没跟我提起过。
见我毫无反应,向阳突然就勃然大怒:“易冰璇,你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良心!他现在躺在哪里就快死了,他的生命象征越来越弱,今天他再醒不过来,他就要死了!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都不去看他一眼。他明知道跳下水,他必死无疑,可是他为了你,就那样就跳下去了。是,我知道你恨他,恨他将你和浩林分开,恨他拿你姐夫的公司的事情,来要挟你,骗你,甚至,甚至拍了你的照片。但照片不是他发出去的,他已经让人去查幕后凶手。”
我听到这,浑身打了个冷战,突然感觉整个人脱光了,裸露在世人面前一样。
向阳沉默了好一会,仰头,重重地呼了口气,又继续说到:“他也恨他自己,他恨他自己为什么做不到放开你。他是疯,他真的是疯了,当我知道他拿你姐夫公司的事情来骗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真的疯了,我骂他,他当时喝醉了,还一杯杯地红白一起灌,嘴里一直重复着‘我真的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他从小死心眼,小时候,只有我和他玩,他就一直和我玩到大,他认定你了就是你了,他连他妈妈的遗物,那个翡翠平安扣都送给你了,我和他这么铁的哥们,有一次我碰了一下,他就将我揍得鼻青脸肿的,而他却送给了你,我说他不厚道,他说这是妈妈留给他的媳妇的。他就是这么死心眼,他就是认定你了。林雪就知道,李浩林是言毓心中的刺,知道你在言毓心中的位置,知道浩林在你心中的位置,所以才三番四次利用李浩林,让言毓在生意意气用事,他们林家可真是没少占好处。
还有那个张德生无赖赌鬼,将厂都堵输了,去求言毓,言毓看在方澜澜的爷爷份上,重金收购了他那破破烂烂的厂,根本不值钱,末了还亏上了一把,但是言毓还是给钱他去还赌债,他却用那钱又去赌,最终老婆孩子都赌上了,言毓见他没救了,才不理他的,结果这个白眼狼,却绑架了你,言毓知道是他,知道他嗜钱如命,想了个办法,救了你出去,要不是特警动作迅速,言毓早就被炸死了。还有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怕水吗?就是因为他在四岁的时候,被他爸爸按在泳池里,差点淹死了,才得了恐水症。他不能见水,却因为你喜欢游泳,而建了泳池,为了你和肚子里的孩子,他命都不要了,就跳下泳池!他为了你,一次又一次命都不要了,你却这样狠心,他一直都没有过危险期,你就在楼下,却连一眼也不去看他!”
向阳越说越激动,他眼里盈盈泛着泪光。
我早已泪流满面,我以为我的心早已经被伤透了,从此不会因为他而难过了,我以为一直是我很爱很爱他,爱到忘记他对我的伤害,原来并不是,是他更爱我,他爱得那样深沉,那样孤寂,却一直小心翼翼地爱着,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或许他是以为我恨他,他总以为我恨他,就连向阳都以为我恨他了,而我真的是恨他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是这样的。
我哭着摇头:“我不知道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是这样的。”
我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他从小就那样的孤寂,没有人跟他玩,所有人都怕他,都讨厌他。所以他潜意识里就觉得我讨厌他,恨他,他脆弱到,对自己根本一点信心都没有,浩林早已经是过去,而他却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他从小到大只有一个朋友,他几乎不懂分享快乐,他也不懂得倾诉悲伤,就像我问他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他只是含糊其辞。长年累月的孤独与寂寞,让他习惯性地拒人千里,不近人情。他所有东西,都严严实实地地藏在心里,我从来都不知道,问他,他也习惯性地藏得更加严实。因为他在害怕,害怕别人知道他的过去,会讨厌他,怕他,远离他,他竟是这样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
这一切我都知道的太晚了。
病房里,老爷子、方澜澜、秋姐都非常沉默地坐在病房里。
老爷子一直给我的感觉是强势硬朗,只是他现在坐在凳子上,颤巍巍的,眼里的精光早已暗淡,满头白发,深山凹陷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似一夜间老了十岁,曾经挺直的腰骨,一夜间都变得佝偻了。
而方澜澜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表情呆滞,曾经顺滑整齐干练的短发,此刻显得有些凌乱,她一双眼睛红肿不堪,定定地看着床上的言毓。
秋姐的精明干练也早已不见,愁容惨淡,肩膀微塌,低垂着头颅,站在老爷子身后。
我没有理会他们是如何看我,我直径走到言毓躺在病床边。
没见两天而已,他几乎瘦得不成形,或许一直是我没有留意,其实之前他来质问我为什么流掉孩子的时候,他已经瘦了很多,现在的他更加瘦了,氧气罩盖住了他几乎大半张脸,他的颧骨都突起了。他皮肤本来就白,此刻惨白得像张白纸,完全没有了血色,我的心突然像是被人狠狠掐住。
他睡得很安静,他手的很冰凉,原本这双手是那样的温热,怎么会如此冰凉?记得有一次我经痛,痛得在床上打滚,就是这双温热的手,温热了我的小腹,让我渐渐不疼痛,可是此刻,这双手为什么这么冰凉?是不是冷气太大了?一定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