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矛盾之人
“舞蝶儿,你不用心急,等下就会轮到你。”上官御品一口茶,不紧不慢的说。
舞蝶儿只闻一声便吓得跪在地上,如果也让她受这般苦,倒不如说出自己所知道的,也许还能救自己一命,“王爷,您别动怒,蝶儿把知道的都告诉您。”
“蝶儿前些天拜访郡主时,曾经赠与郡主一些紫萝香料,因为,因为王爷即将大婚,蝶儿又无名贵之物只得以此来表上心意,谁知竟惹出郡主中毒这件事,蝶儿真的不是有意的,蝶儿也没想到郡主今天会焚烧此香。王爷,蝶儿知道的就这些了,您可千万别给蝶儿动刑,蝶儿哪里受得了……呜呜……”舞蝶儿边说边胡思乱想,为了博取同情,干脆呜咽起来,上官御放下茶杯,心里已经明白几分,这舞蝶儿虽是好胜善妒,但是不至于敢毒害郡主,这次教训莲儿算是为如梦出上午的那口气。
如梦走后,他也从丫鬟口中了解了大部分事情真相,方知如梦的委屈,于是借郡主中毒之事,教训她们主仆二人。穆如峰已经提示过他,另外一种药只产于疆北,他来此也是再探二人的口风,现在看来,这次似乎真的与这主仆二人无关,只是这件事可以既往不咎,早上挑衅如梦的事可不能轻易罢休,上官御故意碰落桌上的茶杯,碎瓷迸溅一地,舞蝶儿顿时吓得整个人趴在地上,低低碎泣。
“舞蝶儿,居心叵测,算计侧妃,破坏两国关系,现打二十大板迁入览花苑,无本王旨意不得踏出览花苑半步。”
“不!不要,王爷,蝶儿不要去览花苑,蝶儿要伺候王爷!”舞蝶儿匍匐着爬到上官御脚边,眼里蓄满泪水,“蝶儿是冤枉的,蝶儿没有做伤害恻妃的事,王爷,蝶儿是冤枉的……”
两名小厮拖拉着泣声喊冤的舞蝶儿,上官御嫌恶的转过身去,另外两名小厮则是拖走瘫软在地上的莲儿,莲儿皱眉暗下眸去,嘴上依然“哎哟”哭叫,心底却在打算下一步,一旦她跟随舞蝶儿进了览花苑,行动起来就不方便了,她得想个万全之策。
“王爷,郡主醒了,说想见您。”小厮的来报打断了上官御的心思,他转过身子,墨色的瞳仁里一半担忧,一半厌恶。
“去看看追日回来了没有?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本王!”如梦不知怎样了,追日找到她了吗?上官御满心担忧,如果还没有消息,他要亲自探寻。
马车内煤油灯执着着挥摆,忽明忽暗的火光似要熄灭一般。
上官珏依然昏迷着,尽管受伤最重的手掌已经简略的包扎好,可是他浑身上下数不清的大小伤痕都依然绽放着诡异的色彩。
如梦抱紧上官珏冰凉的身子,轻抚他瘦削不已的面庞。怪不得这段时间他没再见她,原来绊住他脚步的仍是自己。如梦以指代梳轻轻捋起上官珏粘着血汁盐水的长发,似水的美眸细细打量着伤口遍布的俊颜,越看越心疼。
两个月前,他意气风发,同仇敌忾,丰神俊逸连潘安都自叹不如。
现在,他瘦骨嶙峋,伤痕累累,双手残伤,不知能否痊愈。
一切,皆是为了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他甚至放弃了一直背负在肩的仇恨,乃至自己的生命都弃之不理,她不值得他如此对她。
她给不了他想要的爱,因为一个人一生只能爱一个人,她已经失去了再爱他的权利。
“你好傻。”如梦擦干上官珏耳垂上凝结的血迹,轻声低语。
上官珏静静地躺在如梦怀里,他的眼睛安心的微闭,如扇的睫翼扑动,似是睡着的孩童,他血迹遍布的嘴角透着淡淡的笑意,满足的上扬。
“你真傻。”一个简单的怀抱,就如此满足,如梦看着他微笑,却划出泪珠打湿了上官珏的嘴角。苦涩的液体渗入上官珏口中,他抗议的拧紧双眉,如梦马上擦去扰人清梦的始作俑者。
他该睡个好觉了。
如梦抱紧削弱的身躯,把颠簸的力度减小到最轻微。
“王妃,马上就到御王府了。”驾车的追日隔着车棚通知车中的人儿,粗重的阔眉一路未曾舒展过。
见到王妃的那一刻,追日恨不得自戕了结以谢罪,当时王妃上身近乎****,从脖颈到双肩都是青紫的淤痕,而那大小不一的淤痕赫然是……被登徒子凌辱过的痕迹。
“驾!”追日扬起皮鞭狠狠打在车把上,仿佛车把子就是可恶的无耻之徒,他要把浓浓的恨意宣泄出来。
马儿措手不及,猛然加快速度,马车也随之一颠。如梦抱紧上官珏,生怕他被震醒,醒着就会承受着皮开肉绽的痛苦,他痛着,她会好到哪里去。
马车逐渐平稳下来,如梦挑起车棚帘子,帘外,暮色已逝,徒留空寂的盈黑夜色。
无星无月,恰若如梦塞满暗黑的心口,毫无一丝光明。
还是要回御王府,这个不能称为家的家。
这一刻,如梦好想回到过去,回到莫天的怀抱里,做一个十岁的懵懂无知充满幻想的小女孩,可以抱着独爱的玩具无忧无虑的蹦跳,歌唱。
以往还嗤笑过哼着不想长大女子,现如今自己也煽情起来。
逃避,永远都是最糟糕的抉择。放下车棚帘子,如梦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难得的平静。
暗夜中,奔腾的骏马长啸一声,止住了飞奔的前蹄。
“王妃,到了。”追日利落下马,撑开布帘,抱起昏睡的上官珏,大步流星的走进灯火四明的御王府。
如梦紧跟着踏出车棚,夜间的凉气飕然侵袭她单薄的身子,如梦裹紧追日的外衫,扬起明眸盯着“御王府”三个金字,感觉如此亲切。
“王爷,侍卫长和王妃回来了!”小厮们一个接一个传进豪门深苑,从他们欣喜的声调里,如梦感觉不到温暖,只觉得胆战心惊。
小厮们热切的声调渲染着对这个王妃的喜爱,可是这个王妃只能做出伤害王府的事情。
方才余留的亲切荡然无存,这里容不下她多余的温情。
红烛喜帘的别院里,丫鬟交替忙碌,端水捧药,不敢怠慢。
穆如峰松开指压在慕容嫣皓腕上的指节,安然神定,上官御负手背后,凝神贯注盯着床上虚弱苍白的慕容嫣:“到底怎么回事?是谁给你下的毒?”上官御的口气森寒,根本不是对待一个病人,倒像是在审问一个罪大恶极的罪人。
“嫣儿……嫣儿……”慕容嫣显然被吓了一跳,无辜怯懦的大眼可怜巴巴的瞅着上官御,白嫩的双手不自在的揪起上等的绸被,不消半刻,黑白分明的瞳目里蓄满委屈的泪水。
“郡主,御是想调查清楚当时的情况,你如实说来就行了。”穆如峰温和的话语是一帖安神良药,慕容嫣渐渐定下心来,她羞涩的抬眸,迎上上官御漠然的厉眸,又马上低下头去,晶莹的双颊上迅速染上氤氲的嫣红。
“姐姐说今日是大喜之日,焚上此香能使王爷……更加……快乐,于是,嫣儿就遵循她的意思,点上这种熏香,后来姐姐又差人给嫣儿送来一碗银耳羹,说是怡神滋补,免得太累……”慕容嫣断断续续的说着,在场的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是什么,穆如峰拧紧眉头,心底疑团更多,他悄悄审视着慕容嫣红透的双颊,试图找出些纰漏,却一无所获。
“姐姐?是谁?”上官御可没有功夫去理会她的花痴,找出关键人物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王妃姐姐呀,她差了贴身丫鬟过来叮嘱嫣儿的,这碗羹也是那个丫鬟送来的,哦,对了,这熏香还是蝶儿姐姐赠送给嫣儿的。”慕容嫣若无其事的细说当时的情况,殊不知上官御的酷脸此时已经黑成包公。
“慕容嫣,本王劝你想想清楚再发话,如若本王查出事实与你所言不符,就算你是天王老子的妹妹,本王一样严惩不贷,杀无赦!”如果慕容嫣说的是真的,那矛头直接指向了如梦,他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去冤枉自己的女人,包括眼前这个满眼天真,惊恐无措的盟国郡主。
“王爷,嫣儿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您若不信可以去问那个叫小乙的丫鬟,春花,你也可以作证的。”慕容嫣抖瑟着拉过身边陪嫁的丫鬟,挡住上官御如炬的目光。
“王爷,君主说的是真的,那个丫鬟是这么吩咐的。”名叫春花的丫鬟同样垂首瑟缩,不敢对视上官御严厉的黑眸。
“哼!你口口声声说王妃叫你焚香,本王倒想问问,王妃何以知道你有此香?”上官御推开春花,揪起慕容嫣上等的嫁衣,整个人都笼罩在暴戾之色中。这个花痴明明就是信口开河,看她怎么回答,答不上来就算慕容厉来了,也救不了她。
“御!”穆如峰见形势大乱,赶紧拉开上官御,提醒道:“郡主刚解毒,身体还很虚弱。”
“哼!”上官御松开拳头,冷哼一声,凌烈的目光似要看穿瑟瑟发抖的慕容嫣,“快说清楚!”上官御毫不怜香惜玉,愤怒的咆哮声震穿御风苑。
“王爷……王爷,嫣儿,真的没说谎,当时嫣儿也奇怪,就随口问了她一声,那丫鬟告诉嫣儿舞蝶儿姐姐已经将此事告知王妃了,嫣儿就没有深究,呜呜……”慕容嫣越说越委屈,水汪汪的大眼蓄满了晶莹的液体,迫于上官御锐利的眼光,不敢哭出声来,只能强忍,喉头却忍不住断断续续的哽咽起来。
上官御欺身向前,捏起慕容嫣秀丽的下颌,逼迫她对上自己锋利的暗眸,希望找出说谎的破绽,慕容嫣清澈的大眼无辜的眨着,眼光虽是怯怯的,脸色虽是羞红的,但是这只是花痴的表现,上官御厌恶的放下慕容嫣,转身陷入沉思中。
真的是如梦派人下的毒吗?不可能!不可能!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可是她为什么要逃出去?她会有危险吗?追日找到她了吗?上官御的心思渐渐从怀疑转变成担忧,浓重的担忧。
“王妃回来了!王爷,王妃回来了!”来报的小厮满怀欣喜的声音传进在场的每位心中,上官御忧色顿失,纠结的眉头难得舒展,连紧闭的嘴角都上扬成好看的弧度。
“王妃现在身在何处?”上官御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她,短短半日,他竟思念起她。
“在萧逸苑,王妃还带回一个受伤的男人,穆公子,王妃叫您过去诊治呢。”小厮不放过任何一个王妃交代的事情。
“那她没有提及本王吗?”上扬的角度再次回落,舒展的双眉更加揪紧,上官御的脸色乌青一片,这个女人居然会带个男人回来,带个男人回来也就算了,居然叫穆如峰过去不叫他,还把不把他这个御王府真正的主人放在眼里,上官御阴沉的声音显然吓坏了小厮。
“王妃说,王爷洞房花烛,人生第一大喜事,就不要打扰了……”小厮慢慢后退,声音越来越小,方才进门时的喜颜悦色早已挥散,因为冷酷无情的御王爷此时已经揪起了他的衣领,马上他就要被扔出去了。
“啊!”小厮的惨叫响彻整个王府,栖息在府中树上的鸟儿惊得秫秫扑飞,消失在夜幕中。
“去萧逸苑!”上官御青筋崩起,怒气冲天,醋劲十足。
穆如峰摇头一笑,随即担忧取代笑容。
“王爷!您走了,嫣儿怎么办?”慕容嫣拉着上官御的衣襟,眼底都是伤心,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是她的洞房之夜,难不成她要独守空房?
“郡主,身体染恙,还是好好休息吧。”上官御甩开慕容嫣的手,生疏的警告她,不要多事。
“王爷,嫣儿已经是您的妻,您……”怎么还要叫郡主?慕容嫣好像问出这句话,却被眼里滑出的泪水打断,她哀求的看着上官御,希望他能留下。
“是不是不是你说的算,那个谁,好好照顾你们郡主。”上官御是多情之人,如花美眷他喜欢。可是他还是无情之人,更多莺莺燕燕如今都关在览花苑。
只是太多女子,明知他是矛盾之人,还要把自己的身心丢给他。
“王爷,就这么走了,嫣儿中毒就这么算了?”慕容嫣不甘心,就算留不住他的身体,也要让他心底无时无刻想着她。
“算了?本王有说过这两个字吗?你放心,本王会查出真凶给你做主,不用着急。”上官御背对着慕容嫣,宽阔的肩膀挡在门前,形成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房里羞愤难当的妙龄女子。
“那个丫鬟可是王妃的贴身侍女!”慕容嫣揪紧嫁衣,嫉恨的声调不自觉的流露出来,身侧的丫鬟春花赶紧扯扯主子的袖襟,暗示她的失态。
“哼哼!贴身侍女?烦劳郡主提醒,那个丫鬟本王就是把四国全都反过来也不会放过她的。”上官御突然转过脸来,满脸的戾气射在怒目怔怔的慕容嫣身上,深邃无底的黑眸有如一双利爪把慕容嫣拨个精光,那薄唇慢慢噙笑,笑得慕容嫣心底发麻,原本气势嚣张的质问竟显得苍白无力,她慢慢垂下脸去,恢复天真可怜,婉约娇羞的模样,不安的妥协:“王爷,有您这话就够了。嫣儿等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