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把钥匙给我吧,我就说是在地上拣到的。”阿兴赶紧说道。
林定郎拿着钥匙的手一抖,钥匙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仿佛洞穿了他的灵魂。这时黄世忠带领管家进来了,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地上的钥匙上。空气里散发着一股剑拔弩张的味道。黄世忠一把抓住林定郎的胳膊说道:“好你个贼人!日防夜防,果真是家贼难防啊。”
“不,大哥,我没拿。”林定郎惊得连连后退。
“你没拿怎么会在你那?”黄世忠咄咄逼人道。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早上我就在酱油坊做事,下午就一直在书房看书。根本没时间去做别的事情。”
“你别狡辩了,当时我听见有人叫我,我睁开眼睛看了一下,那个人就是你!今天我正午睡,阿三来报说你要见我,我除了他就只见过你一人,这个阿三可以作证!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阿兴,把这个贼人捆起来交给爹发落!”
“这……大少爷,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阿兴说道。
“能有什么误会?对了,你怎么也在这里,是不是你们合谋的?”
“不,不,不……我没有。”阿兴连连摆手后退道。
“那还站着做什么?还不把林定郎捆起来!”
阿兴无奈接过绳子往林定郎身上套。
“不,不,不是我。我没有!”林定郎挣扎着。
“住手!”黄明德进来了。黄三袅也跟进来了。大家都不动了。
“爹,”黄世忠凑了过来说道,“钥匙在林定郎这里。上午他还特意找过我,跟我说什么告别的话。他就是想拿走这些帐本,还私自跟那些大客人要帐。这个王员外可以作证。”
“是的,我可以作证。我今天为什么会来,就是有人跟我要账,说什么账单还给我,可以与我五五分账,那个人就是他。”王员外说着将手指向林定郎。
“你怎么血口喷人?”林定郎着急地喊道。
“你还有脸狡辩!爹爹,我同时还发现抽屉里的银票也不见了。”
“我没有,岳父,三袅,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林定郎觉得眼前人影晃动,一个比一个模糊。
“爹,我相信定郎哥哥不是这样的人。请爹爹明查!”黄三袅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深深地相信林定郎的为人,她也知道大哥处处针对林定郎,可是面对此情此景,她除了说情别无他法。
“女儿,我也愿意相信定郎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我也不能包庇他呀。人心难测啊。”
“岳父,我真的是冤枉的!”
“爹,别信他,人证物证俱在,拿他见官!”
“不,此事关乎我黄家声誉,不宜闹大。定郎,你走吧,回到下羊角去吧。”黄明德无奈地挥了挥手。
“爹!”黄三袅跪了下来,“要赶林大哥走可以,您连女儿也一块赶走吧!”
“爹,此事万万不可。我三妹乃富家千金,怎么能跟这个穷酸的贼人一起走呢?”黄世忠添油加醋道。
“三袅,你起来再说。”黄明德去拉女儿。
三袅却一口拒绝:“不,爹爹若不同意女儿跟林哥哥说,我就长跪不起!”
“杨管家,把三袅拉到阁楼去,外面上锁,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开锁!”黄明德闭上了眼睛,心里有一种深深的痛苦,却努力将那即将出世的痛苦表情挤压了回去。
“爹!”黄三袅哭喊着。春香见此情景也落下眼泪。
“岳父!”林定郎也跪下了。
“别再叫我岳父了。林定郎,此地非你所能待了,你再待下去恐怕也只能拿你见官了,你还是回去下羊角吧。”黄明德扬了扬手,走了出去。
“穷鬼,跟我斗,你还嫩着呢。想做我黄家的女婿,想瓜分我黄家的家财,你连门都没有!”黄世忠一脸阴笑,对着王员外眨了眨眼,扬长而去。大家陆续都走了,只留下一脸落寞的林定郎,他久久地跪在那里。他再一次听到了内心那块巨大的伤疤撕裂的声音。他无声地跪着,仿佛一尊破败的雕像。
林定郎收拾停当,看了看这个他待了七年的屋檐,抬头望着阁楼,心里涌上一股心脉骤断的悲凉。黄世忠催促道:“你小子别懒蛤蟆想吃天鹅肉了,赶紧滚蛋吧!”
林定郎淡淡地说道:“大哥勿催,我马上就会走。希望大哥将来不要后悔。”
“我真是笑话,我后什么悔?不送了!”黄世忠不屑地地瞪了他一眼,扬长而去。
林定郎走出门槛,后面响起声音:“姑爷,先等等。”回头一看,是春香。
“春香,还有什么事?”
“姑爷,我们出去再说。”
两人来到河边,春香递给林定郎一封信,林定郎急欲打开,被春香劝住:“姑爷莫要着急,小姐嘱咐姑爷上船再看。”
“好。”林定郎把信放到袖子,问春香,“小姐还对你说什么了?”
“小姐说,一切都在信中了,姑爷看了自会明白。”
船开走了。春香转身回去。林定郎抽出信纸,露出娟秀的字迹,只有寥寥数字:
“君当作磐石
妾当作蒲苇
蒲苇韧如丝
磐石无转移”
林定郎萧然泪下,远远传袅袅的古琴声,和着凄美的唱词,每一声都深入骨髓。细细一听是李白的《秋风词》:
“秋风清 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 寒鸦栖复惊
相亲相见知何日 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 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 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 何如当初莫相识”
林定郎呆呆地听着,泪水打湿了信纸。船夫一声吆喝,船离盐盆渐渐地远了。 那琴曲却还在林定郎的心头耳边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