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定郎换上以前是穷书生时穿的衣裳,来到盐盆黄宅。黄宅大门紧闭,他敲了敲门,探出一个脑袋。不一会那脑袋后面的身子也钻出来了,看了一会林定郎,突然惊愕道:“你?是……姑爷?”
林定郎看着那人觉得眼熟,却叫不出他的名字。他问道:“你是?”
“我是阿三呀!阿兴的好兄弟!”
“哦,阿三哥。”
阿三一个劲点头,激动地说道:“你是姑爷,我认得,以前我刚来黄府,后来您就走了。我知道我们家少爷冤枉你,他逼我偷偷把钥匙放到您的抽屉里。这事我一直过意不去,自从您被赶走后,我天天寻思着要当面跟您道歉。如今终于把您盼来了。还有老爷的死也跟姑爷无关,当初是大少爷半夜溜进老爷房间。那日夫人安排我照顾老爷,可大少爷来了就逼我出去。他硬逼老爷改遗嘱,把老爷活活气死了。这事我一直不敢跟三小姐说,我怕她生气。如今把这事跟您讲了,我心底的石头也落地了。这几天小姐为夫人的死流了不少眼泪,我也不敢打扰她。心想着等夫人后事办完再说,没想到夫人后事一办完那少爷就逼迫小姐改嫁,还把她锁在阁楼。小姐不从,天天以泪洗面。所幸三姑爷回来了,这下小姐不用哭了。您快去救小姐!”
林定郎道:“好,烦请阿三哥代为通报给黄世忠,说我回来了。”
阿三道:“好,这就去。姑爷在此等待。”阿三说着进去通报,黄世忠正在吩咐几个打手:“就这样,你们天色一黑就来这。”
几个人应道:“好。”
阿三向黄世忠禀报道:“大少爷……不,老爷。”
“什么事?没见我忙着吗?”黄世忠头也不抬问道。
“三姑爷来了,在门外侯着呢。”
“什么三姑爷,你脑袋坏掉了?三姑爷不就在府中吗?”
“不是那个……三姑爷,是……是那个真的三姑爷。”
“什么真的假的!”黄世忠不耐烦地摆摆手,突然惊醒过来似的跳了起来,“你……说的是……那个叫林定郎的穷鬼?他不是进京赶考的时候死了吗?”
“没死,真的,好好地在外面侯着您呢。”
“啊?”黄世忠嘴巴张得老大,随即定了定神道,“叫他进来。”
阿三带着林定郎走到大厅。黄世忠上下打量着林定郎,只见他还穿得如此穷酸,他讥讽道:“原来真的是你这个穷鬼啊,听说你上京赶考遇到了劫匪,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怎么?命这么大是不是还做了什么大官回来啊?”
林定郎叹了一口长长的气道:“大舅,你有所不知啊,定郎那日确实遇到了匪徒。他们将我劫持了几日,后来见我身无分文,便放了我。但也因此迟到了,错过了上京赶考。没有考中一官半职,惭愧啊!”
“嘿,我就知道你这穷酸相还能有什么官运呢!你这穷鬼要是能做官那我就能当宰相了!你泥鳅还想跳龙门呢,哈哈哈……”说罢他大笑起来,笑得浑身颤抖。
林定郎见他这副样子,心想:现在你就笑吧,有你哭的时候。他说道:“是啊,小生惭愧啊。”
黄世忠停止笑声道:“你休要废话,今日到此有什么事,说完快滚!”
林定郎道:“听说岳母去世,我这做女婿的理当来送送岳母。”
黄世忠呲了呲牙,冷笑道:“哼,早安葬了,还用得着你这穷鬼来送吗?你来了也好,趁今日你在此,把我三妹的休书写了给我,我还可以给你些银两,从今往后我们黄林两家就再无瓜葛。不然休怪我将你打出去!”
林定郎不卑不吭道:“我林定郎虽然穷,但也穷得有志气,断不会做卖妻之事。你要是敢动手打我,你要知道后果,我已经通知朋友,一柱香的时间若我没出来,便去衙门告你伤人之罪。”
黄世忠一听这话火冒三丈,又不敢动手打人,只得推他道:“滚!你给我滚!”
此事黄三袅在楼上听到吵架之声,对春香道:“春香,我好想听到了官人的声音。”
春香耳朵贴着门缝道:“好想是林公子的声音。”随即站起来兴奋地说:“是不是公子来救小姐了?”
黄三袅点点头,眼泪就下来了:“我正寻思着如何是好呢,若是官人不来救我,我就拿一把剪刀结果了自己。现在好了,官人一定会来救我的。”春香点点头,又俯首去听。
此时楼下的林定郎拂袖道:“不用你推,我有脚自己会走!”说罢扬长而去。
黄世忠看着他的背影吐了一口道:“呸,落榜穷鬼还这么嘴硬,我看你得意到几时?”说罢,他命令下人道:“来人,去给那死丫头送饭,吃完饭马上将她塞进花轿。”
春香抬起头道:“小姐,没声音了,姑爷好像走了。”
“走了?”黄三袅愕然道,“怎么……他不是来救我的?”
春香安慰道:“小姐,你先别急。姑爷只身一人,不能硬闯,他一定会想办法救小姐的。”
黄三袅黯然道:“可是,这么久了,我们夫妻二人都未曾见到面,还一度以为阴阳两隔。现在他好不容易回来了,她怎么也不上来看看我呢?”
春香道:“许是大相公不许他上来。他定会另想办法的,小姐不要伤心了。”
黄三袅突然取出古琴,弹奏起《湘江怨》。顿时凄美的曲调伴着哀伤的歌曲在方圆数理缭绕:
“落花落叶落纷纷,终日思君不见君,肠断断肠肠欲断,泪珠痕上更添痕。
一片白云青山内,一片白云青山外,青山内外有白云,白云飞去青山在。
我有一片心,无人共我说。愿风吹散云,诉与天边月。
携琴上高楼,楼高月华满。相思弹未终,泪滴冰弦断。人道向江深,未抵相思半。海深终有底,相思无边岸。
君在湘江头,妾在湘江尾,相思不相见,同饮湘江水。梦魂飞不到,所欠惟一死。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尽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不当初莫相识。”
林定郎听着,听着潸然泪下,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他一步三回头离开了盐盆,他的心早已飞到了他心爱的女人身边。只是,现在,他要忍,只差最后一步了。他在心里默默念道:娘子,你等我,我们很快就要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