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走进来,“行乐姑娘有事?”
“把欢喜叫过来。”
“欢喜姑娘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这样啊……”行乐想了想,“那就先请阿梨过来。”
小叶很快把阿梨带了来,行乐对阿梨说:“阿梨,这是我请来的贵客,你愿意献上一曲吗?”
“是阿梨的荣幸。”阿梨恭谨地对行乐一福,其中崇拜与折服不言而明。
阿梨唱的是一首宛转的“临江笑”,嗓音柔媚圆润,琵琶伴奏,说不清的柔情万千。
但巴木错不为所动,一曲终了,只轻轻拍了拍掌,说:“阿梨姑娘气质高雅,技艺了得,可惜,果真是不同凡响。不过美则美矣……”
“却难以令人动心是吗?”行乐仿佛早料到他的反应,把他的话接了下去。
巴木错一笑,当是默认。
“辛苦你了,阿梨。”行乐对阿梨笑笑。
阿梨起身离开,眼中有些黯然,行乐姑娘可是对她失望么?
刚走到门口,差点被冲上来的欢喜撞上。
“阿梨,小心小心,看路呀……”欢喜扶稳怀里的大美人,叮嘱着。
“欢喜,快进来。”行乐已经听见了她的声音。
“知道了,这就来了,行乐,你有事找我?”这可稀奇了,一般是她有事去找行乐的,这次行乐倒来找她。
欢喜一进去,里面除了行乐,其余的人都愣了——怎么那么像啊?要不是衣服颜色不同,他们真以为这是行乐从门外进来了。
白小矜也跟着进来,“行乐,欢喜,吃饭啦……咦?你怎么还在啊?”说的是巴木错,这男人怎么还不走啊?阿梨都唱过歌给他听了。
“不急。”行乐招手让欢喜过去,耳语一阵,欢喜笑着连连点头。
“亲王,喜乐楼的牌子自然不是假的,但你知道,我们楼里的价钱可不是一般人出得起的。”行乐笑意不减。
巴木错随手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说:“就算不能欣赏到满意的节目,得见行乐姑娘一面也不虚此行,行乐姑娘请。”
白小矜瞄一眼银票上的数目,笑眯眯地就要伸手过去,却被行乐制止。
“亲王,钱,行乐也不是没有。”
谁会嫌钱多啊?白小矜瞪圆了眼睛。
“那行乐姑娘的意思……”巴木错疑惑地看着行乐。
“我喜乐楼要合了亲王的心意,亲王要答应为行乐做一件事。”行乐面容淡极,但眼里的认真却让人不能忽视,“如果亲王对喜乐楼不满意,那么行乐必然也向您赔罪。”
“那也行。”巴木错爽快地说,他可不认为这些歌舞之地能有什么令他满意的,他最感兴趣的,反而是面前这个自信满满的女子。
“欢喜。”
欢喜点头,清了清嗓子。
“呀啦索——”
小矜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居然是“青藏高原”!
相比于小矜的哭笑不得,巴木错原来漫不经心的面色肃然一整,本就明亮锐利的鹰目更是熠熠地发了光。
随着欢喜的献唱,那样高亢嘹亮的歌声在房间里激昂回荡,令巴木错坚毅的面容轻微地恍惚起来。他看着欢喜,满目不解,满目惊喜。
那样的时代,自然是没有这首响彻大江南北的高原之歌的,但是很多东西,是长久都有着共通点的。玉壁皇朝里没有那样高远的歌,没有靠近天空的壮烈,但是“青藏高远”里有,有高原之上的荡气回肠,有高山冰雪的动人凛冽,那样激越的呼唤和期盼来自远古的、从未改变的天空。
巴木错仿佛看到了家乡那些博爱虔诚的长者落在高山积雪上的睿智目光,仿佛感受到了家乡独有的日光与寒风,他念念不忘的,那伟大的庄严。
欢喜把一整首“青藏高原”唱完,屋子里沉默一阵。
“亲王,你想起了什么?”行乐优雅地为巴木错斟满一杯酒,也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宁撒……宁撒的雪……”巴木错看着行乐的目光已经满是敬重之色,“行乐姑娘可是去过宁撒么?”
他的家乡啊……那样的情怀,只有他的家乡才有的激越啊……
这个聪颖至斯的女子,可是去过了么?
“今日一歌,明日喜乐楼再为亲王献上一舞,请亲王明日再移驾喜乐楼如何?”行乐并不回答,脸上依然是温煦的笑意。
巴木错深深看着行乐清明澄澈的眼,不知道为什么,又再想起了家乡高耸入云的山尖上,那些高贵的积雪。
秋夜漫漫,凉意像要在人的鬓发上凝结成霜。
巴木错久久伫立在别院的窗子后,深邃的目光中,有什么翻滚汹涌,顷息万变。
他在等一个人,那个人是促使他来到玉壁皇朝的原因。
但是他知道,事情有了变化。宁撒的男儿是不能对心里的声音撒谎的,他既然见到了行乐,听到了欢喜的歌,他便知道,他不能按照原定的计划进行下去。
“亲王。”
雕花镂空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颀长的身影步入。金边折扇,别样风流,居然是三王爷,玉呈运。
“王爷。”巴木错点点头,“我这次请你过来,是想告诉你,计划有变。”
“怎么?”玉呈运有些惊讶,“亲王打算换时机动手?”
“不,我是想告诉你,我决定终止这次的合作。”
玉呈运的脸色一变,勉强笑着,“亲王可是嫌本王给的价钱太低了么?”
“不是。”巴木错一叹,“我听到了家乡的声音。”
他已经隐隐知道行乐的意图,他知道行乐是为了谁,所以他要停止。
这是什么意思?玉呈运不明白,他唯一明白的是巴木错不打算继续帮他。
“亲王,我听说‘游鹰’从来不会出尔反尔。”他眯了眼,表情蓦地有了怨愤。
“‘游鹰’从不出尔反尔。三王爷,‘游鹰’的规矩是十万出手一次,上次你给我十万白银,我帮你刺杀四王爷,损失四名手下。王爷难道忘记了?”
“但是你们没有把他杀掉!”
“‘游鹰’规矩是,每一次接下委托都会全力以赴。”巴木错冷道。
全力以赴之后若不能成功,雇主也不能抱怨,这是交易的前提。
“那我再出十万,你再帮我杀他一次!他现在在喜乐楼里,那里不像王府戒备森严,你们……”
“他在喜乐楼,我就更不能动他。”巴木错口气毫无转圜余地,“我说了,王爷,我们的交易就到此为止。”
“巴木错!你……”玉呈运怒道,“你不要忘记你还在玉壁皇朝里!”
“希望王爷也不要忘记,如果皇上知道你要刺杀四王爷,那会是什么后果。”巴木错嘲讽地拉起嘴角。
想恐吓他么?呵,谁比谁光明磊落呢?
玉呈运脸色连连数变,手中折扇的扇骨几乎被他折断。
“‘游鹰’?”玉呈瑞眉头蹙得死紧。
“是的。这是江湖上有名的暗杀组织,出价极高,十万白银出手一次,无论成败。”殿下跪着的黑衣人恭敬地答道。
“无论成败都须先收十万白银?”
“是的,但是‘游鹰’至今只有两次失手,一次是两年前刺杀容门当家容渊,第二次便是前几天刺杀四王爷。”几乎完美的暗杀记录是江湖中人争相雇请的原因。
“对了,这次救了四弟的是哪一路的高手?”玉呈瑞再问,那人救了四弟,必要重赏。
“那人的身份极神秘,属下惭愧,至今还没查出他的来历。”
“他目前仍在喜乐楼中?”玉呈瑞忍不住担忧,四弟也仍在喜乐楼中呢,那儿也不知是卧虎藏龙还是鱼龙混杂。
“是的,皇上。”
“明天,我得去一趟喜乐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