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这一天我决定告别第二咨询室。见习并不是一个可以长期发展的工作,心理咨询师并不适合我,于是决定辞掉这份工作,回A城发展,毕业招聘会在即,是时候全心全意准备应聘,面试,工作。同时好几天在校园碰不见秦鄂,往常20点会准时在操场看见的身影,如今却毫无踪迹。一整天也很少见到她的人影,清晨醒来看见她安然的躺在床上心里安慰了很多。
话说那天从最后一次从L老师那里回来之后,宿舍只有我和她,痛苦的她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难受的要死,默默的涨红着面,流着眼泪,小声地呻吟,我内心无比着急和难过,却不知如何安慰她,不想让她将咨询室的方式延续到宿舍里。
我们是舍友关系,大一时是同专业的同宿舍的好朋友,大二我申请转专业到心理学专业。我喜欢这个宿舍,便没有搬出去。因为不是一个专业,我和宿舍的同学关系微妙,时近时远,时亲时疏,难以捉摸。也只有和覃萼经常一起吃饭,一起上自习,一起去跑步,一起去逛街。
大三下学期,她要考研,我要工作。便都递交了暑假留校的申请。由于工作的地方有些远,我便又在外面租了房子,每天个忙各的事情,偶尔也会在宿舍住几天,互相聊聊天。
”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一个月前哭着给我说,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那天,宿舍只有我和她,她却一言不发的哭了一上午,我束手无策,想着是不是该给她预约一个老师,她并不同意,我便没有强求,下午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只是晚上她突然出现在第二咨询室是我始料未及的。毕竟朋友的建议只是建议,大脑九拐十八弯的决策路径国内外的科学家们研究了一百多年了至今也没有解密。
每一个心理咨询室都有一个督导,而我的督导正是覃萼的咨询老师——L老师,也是我的毕业论文指导老师。我的毕业论文是利用精神分析研究人的情绪心理,覃萼是我研究论文的案例。
我离职那天刚好遇到了覃萼找L老师,我便在咨询室外的接待室坐着。自从那天覃萼和我一起去上完课,她便行迹异常,辅导员打电话也不接,发QQ也不回,为了找她,我跑遍了整个校园的每个角落,甚至去了人迹罕见的后山,找到她时,她安静的坐在红森林网吧沙发椅上睡觉。那一刻,我竟然萌生出一种可怕的想法,如此痛苦的活着,还不如让她死吧。
而今在第二咨询室碰到覃萼主动找L老师,L老师的形象在我的心里瞬间光芒四射,我难以抑制的内心窃喜,突然间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对心理咨询师这个职业的敬畏,深深被L老师折服了。
这次在第二心理咨询室我有幸听到了我的朋友覃萼的故事,心里五味杂陈。我决定把这个故事记下来,让更多的人去理解覃萼,这个胆小说话就脸红的女孩,有着怎样让人难以置信的经历。
“我做了一个梦,很特别。”她便自顾自的讲起来了。
“梦开始在我童年时一个同学安欢的家里,我母亲将我送到同学家,给廖阿姨说,这孩子住你家吧。廖阿姨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我母亲便消失了。梦开始在我童年时一个同学安欢的家里,我母亲将我送到同学家,给她母亲廖阿姨说,这孩子住你家吧。廖阿姨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我母亲便消失了。
突然添了新人口,生活过的也很拮据,我,安欢,安仁三个都穿着破烂的衣服,围在灶台旁边眼巴巴的望着锅里。廖阿姨做着我最爱吃的西红柿炒鸡蛋,我望着锅里的鸡蛋竟越炒越少。嘴角却不知觉翘了起来,心里很满足的感觉。
而后,在学校操场上体育课,我和伍阳,阿诚,雷腾还有一些看不清楚的脸的男生。体育老师被换成是我高一时的班主任Q。他让我们自由活动,然后和他的一个同事(这个同事说实在,我并不认识。只是听说过见过而已)打闹。被绕着脖子拧着胳膊,难受的直叫唤。
还有几分钟就要下课了,伍阳要逃课提前走,我不同意。可是我们上课竟施行刷卡式门禁制度,我看着那个表显示还有五分钟,一向乖乖女形象的伍阳竟毫无顾忌的刷了卡,跑出去了,而我竟一反常态的耐心的等待着将要到来的五分钟。接着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快到家门口时碰见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很是熟悉,我隐隐约约觉得我对他有着强烈的爱意,可是却说不清楚他到底是谁。隐约中我听到一个来自内心深处的声音是我母亲的前夫(这个梦中人有违事实,因为我父母从没有离过婚),只能是我爸,我的初恋男友阿俊,他抱着一个五岁多大的小男孩,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笑着望着我,好好看。
男人说,我很久以前犯了罪,被揭发了,这次是逃不掉了,如今要受十八年牢狱之苦。可是他苦命的孩子,无人照顾,希望我可以带回去。
小男孩并不知道他将与父亲分离,依然傻傻的望着我笑,那笑容像四月里的牡丹花,温暖中洋溢着喜庆。已是十一月份了,天很是阴冷,小男孩穿着一件旧单衣依然对我笑着,让我顿时怜惜不忍。
我蹲着拉着他的小手对他说,一会回家,就有人给你买新衣服。他开心的又蹦又跳走在我前面。
我们回家的路不知为什么要翻过一堵墙,他爬上去彭的一声掉下去了????
我被惊醒了。”
”你觉得这个梦对你有什么意义?“L老师试探着问。
“我不知道。”
你看过佛洛伊德《梦的解析》吗“
看过吧
可不可以讲一下你对他的书的理解?
不记得讲什么了。
那我先说说,看你能想起什么?
“里面有一个很经典的歇斯底里的案例,两个相依偎命的姐妹,妹妹对姐姐百依百顺,自己的婚姻也是姐姐看上的男人,然而婚后过的并不是很幸福。姐姐的第一个小孩因病夭折,她也很痛心。四年后,姐姐有了第二个孩子,她却梦见小外甥死掉了。著名的心理医生furd说,你没有诅咒小孩死掉,你只是想心仪男人一面。”
第二心理咨询室的氛围慢慢融洽起来,今天的覃萼也格外的开朗,讲了很多。我对此做了一个整理,以便读者可以清楚其中的故事。
安欢,是我转邻村小学一年级报名时认识的第一个朋友。第一次见她时,她骨折的右手吊在胸前,老师开完笑和她说,“手还没有好,是不想写作业的缘故吧。”谈话间我知道,她上幼儿园时,不小心从自家土炕上摔下来,折了胳膊。那一年,她成了我很要好的朋友,而后因为多次转学,关系变淡很多。自高一她自动退学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梦唤醒了我记忆深处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那年做好事是要评五角星的,天真的我们整天渴望得多多的五角星。有一次,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一个作业,回家让母亲把用过的两个生字本缝起来,鏠的好可以得到五角星。我的五角星在我们班是名列前茅的,这次也不甘落于人后。便寄希望于母亲,愿她缝的让我可以的到五角星。然而当我请求母亲为我缝本子的时候,母亲冷冷的说:“没长手呀,自己缝。”
那年我八岁,左手拿着针右手拿着线穿针引线,艰难的将两个本子戳了三个洞,绑的线头还是溜了。然后我让大姐帮我缝,大姐因为同学来家里等她去学校,忙着收拾自己,无暇顾及到我,反而她的同学倒是很是清闲的给我搌了几针,说:“事实上,我在家了从不动针线的。”这就算是缝好了,我满心喜悦地便去了阿欢家。阿欢的母亲的针脚很整齐,像城墙牙子的形状。我第一次深深地体验了羡慕,羡慕阿欢可以跟她母亲说,“这是老师布置给你的任务。”“是用来得五角星的。”阿欢的母亲很是支持,“我给你好好缝。”看着我的本子,她问:“是你缝的?”我怯怯的点了点头,矛盾不安,像偷吃的妈妈放在柜子顶上的红糖,不甜还略带苦涩,想吃却小心翼翼的害怕被发现的心情,五味杂陈。阿欢说,一点都不好看。阿欢妈妈轻声嗔责说,“阿欢,你看人家小鄂和你一样大都自己缝,多乖呀!”
莫名其妙的被夸,这让我深感自责。刚刚我还在因心里想起母亲的拒绝,羡慕不已。如今反而有人因此称赞我。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八岁的脑袋想不明白的又何止这一件呢?明明没有她缝的好,却也可以被表扬。明明不是自己缝的,却不知道如何说这件事,只会低低头,就获得如此殊荣,也让我顿时感激不已。可是没有人家好,终归是没有人家好,这就意味着阿欢得五角星我就不可能得到了。五角星意味着什么,多多的表扬和称赞,每一进教室的人都可以看到。而我记忆中,一年级第一天父亲送我去学校报名时看着上一届学生留下来的五角星榜说,你看那个学生在学校表现多好,得了十几个五角星,小鄂你也要在学校好好表现。”得五角星就是我上一年级唯一的目的。为此我愿意做任何可以得五角星事。我偷偷的把线头用力扯溜,然后让阿欢妈妈给我重新缝一下,她很是乐意的答应了,于是我沾阿欢的光受到表扬,得了个五角星。
没过些天开家长会,回来后母亲狠狠责骂到:“白眼狼,谁给你缝本子就叫人家妈,去去去人家当娃去···”我的心像跌落进了深渊,深深的体验到大人的背叛,母亲的话像一把利器插进了我幼小时单纯天真的心脏,我的世界涂上了一层灰色,而那颗五角星却如同一颗刺深深地扎在我的心底。
这么多年,习惯于用一种单线条的思维来思考问题,仍未有何进展。大脑的神经遵循着固有的套路,意识到便已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就像这个问题,我试图用一整件事去说清楚,但却苍白无力。。
为什么会做梦母亲将我送掉,没有悲伤而是一件盼望了许久没有实现的欲望。
这还得从还在世的姚琴凤时说起,我父亲兄弟两个还没有分家,大伯和婶婶生了第三个儿子,没有多久我母亲也生了我,第三个女孩。
那年正值1991年计划生育风声鹤唳时,当时有一句很流行的口号:引下来流下来坚决不能生下来,跑不行躲不行不做四术就不行。老人们纷纷感慨:这群属羊的孩子灾难啊。
终于熬成婆的姚琴凤老人嫌弃媳妇肚子不争气,成天的数落,冷言冷语,让这个还没有出月子就下地干活女人立志一定要生个儿子。
听说一对邻村夫妻有两个儿子想要一个女孩,就托中间人给介绍,那是我还没满一岁。他们来我们家抱孩子,我不知何由的大哭,父亲一时心酸,又把我抱回了家。来年,我母亲如愿以偿的生了我弟。
成长中,母亲常常使我卷入她所受苦难和孤独寂寞,一不顺气便指责辱骂,乐而不疲的开着要我送人的玩笑。贫苦的生活,“若没有我,这个家会很幸福。”我常常被这样得愧疚自责的声音困在她悲伤的世界里,分担着她的愤怒。
很多年我都没有体会爱的能力,不懂的如何爱一个人。,也常常在想,当时若是送人了便也是好事,爱可以纯粹,恨亦可以纯粹。精神的折磨,冷暴力远远比身体上的痛苦来的更让人痛彻心扉。一度绝望到一死了之,而寻死只是一场自导自演的话剧。我的生命中又岂止她一人呢。那些无关痛痒的看客,我也并不在乎。可是父亲是一个极其要面子的男人,我怎么能让这个唯一疼爱我的男人伤心绝望的。
大概上辈子我是一个心肠歹毒的坏人,做了很多不可饶恕的恶事。这辈子做人老天是让我偿还的,这是我这辈子必须受的苦难。原谅梦中真实而罪恶的我,竟希望母亲从此消失不要出现,大概只有死掉才可能实现了。然而诅咒母亲死掉是有违伦理道德,大逆不道,为了避免受到谴责,我的内心只是说她消失掉就好了。
梦释放了现实中的我,以一种极其变态的方式让自我得到解脱。我一边这样想,一边却清楚的知道,自虐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吃喝拉撒习以为常。如若我的母亲因为我死掉了,我也会自责到死掉以求解脱。我不怕死,也想一死寻求解脱。但生命并不是我们自己的,我们没有私自处置它的权利。除非我偿还了它存在至今所欠下的恩情,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恩情却越发浓厚,那些曾经以为残忍的人又有太多的无奈和可怜,有何忍心一报还一报,如此残忍,不能容忍。梦便只是梦,清楚了它的动机和内涵,以适当的方式寻求自我知行意更完美的融合,别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