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微服私廵
“连续下了好几天的大雪，现在终于能出来透透气了。”我走出屋檐下，伸出手掌接住从空中飘下来的小雪花，因太阳的照射很快便融化成水。
“别冷着了。”若然拉下她的手用手绢擦了擦掌心的水，然后替她套上特别缝制的手套。
“我的然儿真细心。”待若然戴上手套后，我抬起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表示感谢。
“别这样叫我。”若然听到然儿这小名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而从凤璃烟的嘴巴里叫出来的，肯定是她要做某些坏事了。
“我觉得很好听啊，依晴是不？”我不打算放过在一旁看好戏的依晴，决定拉她一起下水，正所谓众乐不如独乐。
被两道杀人的目光同时看的依晴，浑身冒出冷汗，微启的嘴吐不出半个字。
“开玩笑的，看你吓得。”我扬起淡淡的笑容，两手同时拍向若然和依晴的肩膀。
若然和依晴一副被她打败的表情，然后很有默契地在地上捧了一手积雪，提起裙摆追已经跑远的凤璃烟。
她们三人追逐、打闹着不知不觉跑进了御花园，如出谷黄莺的笑声飘向很远的地方，一路来不少雪球丢在地上，打在她们各自的身上。
一个颀长的蓝色身影背对着她们立着，黑眸紧锁着结满冰的湖面，脑中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入神。悲剧就这样发生了，依晴本想是把雪球丢向我的，我一个闪身，结果就打中了那男子的后脑勺。
“哎！什么东西丢过来了。”蓝衣男子吃痛地皱了皱眉，抬起手掌捂住了后脑。
“对不起。”依晴知道自己闯了祸，立刻上前垂下螓首道歉，等待男子的责罚。
依晴等了又等，仍不见那人出声，于是疑惑地抬起头看着他。蓝衣男子拥有一双深邃的黑眸，女子看了都会着迷的英俊五官，修长的身体，她只到他的胸口处。
“没关系，回去涂点药就好了。”蓝衣男子挑眉望着眼前三名妙龄女子，她们沾了一身的碎雪，嘴边的笑容比冬日的阳光还温暖。
“敢问公子如何称呼？”我朝他点了点头，打算代依晴道歉。
“在下王官贤，王妃娘娘。”蓝衣男子拱手弯身作揖，道出自己的名字后，想确认她是不是他所想的那个人。
“如果庆恭王爷不介意，本宫宫中有上好的药膏，请随本宫去拿？”我微微笑了笑，看他的表情觉得被洞悉所有的感觉。
“这……好像于礼不合。”上官贤有些迟疑，这毕竟有关女子的声誉。
“本宫不怕你怕什么，再说只是拿了东西便离开。”进宫前凤风就把朝中的皇亲国戚和官员的资料给我看过了，我都能背出来了，又怎会不知道上官贤。
“那本王就随娘娘去。”上官贤一脸歉意地说，在她们三人转身的时候，他扬起一抹别有深意的微笑。
上官贤，先帝的第十子，特封为庆恭王爷。宫外有人说他有意争夺皇位，但看他呆愣的样子不像有心计的人，总之众说纷纭，也不知道谁对谁错。
我带着上官贤回到落思殿，宫女马上奉上热茶和点心，若然和依晴给四周的火炉添加黑炭，整个外厅顿时温暖起来。我和上官贤面对面坐着，互相察看的眼神想看穿对方一切。
“这是莲子糕，民间一到莲子成熟的季节便会做，这是用特别方法保存的鲜莲子做的。”我执起筷子在莲花叶形状的盘子上夹起一块淡绿色的方糕，放进他的碗中。
“嗯，不错。”上官贤挑眉盯着碗中的糕点，接着毫不犹豫地夹起放入口中，糕点在口中慢慢融化，还有淡淡的连花香。
“王爷，你就不怕本宫下毒？”我皱起秀眉，看着他信任的表情，问出心中所想。
“王妃娘娘是聪明人，怎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呢？那么多人看到本王跟着你进了落思殿，如果中毒你逃不掉的。”上官贤这两句话说了两件关于她的事，还带着鄙夷的神情。第一，表面上是称赞她是聪明人，但论聪明她比不上他自己；第二，他指的是蓝燕的死，根本与她脱不了干系。
“王爷分析得是。”我嘴角勾起美丽的弧度，端起桌上的酒壶，为他斟满一杯清酒。
上官贤，这人并不简单，掩藏得极深，城府大概不如表面上看的那样吧。眼神有时候太过犀利，能把一个人的所有看穿，在别人面前又装出呆愣的样子，可见是个很会谋算之人。
“这是草原民族酿制的驱寒烈酒，王爷品尝一下。”我端起自己的那杯，轻尝一口然后示意他喝。如果上官贤是聪明人，他肯定会先看完我喝这酒再喝，反之则是真的蠢人。
“嗯，真不错。”上官贤偷偷观察她的动作，确认她喝下去之后，他才拿起一口喝尽。
我当然没放过他这一个小动作，我确认了一件关于他的事情。他谋反的意图太明显了，明显到千方百计去掩饰。
上官懿本来是想给凤璃烟一个惊喜的，结果踏入门槛就看到她和上官贤相视一笑，脑海里马上迸发出怒气。他强迫自己扬起笑容，拖着无比沉重的步伐走过去。
“十弟，你也在这里啊。”据他所知，上官贤与她并无交情，但他们有说有笑又怎么解释。
“是，皇兄。”上官贤一开始听到声音僵直了身体，接着假装若无其事地站起，转身拱手弯腰行了个君臣之礼。
“烟儿，你和十弟聊什么呢。”上官懿的话酸死了，边说边走过去揽过她的肩膀，拥紧了她的身子，占有欲十分强。
“随便聊聊。”我被他的小动作惹得想笑，强忍着轻声回答。
“烟儿早上不是说要带朕去一个地方，现在能走了吗？”上官懿胡诌了一个借口，想某人离开的意思非常明显，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我想我还是别惹怒在生着闷气的人，于是露出配合的为难表情。
“皇兄，王妃娘娘，臣弟还有要事处理，恕我先行退下。”上官贤再蠢也听得出话中的含义，也十分识相地离开。
他们俩目送上官贤离开，两个人都若有所思，上官贤走出宫门，上官懿才不禁松了一口气。他其实在害怕，怕上官贤对她下手。
“我早上有说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吗？”我疑惑地盯着他，装出一副深思的样子。
“没有，我骗他的。”上官懿笑得灿烂，对她坦诚自己故意骗上官贤，然后快速地吻了一下她的侧脸。
“你好坏。”我捂住被他吻过的地方，整张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上官懿说得理所当然，突然动手扯了扯她的衣服。
“你干嘛？”我捂住脸的纤手迅速抓住他在我胸前的手，以为他想做那事，但是若然和依晴在这里啊。
“你脑瓜子里想什么呢，我只是检查一下你穿得够不够暖，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他忍住笑意，戳了戳她想入非非的脑袋，宠溺地道。
我的脸更红了，不好意思地埋进他的胸膛，觉得很丢脸，竟然想那回事去了。
上官懿每三个月便会抽出几天时间，在银月帝国挑几处地方进行视察，了解民情。今天他要带她去，顺便和她一起散散心。皇宫就像一个巨大的金丝鸟笼，困住了想飞翔的鸟儿。
听完他说要去的地方后，我、若然、依晴简单收拾御寒衣物便出发，几天后到达接近国境的一条偏僻小乡村。连好久没看见的明轩和明墨也骑马同行，问他们这段时间去哪里的时候，他们只是一句带过。
马车内，上官懿拿着箫吹出美妙的旋律，凤璃烟轻唱着民间的歌谣，若然和依晴坐在一旁拍手应和，明轩、明墨在队伍前面细心观察周围，随行人员因这黄莺般的歌声而好心情。
“烟儿，小心点。”上官懿伸出温暖的大掌，牵着她下马车，另一只空着的手接过侍卫打开的油纸伞，亲自为她挡雨。
“这里……”我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这里不见人影，麦田全部被水淹没，只能从浑浊的水中隐约看到是麦苗。
大雨不断拍打油纸伞，耳边是淅淅沥沥的下雨声，也敲入每个人的心坎。连天的大雨把所有的庄稼淹没了，房屋浸了一半在水里，不见半个人的踪迹。
“唉，果然比朕想象的严重啊，下面的官员都在报喜不报忧。”上官懿边叹气边说，对这一大片的水没办法。
他们立在比较高的地方，皱起眉看着这宁静的乡村毁了接近一大半，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看有没人生存，尽量将伤亡减到最低。沿着围绕整个村子四周的高山找，在其中一个山找到了避难出来的人们，他们用树枝和大片绿叶搭起简陋的挡雨小屋，大概有五间。但奇怪的是，只有几个老人带着一群小孩子。
“老人家，你们带着最小的孩子随他们去山下坐那辆马车。明轩、明墨叫那些侍卫挡几个孩子下山，每个人都带一些，勉强能撑到下一个小村。”上官懿清楚这些挡雨小屋起不了什么作用，快速撤下山才是上上策。
“这样有些孩子也要淋雨，我有办法。武功高强的人去砍一些大概手臂粗的树干来，力气大的人去找这种藤蔓，越多越好。孩子们常来往这山间，去寻一些大片绿叶来。”我心生一计，便立刻吩咐他们去找材料。
一个时辰后，我们造成了能暂时挡雨的东西，还比预想的快。八根树干树在地里，形成一个长方形，再把其余的树干并排放好，拿着韧性较强的藤蔓进行捆绑，放在立着的树干之上，然后用藤蔓串好大片绿叶，放在绑好的树干顶部，这样只要八个人分别抬起那八根竖着的树干，孩子们站在中间，便能暂时行走。
明轩、明墨、上官懿加入搬运的队伍中，我则负责照看挡雨棚下面的孩子。队伍按照孩子的步伐缓慢前进，大雨依旧下个不停，而且没有停的迹象，马车载着几个老人在前面开路，抬起整个棚架行走的八人，雨水湿了一身。
我们下了山，再翻过一座高山，才能到达下一条乡村。午夜时分，我们终于到了另一条村子的客栈，上官懿将整间客栈包下来安置老人和孩子，接着一直冒雨抬挡雨棚的八人因高烧而突然倒下。
“懿，你振作一点。”我及时圈住上官懿的腰身，阻止倒下的他再摔倒。
“掌柜的，这里哪里有最好的大夫？”分别安置好倒下的那八个人后，我回到上官懿的房间坐在床沿，询问一旁立着等候吩咐的掌柜。
“这小村只有一位大夫，但这几天外出义诊了。”掌柜低垂着头恭敬地道，如实说出隐情毫无隐瞒。
“这样啊，有钱庄吗？”我点了点螓首表示知道，再问有没拿钱的地方，心中有一个想法。
“有了，出了客栈往右直走就会看见。”掌柜说完便退了出去，顺便为他们关上房门。
我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抬手探了探上官懿的额温，发现他烫得吓人，拿着湿布抹掉他脸上的冷汗。最后起身离去。在门外的院子唤了下贴身侍卫游羿，叫他去钱庄提一笔银票回来。
住在客栈期间，我负责照顾感染严重风寒的八人，还有为所有人煮驱寒姜茶，若然、依晴、剩下的侍卫、以及客栈的所有人照看老人和孩子的起居饮食。
“来，先把药喝了吧。”我坐在床沿，把一碗微温的药汁凑近倚在门柱上的他唇边，像哄孩子般哄他喝药。
“太苦了，能不吃吗？”上官懿睁着可怜兮兮的眼光，看着一脸笑意的她。他不介意在她面前露出最真的表情，即使如小孩子般的撒娇。
“可以。”我板起脸孔，将手中的药碗硬塞到他的手中，然后站起欲跨步离去。
“真拿你没办法，我喝啦。”上官懿及时拉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把药汁凑近唇边，一口气全数喝下，接着空碗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
“我的懿儿真乖。”我堆起笑容转身，抬起纤手摸了摸他的头，变脸像翻书那样快。
“别当我是下面的小孩子。”上官懿皱起眉头，拉下她置于头顶的手，别有所指地透过窗花往外看。
湛蓝的天空，阳光照耀大地，照亮了那些笑得灿烂的孩童脸庞。银月帝国越靠近过境就越觉得四季如春，现在这里没有国都的冰封雪层，万物依旧处在常绿之中。
当夜幕笼罩，耳边尽是不停的虫鸣鸟叫声。乡村人没有要把这地方照得透彻的意思，只是点了几盏昏黄的油灯，抬头往天空看的时候，你会看见满天的星辰，一闪一闪的，在夜晚如同白天的国都是看不见的。
“你不打算睡觉了？”我望着他的侧脸，嘴里吐出叹息声。
“再看一会嘛。”上官懿牵着她的手，俩人立在窗前，仰起头看满天的星辰，但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半个时辰前也是这么说的。”如果我愿意肯定能挣开他的大掌，再威胁他去睡觉，可我没那么做，很珍惜这一刻的宁静。
“有人”他突然拉着她离开窗边，吹熄桌上的油灯，欲带她离开房间。
才一打开房间，门外的三名黑衣人令他眯起了黑眸，黑暗中他的眼神好像能穿透一切。他每次微服出巡都是秘密进行的，知道的没几个人，看来有人打算先下手为强。
上官懿一提气，全身的力气忽然像被抽干，然后猛咳嗽起来，单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紧握她的柔荑。他清楚这样的情况已经注定他会输了，因为房间的两边窗户跃进来十个黑衣人，他寡不敌众啊。
黑衣人突然蜂拥而上，手执长剑的手直逼上官懿和凤璃烟。他勉强接下几招，暗自咒骂风寒这病真该死。他也知道药中加入了大量安神的药，方便病人多休息才能好得快。
上官懿挥舞着手中随身携带的匕首，接下黑衣人一招一招的全力攻击，眼看就要支持不住。
“停下，别再耗费力气了。”我抓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小声地对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