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锦囊试探
“大概是那些死不瞑目的人想要你偿命。”我说得极为云淡风轻，边说边把手绢扔在一旁的桌子上，刻意让绣在正面的栩栩如生的凤凰图案平铺在桌上。
凤风一点也不惧怕那些人要他填命，他只怕证据落在别人的手上，而凤璃烟手上的手绢正是能使他致命的原因。
“银月帝国边境小村水灾是你故意不将奏折呈上，接着你安排官员挑出几个村子让上官懿前去视察，然后你派人一路暗中紧密监视，但是由于连天大雨出巡队伍无法歇息，送受灾的人到隔壁村的途中你不方便下手，所以选择了停驻的客栈，暗中偷袭。”我越说越激动，身侧的衣服被我揪成一团，感觉像是满腔的怒意即将要倾泻出来。
“你到底是谁？”凤风略带错愕地盯着她，眼前的女子哪里有顺从的意思，分明是露出了叛逆的一面。
“我不就是你所认为的好女儿。”我漾着冷笑，置于桌上的一只手指轻轻一伸，将装满热茶的杯子推倒，茶水洒到桌上，沿着光滑的桌面滴在大理石地板上。
“虽然样貌并无改变，但是却不是同一个人。”凤风终于意识到她变得不一样了，那睿智犀利的眼神，就连说话的语气也不同。
“何以见得？”我不认为他有那么迟钝，他任何人都防，我不信他不防至亲之人，因为他专门利用亲人，这样会适得其反，遭到背叛是早晚的事。
“你不会是她，绝对不是！”凤风很肯定地道，身侧的拳头握得死紧，几乎是怒吼出声。
“我不是她又如何，怕我把你的计划供出来？”我站了起来试探性地说，其实是故意说中他此时心中所想之事。
“你给我闭嘴！”凤风突然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双眸盛满强烈的怒意，手中的力道不断加重。
忽然被他猛力一推，我身后撞上了茶几的尖角，手中的手绢猛然掉下，吃痛地皱了皱眉，再加上他的力气越来越大，我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你不会杀我的。”我用平静的语气说，但却很确定他不可能真的动手。
“那可不一定。”凤风讨厌那种被别人看透一切的感觉，以他本来的性格，凤璃烟是绝对不能留的对象，可他亲手将她捧上了比他高的位置，她现在绝对是威胁到他的存在，这算不算是自食其果。
“你不会。”我刚才进书房的时候刻意让很多人看到了，如果他杀了她，他一定脱不了干系，他是聪明人因此我赌他不会。
“你知道的事太多了，即使是我的女儿，我也未必会留你性命。”凤风扯出阴森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使自己的表情更加恐怖。
“就因为我是你女儿，你才会留。”我猜我的脖子一定是红透了，他的力道几乎要夺去我的呼吸，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吸气。
“最好给我足够的理由。”凤风不理会她痛苦的表情，下手毫不留情。
这样的人登上帝位，别人稍有不顺他意，只是会滥杀无辜吧。利用身边一切可利用的人，心狠杀死自己的女儿，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我无奈地心想。
“我已经做到你说的要求，你不是轻易就放弃目的的人。”这些想篡权夺位的人无论哪个朝代都存在，所用的方式不过都是利用别人，差的只是其中的用法。凤风是个可怜人，我同情他，所以再给他悔过的机会。
“我可以培养另一个比你更好的人选。”凤风手中的力道松了一些，因为她每一句话都能说中他的想法，可他又马上更用力，只因这样的人太难驾驭了。
“不，你等不及了。”凤风虽然心狠，但不是没有东西能打动他，那就是他想快些拥有权力。我在心里唾骂了他千万遍，才慢吞吞地道，吊足了他的胃口。
凤风放下了手，双手再度负于身后，看了她一下，没说什么便离开书房。
他松开手后我大口大口地用力呼吸空气，拍了拍狂跳不停的心。只要凤风答应我让我继续呆在宫中观察上官懿的一举一动，我就有办法让他从此再也不想夺权的事，彻底毁了他的想法。
因出现短暂的缺氧，搞得我喉咙不舒服引起咳嗽，待气息平顺下来，我才踏出书房，回到自己的房中。若然和依晴或站或坐在房里来回走动，焦急布满整张脸。
“回来拉，老爷没对你怎样吧？”依晴快步走上前，拉过我的手腕，按着我坐到凳子上，十分认真地盯着我问。
“没有。”我微笑着道，下意识抬起手捂住嘴唇，想要用手臂遮住脖子处的红痕。
“那你脖子上的红色条痕怎么回事？”若然边摇螓首边走了过来，硬是扯下我挡住的手臂，一脸怒意地说。
“不小心摔跤弄的。”我也清楚这样的借口骗不过她，但明白她不会当场拆穿我的谎言，因为我的出发点是不希望她们担心。
“最好是这样。”若然对我的倔强脾气没办法，只好叹气合上嘴巴。但是，她最终还是递上活血化瘀的药膏。
在丞相府住了一宿，隔天清晨我们起程返回皇宫。上官懿则早就守在落思殿等候，还准备了一大桌子的丰富膳食，好像怕我在丞相府吃不饱般。对于他的孩子气想法，我被迫硬塞进肚子不少东西。
脖子上被凤风捏的手指印还没消退，反倒变成青紫色更加明显的伤痕，我只好叫若然和依晴为我抹上厚厚的妆粉掩盖。幸亏上官懿只担心我吃不饱，没注意到红痕，不然就难解释了。
上官懿盯着我吃下很多的食物后，便起身回御书房整理好剩下的奏折。黑云渐渐覆盖了原本明亮的天空，为繁荣的帝都涂上了淡灰色。
落思殿主殿的屋后有一方中等大小，盛满引过来的温泉水池，冒着袅袅的白烟，四周被砌了高高的墙，屋顶没有任何的遮掩物。到温泉池的路只有从二楼的寝室的一段阶梯通往，一般人是进不来的。
白烟朦胧中，一名纤细的女子赤身进入铺了各种颜色花瓣的温水池中，后背贴着用大理石砌成的池边，脖子以下全浸在能坐的温泉水中，露出一颗小脑袋仰看一角夜空的星辰。
“这样的宁静到底能维持多久呢。”我小声地问无语的夜空，双手掬起一些泉水泼在自己的脸上，舒适感游走全身。
我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以致没注意到有人悄悄走了进来，正缓缓朝我靠近，而我又刚好背对着摆在入口的屏风。忽然一阵冷风吹来，我的身体瑟抖了一下。
“什么人？”我突然大叫出声，从没有花瓣的泉水中看到一抹颀长的身影，由于我拨动了水，使我一时看不清他的样子。
“吓到了吗？烟儿，是我。”上官懿看到她受惊吓的样子，立刻蹲下身子，紧张地按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柔声地道。
“懿吗，吓我一跳。”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惊吓的心安定了下来，捂住胸口的手不禁放下，但给了某人欣赏春光外泄的机会。
温泉池的光十分明亮，照得这里每一处都很清晰，因此对方的表情和目光尽收眼底。白烟使凤璃烟的身体在上官懿看来若隐若现，渐渐急促的呼吸，气氛变得暧昧。
“烟儿……”上官懿的声音很有磁性，还带了一些欲望。他温柔地转过她的身子，身体慢慢向前倾，近到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楚。
我没有拒绝，反而带着些许的期待，缓缓闭上了黑眸。但是，期待的事没有预期发生，我仍闭着眼眸等待。
“你脖子上的伤谁弄的？”上官懿略带怒意地在她耳边问，按着她肩膀的双手加重了力道，他浑然未觉。
“不小心摔的。”我听到他的话后立刻睁开了眼眸，身体因他的靠近而僵硬，心在微微颤抖。
“你当我三岁小孩骗吗，这样的伤口除了是掐出来的，还能怎么弄的！”他的目光紧盯着她的脖子，全身散发着冰冷的杀意。
“我只是回了一趟丞相府而已，而且你派人保护我，怎么可能有事呢。”我尝试说服他，但他就像一头逐渐失控的狮子，压抑不了即将涌上的杀意。
“疼吗？”他伸出手欲抚摸她的伤口，可又怕弄疼了她。
“我没事，真的。”我抬起浸在水中的手，快他一步按住脖子的红痕，再三向他确定无碍。虽然一开始是疼的，但过一宿好多了，即便青紫色的手指印看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告诉我是谁胆敢伤你？”上官懿不断起伏的胸口证明了他十分生气，他一定要向伤她之人报复。
“真的是摔跤所致。”我不希望他为了我毁了朝纲的秩序，到时候只会给篡权之人制造更多的机会，这非我本意。
“你从来不会对我说谎，难道是凤风？”他用双手温柔地捧起她的脸颊，心疼地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想驱走她一些的疼痛。忽然一个人的脸从他脑海中闪过，他出于本能说了出来。
“不，不是的。”我真的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傻事，所以强烈否认。
凤风在朝中的势力是不容忽视的，他拉拢之人皆是朝廷重臣，门生、贤士布满整个银月帝国。他为人做事极为谨慎，毫无证据便去指责他，他也不会承认。
“是他对不对，我就知道。”他看出她一时的紧张，因此非常肯定是凤风弄的，他放开她的脸颊，立刻站起欲往外走，手腕突然一紧。
没有人能伤害他心爱的人，即使是她的父亲也不能！他已经气到失去了理智，满脑袋想的都是报复，根本听不进别人的半句话。
“你给我冷静点！”我拉住他离去的手腕，怒吼出声也没能把他弄清醒，只好用力一扯，将他整个人拉下泉水池。
噗通地一声，他裁进温泉池中，溅起水面的花瓣，泉水被弹起洒在池边。凤璃烟一脸愤怒地看着他，上官懿则一身狼狈从水中站直身体。
“现在够清醒了吧！”我斜眸盯着他，伸手拿起搭在屏风的白色长毛巾，替他擦拭脸上的泉水。
他错愕地看着她，奇怪的是他竟然没生气，混乱的思绪渐渐安定下来，脑海重复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
“真是的，为什么你一生气就像变了个人。”我温柔细心地擦干他脸上的水珠，浑然未觉置身于水中的身子因不够高而微微站起。
“抱歉，我失态了。”他沿着她的脸一路往下看，一片春光映入眼帘，眼中闪烁着一样的光芒，脸不禁轻微发红，他不好意思地看向了另一边。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用杀这个字来解决。”我把毛巾往一旁一扔，接着转过身子背对着他。
“我知道了。”他就像一个受教的孩子，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她说。
“我想，朝中的每个人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何必为了我打破全盘的计划。至于我在你们两个中间扮演什么角色，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顺应自己的心意。”幸好是背对着他说，不然我说不出这样的话。
身后传来泉水被拨弄的声音，接着我的背脊贴上了他穿着衣服的温暖胸膛，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臂从背后圈住了我的腰，他带着些许胡渣的下巴枕在我的肩膀上。
“别人怎么看我没关系，只要你还相信我，就已经足够了。”一股感动自他心中划过，她就像一个宝盒，每一次开启都能给他意外的收获。
可是，一声喷嚏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甜蜜，某人要得风寒了。
在我极力说服下，上官懿终于答应暂时按兵不动，让我争取了一些收集证据的时间。但是，想夺权的又何止凤风一个人，还有秘密练兵的上官贤。
是夜，庆恭王府有不少人已经沉入梦乡，除了巡逻和守门侍卫没睡。守夜是件很漫长的事，因为要承受不断侵蚀着人的意志的睡意，有些人开始昏昏欲睡，这也是潜入守卫深严之地最好的突破口。
庆恭王府的一边高墙上，三名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纤细女子从上面探出了螓首，她们正细心地观察周围的情况。然后中间的女子伸出手指往前一指，示意身旁两名女子行动。
冬末的午后，阳光暖暖的，铺在地上的雪正逐渐融化，为迎接春天的来临。扫掉秋千架上的薄雪，我坐了下来，捧着昨夜从王府书房拓印出来的书信认真看其中有没留下什么线索。
“庆恭王爷到。”守门侍卫忽然传来传唤声，疑惑的目光看着到来的人。
“为什么他会来？”我皱起眉头小声地道，然后快速地将拓印书信塞进衣袖内，从秋千架上轻轻跃下。
“王妃娘娘好兴致啊。”上官贤边说边漾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朝她走近，手中的纸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另一只手掌心。
“在这漫天飘着雪的冬天，能有什么兴致，王爷可真会说笑。要说兴致，王爷那么冷的天也跑进宫内，可见不是一般的忠心。”我略带嘲讽的语气说。
冬雪把整个院子的植物都盖住了，除了看到白色依旧还是白色。上官贤这话未免有挑衅之意，莫非仍在介怀上次上官懿下的逐客令？
我摆出请的手势，示意上官贤入内谈话，我想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为何。可是，他却摆手婉拒。
“我们在外面说话即可。”上官贤指了指旁边的凉亭，表示坐在那里聊便行。
若然和依晴马上奉上热茶和精致点心，然后站在我的身后，一语不发地立着。
“王爷，请茶。”我和他相继坐下，端起石桌上冒着热气的茶，礼貌性地敬了他一下。
“想必娘娘也有耳闻，本王王府昨夜遭逢小贼。”上官贤回敬她一杯茶，接着道出此行来的目的。
“略有耳闻，具体如何尚未明确。”我扬起微笑轻轻放下杯子，样子十分冷静。
“事后本王在地上发现了这个锦囊。”上官贤将手伸进另一边的袖口，掏出一个绣着美丽图案的锦囊，随意放在石桌上，接着仔细察看她的每一个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