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红阳之患
“如果和约是一样的，那本王不必看就可以回答你。”和约内容是绝对的保密，所以羽默西根本无法知道，但是假如和白梁国一样就没必要看，西夏和白梁是完全不同的国家。
“先不要急着拒绝，看看再考虑吧。”上官懿拿起一旁的卷轴，递给立在身边的侍卫，示意他将和约奉上。
“好吧。”羽默西接过侍卫手中的卷轴，接着搁在桌子的一边，然后端起酒杯，朝坐下的上官懿举了举杯。
于是，一场属于欢乐的接待晏开始了，此刻无关利益关系，只需尽情笑。晚宴结束后，羽默西安排我们住进驿站，派了一大群人照顾我们的起居饮食，他还说考虑好和约内容便会来找我们。
驿站的顶楼一抹颀长的身影负手立于栏杆旁，头微抬一把黑发垂在背上，深邃的黑眸注视夜空为数很少的星辰。皇城如昼的灯光和周围人家的微弱灯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想什么呢？”他晚宴的时候就没吃什么东西，而来到驿站连坐也没坐暖就来了顶楼，我非常担心便随后走了上来，从身后圈住他的腰身。
“在想这次的和约能不能达成，羽默西似乎没有与我们合作的意思。”他十分担心这次会无功而返，因为他看不到西王没有想谈的意愿。
“你从这里往下看，看到了什么？”我放开他的腰，走至栏杆边上，双手扶住粗糙且属于下等的木材，带着细沙的夜风有点凉。
“风沙的侵蚀令人们不得安稳，就连睡觉之时都不能安心。他们的庄稼永远不见长得茂盛的蔬菜，除了黄土仍是黄土。信奉为神女的河流将近枯竭，人们虽然留恋家乡但为了生存得离开。”上官懿的声音顺着冷漠无情的风更显冷硬，好像有块石头卡在喉咙之中。
“你很清楚他们心中所想，可是有没想过常年生活在这么一个地方，人会变得越来越烦躁，不愿接受一切外来的东西，即便那改变将会引导他们走向更好的未来。”我听见风带着淡淡的悲伤，那是无力改变现状的哭泣。
“难道就没办法帮助他们？”上官懿倾吁出一口无奈的叹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他既不是利用帮助来逼西夏签合约，而是真心想帮他们，可又有谁会理解。
“就不怕你的诚意引来更多的猜测？或许说你另有所图？”我看出他心中的挣扎，于是把他担心的全说出来。
“不管了，反正我就是看不得别人受苦的人。”上官懿郁闷地扒了扒落在额头上的黑发，黑眸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
“那你想到用什么方法改变他们的生活了吗？”我满意地点了点螓首，接着摆出十分期待的表情问他。
“还没……”上官懿边说边低下头，完全没了刚才信心满满的模样，就像一个泄气的气球。
“一起想吧，一定能想出最好的解决方法。”我唇边的笑容僵了僵，然后伸出纤手拉住他温暖的大掌，两人下了顶楼，来到房间继续商量。
翌日清晨，上官懿一早便立在面向东面的窗户前，深深凝视着渐渐露出笑脸的太阳，嘴角不禁扬起完美的弧度。侧躺在内侧刚好翻身的我看到了这一幕，接着趁他未转过身合上了眼眸。
等我起床，我们俩手牵手在集市买了点东西，品尝了当地的食物，接近中午时分我们返回驿站。在房门旁早已立着上官睿、明轩两个面露着急之人，看到他们俩我们明白要运送的东西已经到达。
西夏国的皇城外，上官懿领着随行队伍的一半人员，在挖一个个排列整齐的小坑，大道上一车一车三年苗的胡杨运来，堆放在种植的地方，三名女子窜梭在坑之间负责栽种较易成活的树苗，还有一小半人到神女河挑水为种好的进行灌溉。
西夏国民看我们如此认真要保护他们的家园，纷纷回家拿着铁楸帮忙，有些人抱着铜盆帮忙提水。这件事很快便传进了西夏皇宫，传到了羽默西的耳朵里。他虽然面露惊讶，但仍叫人摆架出了皇宫，来到他们植树的地方。
“上官先生，你这是作甚？”羽默西扬手示意身后的人离开，然后独自来到卷起衣袖、裤管的男子身边，看着他与其他人一样在挖坑，说不诧异是不可能的。
“正如你所看，挖坑种树。”上官懿简单地对他解释，手不停地工作。
“是不是本王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羽默西虽然对和约并不赞同，但是用这苦肉计也改变不了什么。
上官懿抽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着继续挖坑不想理他。看情况不对劲的凤璃烟走了过来，把手中的水递给上官懿，朝羽默西使了个眼色，表示借一步说话。
“懿他想为你的国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与和约无关，并无逼你签的意思。”我知道他不是轻易就相信别人的人，可我必须把话直接挑明。
“这些树苗名叫胡杨，最能在沙漠里存活的树木，他连夜叫人去别国购买，再用最快最贵的方式运过来。我们先在皇城周围种一排一排的树，要密才能挡住风沙。等树令土壤发生改变，变成能蓄水再在表面种植一些矮科植物，慢慢的就能进行耕种，但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我一一仔细地向他解释。
“胡杨的根系能扎深到地下十米，以吸收地下水生长，天空落下的雨水就能蓄在地表，供地面草本植物生长。所谓草本植物是指矮树木类，这些植物要求生长环境很高，必须有水才能长出，覆盖常年裸露的泥土有助于改善土质。”我执起地上的干树枝，在没挖坑的空地用画图的方式详细解释给他听。
“怎么想到这办法的？”羽默西认为没人会做亏本的生意，商家都希望付出多少就收获多少。
“我们俩个一起想的，可是要实现改变土质至少需要五年。”我不理会他投过来的疑惑眼光，边说边转身离去。
“真的别无所图吗，或许你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令本王改变心意。”羽默西朝她的背影大吼，同时引来很多不同的眼光。
“如果你要这样想，只是自添烦恼，因为没必要。”我在他的呼叫声中停下脚步，冷冷扯出微笑，笑他自寻烦恼。
“凭什么本王要相信你们，即使你收买了全西夏的人们，也未必能打动本王。”羽默西非常自信地道。
“你会的。”我也十分坚信自己的能力，绝对有办法要他答应。然后，我优雅地继续向前走，留给他一抹若有所想的背影。
羽默西有种被困局中的感觉，加上看到她的背影更是气上加气，怒得拂袖离去。上官懿将他们的互动纳入眼底，盯着西王陷入沉思。
回到皇城宫殿的羽默西，气愤地扫掉龙案上的奏折，连同墨砚的墨汁也溅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各种大小不一的毛笔散落一地。
“可恶，为什么她那么自信，难道本王会因他们开出的条件而答应吗！”羽默西用力地朝龙案拍了一掌，不断起伏的胸口说明他压不住满腔欲出的怒意。
忽然，一本有着独特花纹的本子映入眼帘，那正是上官懿带来的和约，脑海掠过一位君王不顾身份，捋起衣、裤管植树的样子。虽然身份不同，但他自认自己做不出那样的行为。
“我倒要看看这到底写了什么！”羽默西步下台阶，拾起地上的本子，唰地用力翻开查看，到入目的条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当黑色的神秘布幔铺满整片天空，原本的光明被掩盖，忙了一天的人们终于能休息睡个觉。今日的植树得到西夏人们的认同，来帮忙的也越来越多，我希望能赶在春天到来之前栽好。那样就可以顺利发芽，还能保证存活率。
吃完晚膳独自一人来到顶楼的上官懿，忽然感觉到身后掠过一阵劲风，一道拉长的影子慢慢向他靠近。他是知道的，却没有要理会的意思。
“本王来给你答案了。”羽默西与身旁的他并肩而站，侧着头看着他。
“好，那是什么呢。”上官懿在生着闷气，因为希望今日的出言不逊，给他丢尽了面子，现在是紧咬牙齿说话。
“你别生气，本王为今天说的话和你道歉，而且承认你开出的条件真的很不错，所以本王答应签约。”羽默西扯出真心的微笑，抬起手故意拍了拍他的后背。
上官懿吃痛地皱了皱眉，然后怒瞪着眼前露出傻笑的男子，一副根本不卖他帐的表情。
“别这样嘛，兄弟。”羽默西伸出手欲再打他，可手在半空中就被某人稳稳抓住。
“没听说过亲兄弟明算账这句话吗，更何况我们还不是亲兄弟。”上官懿把头偏向另一边，肩膀突然被一条手臂搭住。
我本来是不放心跟上来的，但看到顶楼有除了上官懿，还有羽默西的时候，我停住了脚步隐身在楼梯，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后，我才安心离开。
队伍刚踏入红阳国边境，突然出现了军队，挡住我们的去路，无论上官睿怎么解释，他们都好像听不进去，只知道不让人过去。上官懿看不过去便走下马车，与他们表明身份依旧无用。
忽然，他们有序地让出一条路，一名身穿华丽衣着的男子向我们走了过来，并边走边挥手示意人群散开。男子身后还跟着一群服饰高贵的中年男人，他们在上官懿的面前停下脚步。
“上官公子，十分抱歉，请在这里停步，别再往前了。”红阳国的国主李君阳温文有礼地道，并且说出他的要求。
“要我们打道回府的话，你先表明身份以及说明必须回头的原因。”上官懿可不是三两句话就能随便打发的，他一定要弄明白。
“红阳国李君阳，国内此时发生瘟疫，再向前走便会看到遍地的尸体，一旦进去就会染上瘟疫，到时候我们不可能放你们离开，所以在这里回去吧。”李君阳毫无隐瞒地说出原因，自认为这对他们好。
李君阳的话引起队伍里的人窃窃私语，有些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凤璃烟一怔，若然和依晴满脸疑惑，可以说能保持镇定的大概只有站在前头的四名伟岸英俊的男子。
“想必李公子也知道朕此行的目的，怎能在这里回去。”上官懿并非倔强，而是如果连去试的机会都没有，那怎能说自己真的尽力了。
“无论上官公子为何而来，都请在这里回头。”李君阳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瘟疫而痛苦，所以他放弃了皇宫内的优质生活，特意跑来与****一起镇守边疆，不许再有人接近红阳国。
红阳的瘟疫是由一条小村子突然爆发的，当时已经立刻派人去医治，但派去的人竟无人能查出致病的原因。瘟疫利用空气快速地传播，全国大半部分的人受到感染，只能隔开染瘟疫的人。可是看着他们离开人世却无力医治的感觉并不好受，为防止瘟疫蔓延到其他国家，李君阳忍痛下了禁止出国的命令。
“银月来帮助红阳吧，朕立刻征集医师来。”听到红阳的困境，上官懿觉得更不能放着不管，扬手招来队伍的队长，欲吩咐要事却被阻止。
“不用了，本王不答应，请回吧。”李君阳不会任由能预见的结局在自己面前发生，他不管外人怎么看，就是不能让一个人通过这里。
“朕不会要你每时每刻都记着这个帮助，跟不会用此威胁签和约。朕会令你心甘情愿签的。”上官懿自信地道，要帮助红阳国度过难关的意思非常明显。
李君阳分不清此时的心情是感动，还是无奈。
“李公子，你就让我们试一试，可以吗？”我动作敏捷地跃下马车，来到上官懿的身旁，握住他下不定决心的大掌，替他作出了决定。
“好吧。”李君阳睁大黑眸盯着缓缓朝他走来的宛如仙女下凡女子，从未看过如此倾城的美貌，不禁看呆了。可是，看到她牵住了上官懿的手，他尴尬地收回目光。
我对李君阳点了点螓首，表示感谢。然后坚定地拉着上官懿走进红阳国境，但是走了几步我却突然停下，深吸一口气道。
“不想进的人，在预定的下一个国家边境的驿站等候，若然和依晴也跟着去。”我不放心地提醒一定会跟上来的若然和依晴，不希望她们冒险，当然还有不想进的人。
结果，队伍里的所有人都进来了，没有一个遗漏，这情形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训斥这些忠心之人。拿他们没办法的我们只好带着人进入了红阳国，李君阳在前头带路。
越深入红阳的首都，就看到越多尸横遍野的现象，死者的全身变成了黑色，不再温暖的体温，等待负责清理尸体的人来抬走，然后再送到别的地方。
看到这种情况我不禁握紧了身旁的上官懿的手，而且身体在轻微颤抖。上官懿以为她害怕，因此更用力地回握她的纤手，希望能让她安心，他如今不能做出任何安慰她的举动。
“这些人要被运到哪里去？”上官懿注意到有人推着手推车把尸体抬上车，再朝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红阳境内有一座山，国民死后都会葬在那里，这些人也被按照当地风俗进行安葬。”李君阳看着那些一具具的尸体，眼眶微湿。
“土葬？不是进行火葬吗？”上官懿错愕地道，土葬令尸体的疫病残留在泥土里，一旦下起大雨便会将那些残留物冲到地面，形成一个循环的源头。而火葬则是烧掉尸体的全部，根本不一样。
“红阳国不能火葬，火葬代表没有了，人的灵魂就不能升天，得留在地狱受苦。”李君阳解释不能火葬的原因，火葬表示对死者的不敬，无论如何都不能这样做。
“到了这种时候还拘束这个，不切断疫病的根源，将会有更多的人死去。你认为是看着那些人一个个在你面前死去，还是继续怀着封建的思想？”我终于忍不住出声了，问出的问题是直逼他心里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