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乔一川突然觉得不该再这样责怪小雨,这对她不公平。他眼前出现小雨泪流满面、楚楚可怜的模样。他的心“咯噔”一下往下沉,一股说不清的复杂感情迅速占领了全身的所有细胞,像疼又像是怜,更多的是放不下。他想到他俩之间,想到尽管已知道她是成道训的女儿,是他不可以去招惹的女孩,可自己还是没能控制住招惹了她。而现在,小雨已经爱上他了。他坚信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但小雨呢?她如小齐一样,正是拿爱情当一切的年龄,更何况是这样情窦初开的年纪。小齐为了万雄,一直不放弃,一直在努力,甚至不惜和胡总做着他还没弄清楚的交易。他现在要让小雨全身而退,可能吗?而且她肯定是为了他才和父亲吵架的,这个时候,除了他,她还有什么呢?
乔一川很无奈,从来没有的刺痛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对小雨说:“你等着,我下楼接你。”
乔一川走到病房,老爷子在打点滴,许大姐在一旁照顾着。他和许大姐打了一声招呼,说出去办一件事,很快就回来。不管是谁来,许大姐都不要开门,他会很快回来的。
许大姐让乔一川放心去办,有她陪着老爷子,没事的。乔一川这才离开病房,直奔电梯而去。在一楼大厅里,小雨正在四处张望着,一脸的焦急。他赶紧走到小雨的身旁,拉了拉她,小雨一见他,表情很快多云转晴。
乔一川叹了一口气,在情感上,他是过来人,见小雨这个样子,他有点儿担心,也有点儿心疼,更多的是纠结。他把她带出了医院,在附近找了一家小茶吧,一路上,小雨只管放心地跟着他,也不问去哪里,要干什么。
进了茶吧,小雨再也不管不顾了,径直扑进了乔一川的怀里。乔一川的心紧缩成一团,他想推开她,又怕伤到她,任她紧紧地抱着自己。
时间一分一分地滑过,小雨还是没有松开的意思。乔一川便如大哥一般拍了拍她的后背说:“小雨,好了,有什么委屈全告诉我吧。”
小雨这才松开乔一川,脸却涨得通红,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笑了笑说:“见到你,委屈全没了。对了,你爷爷没事吧?”
“稳定下来了。”乔一川说,“不过,还要观察几天,你先回北京上课好吗?爷爷生病的事,你爸知道吗?”
“他很随便地问了一句。刘教授还要在秀湖岛上多待几天,说是要好好研究一番。只是,我爸知道了我们的事,我和他吵了一架。”小雨说。
乔一川看着小雨,她那张大嘴,一张一合,完全不同于郝小麦的那张樱桃小嘴,可他竟然才发现,小雨的这张大嘴居然性感极了。他的心不由一动,不过很快,他就压了下去。从一开始,尽管他潜意识里对这个女孩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但从没有过明确的情欲,这与生理无关,也和理性无关。现在有成道训这个名字压着,按理来说,有这种特殊的身份,让他更不敢有非分之想。可是小雨那张大嘴一张一合,那张时而是喜时而是忧的脸真实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突然觉得很不安,看着她那有点儿厚的嘴唇在那儿不停翕动,他竟然有想去亲一亲的冲动。不过他更想告诉小雨的是郝小麦怀孕了,可那不是他的孩子;他还想问小雨,他现在该怎么办?可是当他看小雨时,小雨也在专心致志地看着他,她的眼里全是与爱情有关的东西,全是他这个不应该去爱的男人。他便知道,他不能告诉她这件事,他无法说出口。尽管他现在急切需要找一个人交谈,特别是他心悦的女人交谈,他想要把自己的内心苦闷全说出来,想要赶走那个让他恨过无数次的野男人,更想要赶走妻子怀孕的消息。可是面对小雨,面对她满是感情的目光,面对她对他的无限依赖和信任,他知道,他绝对不能告诉她,关于妻子郝小麦的一切。而且小雨不是那种可以“玩玩”的女孩,虽然这些年乔一川在商场也会这样那样“玩玩”,但是他非常清楚,他不能对什么事都抱着“玩玩”的态度,也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玩玩”的。何况他无法对小雨说,就算是郝小麦被别的男人搞大了肚子,自己也还是爱她,至少他目前放不开她。这是一种小雨很难理解的感情,更是一种让他自己都理不清楚的感情。
“小雨,我做你的哥哥好吗?”乔一川试探地问小雨。
小雨没想到乔一川把她带进茶吧后,竟然是要她认他这个哥哥,难道男人都是在女人爱上他们之后,再来扮演至高无上的施舍者吗?她愤怒地看着他,他却低下了头,她很生气,高声喊:“服务生,服务生。”
乔一川不解地看着小雨,当服务生敲门进来时,小雨说:“埋单。”
“小雨,我来。”乔一川急着说。
小雨已经拿出了一张百元币,服务生退出了包间,乔一川很是尴尬,对小雨说:“小雨,对不起。”
“我成思雨不需要哥哥,更不需要哪个男人对我说‘对不起’。”小雨说完,看也没看乔一川,径直拉开包间的门走掉了。服务生追出来喊:“姑娘,找给你的钱。”小雨没回头。服务生把钱递给乔一川,他愣了一下,感到很尴尬,但还是接了过来。
小雨走后,乔一川心情一下子变得很沉重,他怏怏地回到了医院。当走近老爷子病房时,他看到病房外有一位戴着冬季线帽,身着宽大白衬衣、黑裤子的年轻女子,她在病房门口来回徘徊着。乔一川好奇地多看了几眼,不过没当回事地敲门,当病房门打开时,这名女子跟着乔一川往病房里走。许大姐挡在门口,对着这位陌生的女子说:“你怎么还没走呢?”
“谁啊?”老爷子问。
许大姐说:“一川回来了。”
乔一川赶紧说:“爷爷,是我,刚外出办了一点儿事,回来了。”
“让她进来吧。”老爷子说。
乔一川便知道骗不了老爷子。这个女人看了一眼乔一川,想问什么,最终还是没问,就径直走到了老爷子跟前,对着老爷子说:“老爷子好。”
“你也是来反映秀平桥事件的吧?”老爷子望着女子问。
“我叫西白。”年轻女子说。
“你就是西白?”乔一川忍不住问。
“是,我就是西白,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父亲,是我害了他。”西白的眼里含着泪水,不过很快她就把泪水逼了回去。
“事情都过去了,让我们都忘了吧。”乔一川说。
“我忘不掉。”西白说,“我现在是东山的一名尼姑,我想洗白自己,可是两年了,我还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现在,我必须把这个东西交出来,必须还乔总一个清白。”说着西白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想交给老爷子,被乔一川抢先接了过来。西白看了一眼老爷子,老爷子说:“你不用担心,我会支持我的孙子重修秀平桥,还他爸一个清白。”
西白这才放心,站起来说:“我该走了,老爷子多保重。”老爷子做了一个送客的动作,乔一川便站起来,跟着西白一起往外走。
在电梯口,乔一川问西白:“你怎么知道老爷子的病房?”
西白笑了笑,这一笑把她的美丽衬映得更加朴素大方。“你肯定还有很多事要问我。”西白说,“你是怕我影响了老爷子的病,才抢过U盘的,是不是?”
“是。”乔一川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说话。”西白看了看乔一川,声音压得很低。刚好电梯来了,他们一前一后上了电梯。
出了医院后,乔一川把西白带进了刚刚和小雨去过的小茶吧,还是同一间包间。西白坐下来说:“U盘里的东西其实我一直想交给你,只是,你一直很消沉,我怕交给你后,不仅帮不了你父亲,反而还会害了你,所以我一直藏在身上。直到一个陌生人找到了我,说是老爷子回来了,还是你的爷爷,是来还你父亲清白的,同时还要替你父亲完成秀平桥的遗愿。他告诉我老爷子的病房,还把老爷子接见秀平桥受害者的照片给我,我便相信,老爷子真的回来了,而且真的是来主持公道的,所以我就用这种装扮出现在病房里。我怕一身尼姑的服装太扎眼,更不容易接近老爷子。不过我还是被那位大姐拒绝了,直到你回来后,我才跟在你身后闯进去的。只有亲眼看到老爷子,亲自感受一下,我才敢相信,也才能相信。”
西白一边说话,一边看乔一川,乔一川面色凝重,一直很认真地听她说话,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说的话是真的。他问西白:“你是怎么样认识我父亲的?”
“我并不认识你的父亲,我是为了救我哥哥才听从了他们的安排。后来,你父亲自杀后,我才知道,他们把U盘里的画面给你父亲看了。当时我和你父亲都被他们下了药,不过,我事先知道这件事。因为我哥哥是秀平桥的总设计师,他们说了,如果我不按他们所说的做,他们就会把所有的事故责任推到我哥哥头上去,还会让我哥哥去坐牢。我很害怕,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和你父亲……唉,我太幼稚,上了他们的当。我哥哥后来告诉我,秀平桥的倒塌与他的设计没关系,与施工单位有关系。可是,他们让我害死你的父亲后,逼我离开江南,而且把我哥哥送到国外去了。为了躲避他们,我削发为尼,一直藏在东山寺院,就是想等机会把这件事的真相说出来。”
“他们是谁?”乔一川问。
“施工单位的人。据说真正承接秀平桥的公司是香港的欧亚公司,其他的,我也不清楚。U盘里有他们设计陷害你父亲的对话,我只是感觉,他们的势力很强大,很可能与成道训有关系。我一直没有拿到与成道训有关系的直接证据,所以才来找老爷子的。成道训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狼,他强暴过我。在你父亲自杀之后,他看了我和你父亲的录像带,像疯狗一样强暴我后,让他们逼我离开了江南。我罪孽深重,最不该害的人是你父亲。在这里,我向你道歉。”西白说着就站了起来,对乔一川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乔一川也站了起来,可他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已经明白,父亲为什么会突然自杀。父亲一生清白、自傲,没想到被人下了药,和西白这样的女孩发生了关系。而他们把最私密的场景当众播放给他看时,他怎么样都无法原谅自己的放纵,更不能放弃对秀平桥的追究。除了一死求得清白和解脱外,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方式可以帮自己。如果他和父亲及时交流和沟通,如果他能够替父亲分担一些他当时的压力,也许父亲就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生命、放弃对秀平桥的坚守。现在,当他发现父亲和这位叫西白的女孩之间有过那种关系后,他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面对西白的复杂感情。
而且据西白所言,目前父亲的死以及秀平桥的倒塌还无法和成道训直接联系起来,最关键的就是要找到香港的欧亚公司。这个公司的老板是谁?到底和成道训有什么关系?这些全是乔一川必须去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