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屋的时候，一个妖艳的女服务员迎上来，腻腻地跟陈建打招呼：“哎哟，建哥，又有新欢了吧，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们！”
陈建伸手在她粉扑扑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怎么的，小玲，想我啦？”
“不敢想，怕被周姐骂！”
屋里光线极暗，卢啸云努力适应着四下打量。整个一层全部打通了，进门一个吧台，站着一个颇具姿色的女服务生。左首一条过道，乳黄色的墙壁上装饰着一些油画，画上装满了肥滚滚的裸体女人。右首就是一个个分断的小隔间，里面摆着高背的沙发和茶几。
所有窗户上都悬着绛紫色的纱帘。四角的音响放送着井冈山的慢歌：你温柔的甜美\好像鸟儿天上飞\只因为\我和你相拥相依偎\你的眼\我的泪\就算痛苦也珍贵\只因为\是你在我身边伴随……
两人在一角的隔间里坐下。这里的光线更暗，卢啸云看看对面的陈建，再看看一旁的小玲，都影影绰绰的。“大白天的，咋还拉帘？”
“就要这种调调嘛！要是大敞四亮的，这男人女人，会有感觉吗？”陈建说，伸手在小玲的屁股上摩挲着。
卢啸云笑笑：“这上面开旅馆，下面应该是饭店才对啊。”
“原来可不就是饭店！可是旁边那么多饭店，争得太厉害，太累，利润也不行。”
另一位小姐端着咖啡盘走进来，小玲伸手接过，在两人面前放下。
陈建指着卢啸云对两位小姐道：“这帅哥是我同学，这两天要住这儿，待会儿你去楼上给安排个房间。记住了，人家是纯洁的大学生，你们不能随便骚扰，啊！”
小玲看看卢啸云，伸手在陈建肩膀上捶了下，娇声道：“建哥，看你说的，我们不骚扰大学生，我们只骚扰国家干部！”
“这小片子！”陈建伸手去捏小玲的屁股，那丫头却一扭身溜走了。
两位小姐退了出去，卢啸云笑道：“这样的小姑娘落到你大官人手里，都被‘梳拢’了吧？”
陈建龇着牙笑：“操，什么梳不梳拢，想干直接干就完了！”
卢啸云拉开旅行袋，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盒，递给陈建：“大官人工作辛苦，得好好补补，给！”
陈建接过盒子，打开。里面平摆着四个精致的玻璃瓶，瓶里装着些虫子一样的东西。“这是什么啊？”
“这叫‘冬虫夏草’，一种中药，上好的补品。每天吃点这个，你大官人干事更生猛！”
“操！吃这玩意儿****就能硬挺了？”
“确实是好东西，跟人参、鹿茸一样，你吃吃就知道了。”
“挺贵吧，这东西？”
“你要自己上市场买就贵了，恐怕还买不到好的。这是自己家的东西，我老叔是倒腾这个的！”
“哦，那咋吃啊？”
“咋吃都行，炖老母鸡，还是泡酒，都可以。”
“好，好，”陈建把盒子重新装好放到一边，“最近是他妈有点虚，谢啦！”
卢啸云低头啜了口咖啡：“你这个，多少钱一杯？”
“分什么咖啡了，这种的十块。”
卢啸云咋舌：“就这个小地方，有人喝吗？”
“天天不断——那不是？”陈老板往外努努嘴。音乐间歇处，能听到其他隔间里男女的调笑声。
“都什么人？”
“男人跟女人啊！”
“靠！”
“什么人都有，本地做买卖的，外地出差来的……”
“你每天都过来看着？”
“咱是国家干部，得上班——这儿主要是周颖管，她进货去了。”陈建没直说，周颖其实是去市里进“小姐”，小姐隔段时间就得换一批，保证回头客的新鲜感。
两人喝着咖啡，继往开来地扯了一阵，慢慢就说到了丁玉萍。
陈建听说他还要追丁玉萍，直摇头：“泡妞得有眼力，你得看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有的小姑娘当天就能上，有的，哼，你耗三年都未必能摸上一把。就说丁玉萍这小片子，我就没搞明白。我劝你也趁早收手，小姑娘一划拉一大把，干吗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见他愣愣地不作声，又道：“想干的话，我这儿有的是——楼上一堆小姑娘，随你挑！”
卢啸云左右望望，压低了嗓音道：“你这儿真有小姐呀？！”
对本地的赵志军、余悦君他们，陈建一般不提这个；今天对卢啸云，倒并不回避：“没有小姐，谁******会上这儿来花钱？今儿晚上，给你安排几个干净的，要几个？”
“打住打住！”卢啸云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来找老婆的，又不是来打炮的！”
“要是找老婆，那就得看缘分了；没缘分的话，使多少劲都白搭。那个小丁，不是一路人！”
“你说我们没缘分？我就不信了，我还非她不可了！”卢啸云毅然道。
见他说得认真，陈建不忍再伤他情绪：“要说女人这东西，就没有搞不到手的，只要你豁得出去。小丁也一样。当初我放弃了，那是嫌麻烦；要不然这小片子早就是我的了，还给你留到今天！”
突然又叹气，若有所思道：“啸云，听我的话，找老婆就一定要找本分的，能放得住的，就像小丁；哪怕多下点功夫，费点事，都值得，省得以后麻烦。”
“是这个意思，我也这么想。我倒是不怕麻烦，你说该咋办？”
“简单啊，她走到哪儿你跟到哪儿，打死也跟着。再到处宣扬，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追她，你就是她男朋友。别人都知趣退出靠边站了，她最终就只能是你的了。说白了，就是脸皮足够地厚，死缠烂打！”
“嗯，是，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卢啸云连连点头道。又从旅行袋里掏出一本书来，“冲你这番话，这本书送你！”
陈建接过来，是一本《厚黑学全集》，凑到窗上翻了翻，“什么孔子孟子的，没那个描写啊！？”
“想什么呢，这不是********！”卢啸云笑道，“这是民国的一个大师写的，教你做人的，绝对是一本好书。”
陈建把书往桌上一撂：“操，从念小学开始，老师就教我读好书做好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到师范学校了，葛彪那孙子还教呢，说不打麻将、不搞对象——******说一套做一套，虚头八脑的，有个**用啊！”
“两回事，两回事，这个作者说得特别实在：他说人要成事，脸皮就是要厚，心肠就是要黑；要比城墙还厚，比煤炭还黑，然后才可能升官发财，步步高升。你小子在机关里混，更得研究研究。我敢说，你要是把这书琢磨透了，前程肯定超过你家老爷子！”
陈建拿起书来，两手摩挲着，笑道：“让你一说，怎么跟泡小姑娘一样儿样儿的！”
“搞女人跟搞政治，其实是一个道理。”卢啸云总结说，“我们不像你，有个县太爷的老子靠着；我们这样的都得自己拼，那就得黑，就得厚。你不是说嘛，这男人不要脸了，还有什么事情做不成的？那是想升官就升官，想搞女人就搞女人……”
这天是周六，上午第四节课，余悦君跟丁玉萍一起去听林旭老师的历史课。林老师是黄原中学的一个怪人：40多岁了还是单身，衣着邋里邋遢，寡言少语的，很少和别人交流；但读书多，学问好，上课生动有趣，常常是铃响半天了，学生还不想下课。余、丁两个听完课，大为叹服，跟林老师一边说着，一边往办公室走。
办公室门口围着几个老师，核心是王婧和她的小红摩托。美人正在发脾气，冲着她的“破车”又骂又踢——原来是回家要骑的时候，打不着火了。张国栋蹲在车前，弄了两手黑乎乎的机油。抬头看到余、丁两个，站起来道：“‘大官人’来电话，说你们班头来了，让中午放学都别走，在学校等着。”因为是师范校上下届，又是同县，他也熟识大官人。
听到这话，丁玉萍转身进了走廊：“你们聚吧，我下午家里还有活儿呢。”
余悦君跟上来：“人家专程来看你，你怎么能走？”
“怎么能说来看我，那是你的同学！”
“很简单啊，来的这俩人都是你的老——老熟人了，人家大老远来，肯定不是光来看我的！”余悦君脸上在笑，话里可有些酸溜溜的。
丁玉萍脸上一红，回头瞪了他一眼：“胡扯！”推开了语文组门。
屋里没有人，老师们都已经下班了。丁玉萍放下书本，匆匆地开始收拾东西。
他也跟着进屋：“你要走就走。架子那么大，还得人家追到家里？！”
她怔了怔，却加快了手头的速度。片刻沉默之后，就听他换了一种低得几乎听不清的柔软声音又道：“你，也该返校了，一块儿吃顿饭，也算为你送行……”
两人一起出来的时候，王婧推着张国栋的自行车，正要离校。小红摩托已经不见了，张国栋叫了俩学生，让他们推着去了镇上的修理铺。
余悦君叫住王婧，指着校门口，道：“别骑自行车了，咱坐那个轿车！”
大家抬头，只见一辆崭新的红色桑塔纳开了进来。
桑塔纳到办公室门口停下，陈建、卢啸云、赵志军三个从车上下来。
同学校友一阵寒暄。余悦君又特地介绍了下王婧。大官人看到美人，欢喜得两眼笑成一条线：“一块儿走，一块儿走，回去正好捎着你！”
大家要一起动身去饭店，却还有些争议：余悦君说，三位远来是客，当然该他来做东；陈建则坚持由他来“安排”，要拉大伙一块儿去城里，“吃喝玩乐一条龙。”赵志军说，回城的话，一车坐不下。陈建就从车里拿出大哥大，拉出天线拨电话，要再叫辆车来。张国栋拦住陈建，说城里的“一条龙”太俗，他想吃完饭带大家去寻点“野味”——一块去打野鸡、钓鱼。众人齐声叫好，并最终形成决议：就在黄原的聚鑫大酒楼痛宰陈老板，之后再去寻野味。
出发的时候，在坐车和骑车问题上又纠缠了一会儿。陈建开车，请王婧坐副驾；张国栋却坐到了前面，说要给他指路。卢啸云想让丁玉萍坐车，可她不愿意，说得把自行车骑回去。最终，余悦君、丁玉萍、赵志军三个骑自行车，其余四人坐车，有先有后，奔赴黄原乡最体面最阔绰的饭店——聚鑫大酒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