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槿吃得很慢,也不知怎的,脑子里突然地就蹦出一句话,浪漫亦是需要经济作为基础的。
这念头,很不衬这光景,好像太过现实了一点。
曾经以为两个人能一起吃顿晚餐,哪怕青菜萝卜亦觉得是种幸福。
但那样的日子要成为浪漫,到底是得找一个对的人,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上演平凡的爱情剧。
而她,彼时遇到的,早已过了评判对错的时间。
只是,在某些个不经意的时候,还是会莫名地想起来。七年,不是一段短暂光阴。
一个人的青春年华里,又有几个七年可以过。
不是谁都可以轻易忘记的,既然忘不掉,那就不要选择刻意地遗忘。她想,让生活呈于一种自然之态吧,生命里总会有一些来来去去的人。
就比如,对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再选择回避。
谁走了,谁留下,谁是共度一生的人,时间是验证,她等着就是。
阮维东看着她走神的模样,微皱下眉,心里有些小小的不悦。与他在一起,就不可以专心点吗?
“在想什么?”
安槿收回心绪,淡淡地笑了一下,“没什么。”
阮维东沉了眸,“我以为,我与你之间的亲密,已足以分享一些小秘密。”
不喜欢她与他心心相隔的距离,近在咫尺,却感觉遥远,让人极不踏实。
“那么,你呢?”她反问,很平静的样子,甚至,浅浅笑望着他。
如果,不是麓山上的那个小插曲,或许,她也不至于会下定决心与一群朋友飞往这个陌生的国度。
不喜欢亲密之后,突然而来的冷淡。
那种感觉,让她觉着,除了夜晚的情/欲,找不到可以安心在一起的理由。
一晌贪欢,终究不是她追求的。当时想的是,或许还可以趁陷得不太深,尽早撤出。
阮维东微叹了口气,对她,似乎没有抗拒的理由。
“你若想听,我讲便是。”
安槿微愣,摇了摇头,“不想说,就不要勉强,每个人都会有些不愿触及的往事,我也不是非得追求一个询问的结果。只是突然地想了解你,就随心问了。结果,不小心撞了一座冰山,冷嗖嗖的,让我觉得前夜的温存不过是场幻觉。”
她想了解他?
就如同他想了解她那般吗?
刚有的一些不悦,此刻又烟消云散。这个女人,总那么轻易地让他的心情起起伏伏不断。
阮维东挑眉,似笑非笑,“因为这样,所以你就跑了?”
一跑万余公里,叫他气急败坏追来。如此冲动为一个女人,第一回。
其实,她让他破例的第一次,又岂只这一回。
“许你摆脸色,我就不可以有脾气吗?”安槿没好气地说,以掩内心里的那一抹慌。
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把自己的心思暴露在他的面前呢?
低头,继续与食物作战。
头顶上,伸来他宽厚暖热的掌,落在发丝上,轻轻地抚了两下。
“以后不会了。”承诺,为她而起。
她没有太多的惊喜,抬头望了她一眼,又垂下,低低道,“话别说得太早。”
许是因为曾经有一个人,对自己失信太多,对于男人的承诺,不敢再轻易点头就信。
信任,终究还是需要些时日,才可以建立完整。
安槿想,或许,她该相信他的。这个男人,向来骄傲地不轻易为人下承诺。
可是,她却还是心存疑虑,不知道会不会是日后交往的一道障碍。
阮维东不甚在意地笑笑,他想,她需要时间,毕竟自己曾在她面前并无半点好印象。
好像有点自食其果的味道。
女人又吃了几口,然后搁下刀具叉子,纸巾抹嘴,“我饱了。”
盘中食物,不过吃了一半。
他微皱了眉,有些微不悦,“怎么,不合胃口?”
事实上,他对她吃食的喜好并不了解。那一年在阮宅,她操刀下厨,做的,基本上是遵从了医嘱,老太太又喜欢吃的一些清淡食物。
至于她自己,似乎并不太挑食,也不曾单独为自己开过小灶。
突然地就觉得,面前这个女人,有些傻气。傻里傻气地缺心眼,辛苦替人照顾病患,却不取报酬。
她说她替他照顾祖母,他为她提供食宿,两不相欠。可是,哪有这种抵消法。
到底,是他欠了她。
那一年,在背过祖母的时候,不该口不择言地羞辱她、打击她。
欠的,终究是要还的。
安槿淡淡地笑了一下,“挺好的。”
“那就把剩下的吃掉,你太瘦。”
安槿笑道,“你们男人似乎挺喜欢说这句话的。”
“看来与你说过的男人有不少。”那个男人,也是其中一个吧。
很奇怪,对于一个与她生活过七年的男人,他并无半点戒备,唯独那个叫萧易的,叫他无法不充满防备。
“阮维东,可不可以不要用这种口气说话。如果你介意我的过去,大可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安槿忽然地有些生气,起身,就要离座。手腕,却被他攥住。
“对不起。”他说。
安槿微愣,脚步忽然地没了力气。
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就这么轻易地与她道了歉。
而她,还想怎样呢?若仅仅因为一句话而闹别扭,就是自己的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