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如果有一天,我意外出事,所有的人都说我死了,你会不会相信,我依然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说这话的时候,不见玩笑的痕迹,有几许认真,叫他心里莫名一紧。
“最近中魔了,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无聊吗?”她将玉镯抵在下颌处,落入沉思里。
苏姨等了她的男人二十年,那要多大的勇气才能等下去。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而最残忍的,莫过于另一半的生死不明。
或许,知道他已入天堂,却固执地相信他还活着,那已是精神的唯一寄托。
阮维东丢下毛巾,将她抱离地面,放至床上,在她的身侧坐下,手指抚上她的脸,隐隐不安又充据着内心,仿如她会悄无声息地离去。
原来,依赖真的是可以养成的,犹如慢性毒药,初时不觉,等到犯病时,已是蚀骨侵心,不得根除。
他爱这个女子,依赖着这个女子,并不否认这一切。
“槿。”低低的单间字节,拖出长律,在舌尖处千回百转。
想问她关于与那个女人的谈话内容,又怕她生就不适感,认为他在限制她的自由。
是的,她性好自由,有自由交友的权利。
但偏偏,那个人,是他最不想她靠近的一个。
安槿将手覆上他的指,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已让这个男人误会了点什么,慌忙道“乖啦,我也就突然感慨,随口一说,别当直。”
男人的眉紧蹙成冷冽的一团,“那总也该有个缘由。”
不过半日分离,这中间,她所接触的,也不过就是那个女人。
安槿很认真地将他审视了一翻,“看来你是不信咯,二十年哎,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的眉愈紧,脸色更凝。
“什么二十年?”
女人的脸,微仰起来,另一只手里,依旧紧攥着那只玉镯子。
他极想,抢过来,将它砸至粉碎。
暂且忍了,有更重要的话需要弄明白。
二十年,意外事故,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苏姨啊,等了她男人二十年。”她的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感叹。
少时曾迷恋金庸,犹感慨断肠崖边小龙女与杨过的十六年约定。
杨过甚至不知,那不过是黄蓉为使他有再活下去的勇气,编造的一个谎言与骗局。
都以为,十六年,时间流逝,会淡忘。
但那个痴情的男子,偏偏就等候了十六年,从黑发变白发。
黄昏日落里奔跑的那抹孤独与执着的身影,震撼了天与地,他们最终相聚,成就神仙眷侣。
可是,苏姨与她的爱人,会吗?
镯子原先安槿并不想收,血玉的价值,她还是懂一点,不是件普通的小礼物。
所以接收起来有些惶惑不安,她不懂,苏姨为何在离开墨城前,非要送她如此贵重的物品。
算起来,两个人所见面数,屈指可数,其实还说不上很熟。
只是苏姨此人,给她的感觉,容易亲近。
许是爱琴海边,她的回眸一笑,淡去了陌生感。
镯子她不收,苏姨生了气,落寞了神情,执着了相送的念头,直到她勉为其难地收下才喜逐颜开,像是完成了一件什么心愿。
这让安槿闪过一些困惑,细小地,如同蚕丝绕茧。
正要深虑,阮维东淡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人家说什么,你就相信什么,小心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什么二十年等候,全是假的,不过是做戏而已。
安槿刮了他一目,将玉镯小心地收锦盒里,放入床头柜的小屉子里,“你还真没浪漫细胞,以为都是人贩子呢。”
一翻身,趴在了枕头上,闭目养神。
发丝半干,凌乱地披在她的肩上,散落在枕头上。
阮维东轻皱了下眉,下床取来吹风机吹干了她的发。
她的满脑子里纠绕的是,这馈赠以及与苏姨的那些简略的对话。
是的,她们之间的对话,并不多。
彼时阮维东的电话挂断,她将手机收进包里,再抬头时,依稀看见苏姨脸上闪过些奇怪的神情未能完全收住。
她的眼睛,总有些小小的敏感。
只是,初初欲凝的一些小心思,被突然推过来的小锦盒给打断。
不太相信无缘无故的馈赠,就是情侣之间的互赠,也一定有相爱的理由。
苏姨说,这是她们之间的缘分,留作纪念。
总觉得有些牵强附会。当然,并不是怀疑所赠礼物背后有什么不良动机。
只是,觉得奇怪而已,奇怪到让她忍不住浮想联翩。
但终无结果地睡去。
直到第二天,有胡子硬扎在她的脸上,麻麻痒痒惊扰了清晨的梦。
她伸手一挥,结结实实给了他一巴掌,“我再睡会。”
男人的掌,便毫不客气地落在她的臀上,清脆的手感弥漫一室。
她弹地坐起来,睁开迷蒙双眼,“干吗打我。”
说着,又要倒下去。被人半路打断了梦境,不是件舒服的事。更何况,那个梦里,有他,也有苏姨。
安槿想,她估计是疯了,梦里居然把这两个人给扯到一块了。
阮维东一把将她捞住,“跟我去公司。”
安槿白眼一露,“你又不小孩,还要人陪啊。我不去,今天要去找奶奶,有东西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