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奶奶年纪大了,不能受刺激。再说,一些陈年往事也没必要再打扰她老人家,免得她伤心。其实,我知道你跟苏姨的关系已经有一阵时间了。我要想说,早就讲了。”
的确,她做事,向来有分寸。
也好在她知晓其中利害,没有向祖母透露半点。
她说得没错,在这个世界上,除去他,还有另外一个人对她的依赖性已是不可拔除。
祖母懂得给年轻人留点私人空间,但两三天也会打个电话,聊聊家常,唠唠磕,每次都可以看见她在握着电话时神彩飞扬。
也不知道一个老女人与一个小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多地话讲。平时他与她在一起,也不见得有那么多话说。
都说老少有代沟,她们中间还相隔着两代,怎么也看不出那条沟横在哪里。
女人聊天,男人靠边,在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中间表现得淋淳尽致。有时候电话是他接的,说不上几句,祖母便会迫不及待地要他将电话给她。
祖母现在可以三天不与他通话,但绝对要与她分享几句。
比如和一群老爷子老太太们搓麻将谁赢谁输,中午吃了什么,晚上做了什么梦之类的,细碎到他都没有兴趣听。
但她们却聊得津津有味,不厌其烦地重复。
她说,对老人得多点耐性,老人其实就是一个老小孩,会寂寞,会需要人陪,会需要人哄着。
现在的一个星期里,总有那么两三天的时间,他与她会回阮宅住。有时候他工作忙到忘了,她便会提醒他。
她是个好女人,颠覆了他从少年到成年对女人的认识。
就包括她的几个好朋友,比如何琪与萧晓,他看着也已不讨厌。
很多东西都在改变着,唯一没有变的,就是他心里头的那团恨意,日夜难平。
但最终他没能说服她这个倔强的女人放弃对这件事的关注。
她也许说得对,既然已知,便不可能装不知,与其让她胡乱猜测,不如让她接触事实所存在的真相。
要恨一起恨。
当然,如果当事实有无辜,那便原谅与接受。
只是,后一句她没有说,因为此刻不合时宜。
有些事,适合慢来,需循序渐进,她期待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皆大欢喜。
依旧是那招,她揪着他的衣角不松手,直到他挫败地甩给她一句,“真是怕了你。”
然后捋开她的手,一个人默默地上了楼,背景孤落。
她便知道,他已松口同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再看窗外,暮色沉霭,一天又将过去。
男人在楼上呆了很久,却没有开灯。她不知道他呆在哪个房间里,二楼的走廊里黑洞洞的。
这座房子,她一点都不熟悉。
想去叫他,又觉得他需要点清静的时间。
叹一口气,悄然下楼。
这哪里像是明天要去结婚的两个人。登记前的最后一晚,居然是一个楼上一个楼下。
中途有安远打电话过来,“你们怎么还没有回来。”
她望了望黑漆漆的楼道,“今晚不回来了。”
安远说,“你们可真会潇洒啊,不打扰了,反正我孤零一人习惯了。”
电话就挂了。
安槿心里在说,哪潇洒呢,压沉沉地,有点难受着。
一个人缩在沙发里,想一些目前她所了解到的事情,也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
等到醒来时,已是晚上十点多。
阮维东就坐在她的身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醒了?”
“你什么时候下来的。”
“就一会。”
事实上,他在她身边坐了一个多小时。看她睡颜清丽安静,不忍扰醒。
“你饿了吧,我给你去做点吃的。”
他拉住她要离开的身体,“这里的厨房暂时还只是个摆设,我们出去吃,想吃什么?”
“你决定好了,我不挑食。”
十一点的晚餐,只能叫宵夜。
他很安静,她也保持着沉默,叽喳在此刻不是个聪明的选择。
她吃得不多,口里似乎都涌上了些药水的味道,一直没消除。
“等会回公寓。”他突然说。
“嗯?”安槿抬起头,投过一个疑惑的眼神。她以为,今晚会在别墅里过夜。
“明天登记,证件还在那里。”他提醒她。
她啜着清汤,淡笑道,“放心吧,我又不会跑。”
“你跑了,我会绑你回来。”他眉不抬眼不低,说话的味道里有悟空逃不出如来佛掌的味道。
她便将双手伸到他面前,“那你绑吧,我乖乖地自动送上门。”
他要的绑的,不仅仅是这双手,还有她的这一生。
回到公寓里,安远正洗澡出来,身上仅着一条三角裤在房间里自由走动。结实的肌理,散发着年轻男子成熟的气息。
阮维东轻皱了眉,“你就不能多穿件吗?”
安远道,“我哪知道你们突然又回来了。”
安槿倒是镇定自若,拍了拍弟弟光裸的肩,还沾着水气,“这小子哪一块我没看过,小时还光着屁股非得叫我给他洗澡。”
有人脸红了,有人脸绿了。
女人倒是悠然自得地进了卧室。
安远微耸肩,表情里写满我的醋你也吃,以后可得小心被醋淹死。然后摆摆手,笑道,“不早了,该睡了,你们也洗洗睡。”
走到门口,又回头,一脸欠扁的笑,“姐夫,明儿个正式上岗了,先恭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