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魅的火焰点燃了他手里的股权转让书,幽幽地,像烧着心灼着疼痛的神经。
这个东西,在她的手里,都还没有捂热,她又还了回来。
他说,“她不会离开,所以,这些,用不上。”
黑色的纸灰,余着最后一点星火,飘落在地。
安远淡淡地笑了一下,“是啊,姐怎么可能舍得我们。”
他拿回握在阮维东手里的打火机,扬挥一摁,又是一串火焰微滋地照亮了彼此的眼睛。
那些,他也用不着。
看着火熄灭,不剩余光,安远道,“你去洗个澡吧,也该吃点东西了,要不然哪有力气陪我姐。而且我想我姐醒来,可不会乐意看见你这副邋遢的模样。”
一扬手,就把一袋衣服给丢了过去。
“谢谢!”
阮维东动作略有迟钝,站了会,还是抱起了衣服往洗手间去。
尽管不知安槿哪一日可出重症监护室,这间VIP病房却是早早就定下来了的,是个小小的套间,有休息室提供给看护的亲人。
他就住在这里,离她最近的距离。
走到门口他又停了下来,头不曾转过,只是道,“等你姐醒了之后,你到姜特助那里报道,具体我会让他安排。”
两个男人,就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厅里叫了两份套餐。各自狼吞虎咽,形象全无。
哪里还讲究得了口味,只求填饱了肚子,好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去陪着爱的人坚强地走下去。
而医院的电话在晚上八点刚过的时候响起,医生说,她的脑子里出现了积液,引发颅内高压,有性命之忧。
看着她再一次地被推进手术室,那一刻,阮维东有种挥拳相向的冲动。
他连声地质问着,“不是说好了一切稳定吗?怎么又变成这样。”
医生阻止他继续往手术室里冲,“阮先生,请冷静一点,您的冲动会干扰我们的抢救。”
冷静呵,他也想冷静。
他很想朝里面的女人大吼一声,“安槿,你这该死的,要是再不醒来,我跟你没完。”
可是,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突然地有了一些忌讳的词语,那一句该死的,怎么也不能再讲出来。
仿佛一说口,就会一语成谶。
安远上前拦住了他,将他拖离开来。
手术室的门倏然合,又将他与她的世界,隔成两重天。
“镇定点,你说过,姐不会离开。”
阮维东胡乱地抓了一把头发,往走廊的尽头走去,在窗口边停下。
安远跟了上去。
“有烟吗?”
医院是禁烟区,尽管如此,安远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递与他,替他点了火,又给自己燃了一根。
两个男人,无声无息地抽了一地的烟蒂。
窗口的风,吹散了烟雾。
有时候,烟确实是一种缓解焦虑的介质。
有护士经过,出声提醒。
阮维东极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你们院长来了我照抽不误,去告诉他,如果我妻子有半点差池,他和这里的医生都可以下岗了。”
年轻的小护士,虽然被他的气势小小的摄了一下,但还是拒理力争着。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看你长得还挺帅的,怎么就空有一副皮囊,还威胁起人了,有钱就了不起啊。”
所谓涉世不深,大抵就是这样的女孩,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当年的安槿,也是这样无畏地对视着他。可惜眼神里的清彻被他给忽视了。
“你叫什么名字。”
护士长看见了赶紧地跑过来,赔礼道歉,“阮先生,真不好意思,她是实习生,不懂规矩,您多多包涵。”
然后又低声对小护士训斥道,“十六号病床该换药了,赶紧过去。”
小护士倒是倔强,“明明是他的错,医院本来就是个不能抽烟的地方,你怎么反倒替他说好话了。”
护士长将她拉至一旁,小声道,“你疯了,人家是阮氏的老板,你得罪得起吗?”
小护士嘴一撇,“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高人一等呐,摆什么谱,大不了我不干了。”
护士长脸色一僵,不自然地望向阮维东的方向。
阮维东脸色阴寒,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赶紧离开。
安槿说得对,这个世界,不是所有的女人对有钱的男人都趋之若鹜。
护士长拽着实习的小护士赶紧地跑离开来。
安远调侃了一句,“看来有钱还真可以是大爷。”
他需要一些东西来分散等待的焦虑,否则,他也会疯的。
阮维东自我嘲讽地笑了一下,“曾经我也以为,钱可以买到一切我想要的东西。但是在安槿身上,我却发现,有些东西,再多的钱也买不到。”
“比如?”
“比如,感情,信任,依赖。两年前我曾经给过你姐一千万和一套别墅,但是她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她有她的自尊,也有她的骄傲,还有她的坚持。”
“我从来没有听她说起过这些。”
“她要说了,倒是件怪事。”
他想,其实她与他一样,也是一个把心事藏至极深处的人。他们是同类,所以才能走近,相互取暖。
只是,到底,她心存善良,对人对事没有太多的苛求,所以,成了他的救赎。
安远目光复杂地望向他,“我突然对你们相识的过程有点好奇。”
阮维东却是怔了下,然后与他侧身而过。
手术室的门,已是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