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懵住,手撑在胸口,一口气差点背过去。
“妈,您别着急,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不会有事的。”
两个人慌乱地将老太太扶到沙发里坐下来安慰着,像是所有的语言都变得苍白,他们的心同样悬空着。
良久,老太太才喘过一口气。
“没事,我没事,我怎么能有事呢,我还得留着这把老骨头去医院看我的槿丫头呢。王福,赶紧备车。”
这丫头的玲珑心思,她还能不懂吗?
一路兵荒马乱地赶到医院,对着正与医生相谈的阮维东就一顿批头盖脸的骂。
“你这浑小子,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奶奶,父母的事瞒着我也就罢了,安槿出这么大事又想瞒着我,是不是嫌我老太婆不中用了。”
阮维东目光复杂地看过苏芫一眼,沉默地不说话。
苏芫紧张地问医生,“孩子的病怎么样?”
“目前一切稳定,如果能撑过今晚十二点,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那我们可以去看看她吗?”老太太连忙问。
“可以,但最好是不要入内。”
站在病室外,老太太叹着气,“这孩子,就是心眼实,你们以后可得好生待她。”
“哎!”苏芫郑重地应着。
在老太太的信念里,她的丫头,是一定会醒来的,是她的孙媳妇,还会给她生一个胖胖的曾孙或者曾孙女的。
那是一种没有任何理由的信念。她需要这种信念的支撑。
丫头可以把她这老太婆从鬼门关里拽回来,那也一定可以让自己安全无恙地归来。
探视得久了,护士就过来劝着离开。这来来去去的人多了,会影响她们的工作。
“也好。”老太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对儿子媳妇说,“你们两个,陪我去会会院长,再到麓山寺里拜拜吧。”
自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便开始笃信佛,是为一种寄托。
这一回,为安槿祈祈福吧。
阮维东从不信神佛,那些不过是虚的,求个心理安慰。
他未同去,但也不阻止,只吩咐王伯要小心开车。
此刻他倒是想,如果那尊金身佛像真能达人心愿的话,他不介意去祈拜一下。
在菩萨面前,老太太说,“佛祖一直宣扬的教义是好人有好报,可为何现实里的好人总是多灾多难。”
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前些日子里,还见她是朝气蓬勃的,怎么眨眼就与脑瘤扯上了关系呢?
麓山寺里,老太太许下心愿,若佛祖能保佑她的丫头平安度此劫,她愿每月捐善款,初一十五供奉,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安远到医院探视安槿时,看见阮维东依旧穿着昨日的衣服,脸上胡须邋遢,未加修理。
他想,姐姐这一生,算是找对人了吧。
所以,一定要醒来,不醒来,怎能享受这幸福时光。
安远返回家里,找了两套阮维东的换洗衣服,准备送过去。
却意外地,在衣橱里,发现了两个文件纸袋。
一个,写着他的名字。一个,写着阮维东的名字。
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衣服也顾不得拿稳,掉在地上,急急忙忙先打开了自己那个。
一张信纸,一个房本,一张车子的所有权证,还有一张银行卡。
信纸上,是熟悉的笔迹。
安槿说,“安远,在你看到这个的时候,大抵是我没能醒过来,去了另一个世界,请不要为我悲伤,生老病死谁也不能抗拒。没什么东西送你,房子与车子可以让你在这个城市里更好的打拼。银行卡里还有一些存款,密码是我的生日,交给爸妈,算是我尽的最后一点孝道……”
硕大的一滴泪掉在纸上,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谁又能阻止悲伤的流露。
医院里,阮维东接过安远递给他的纸袋。
“这是什么?”
“姐给你的。”
阮维东狐疑地解下线圈,掏出里面的文件。
一页信纸,一份股权书。
极少看见安槿用笔写的字,她总是习惯了不停地在键盘上敲着,发E-MAIL,聊QQ,写小说,偶尔会用手机给他发条短信。
她说,“维,原谅我不能陪你走过余下的岁月。你是个孤独的男人,总是把心事藏在最寂寞的深处,让人觉得冷冰冰的。可是我知道,你也是个温暖的男人,只是总把自己掩藏得那样深。我很高兴,自己能爱上你这样一个男人。”
“我相信你母亲是个伟大的女人,请你试着去接受她。天下父母心,哪有一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她能坚信你父亲还活着,也请你相信她一回。一家团聚,和和睦睦,多好,奶奶也心情愉悦,我都看见她老人家笑得合不上嘴了。”
“奶奶给我的股份,我想我是用不上了。如果来日,你能再遇上心爱的女子,送给她吧。替我跟奶奶说一声对不起,不能再陪她老人家……”
后面的,阮维东没有看完,低低地咒了一句,“该死的。”
连遗书都写好了。
是想,就这样,把他抛弃了一个人走吗?
说好了,陪他走一辈子的,就这样食言了吗?
休想!
他用了力,将一张信纸揉搓在手里,紧紧地攥着,像是要嵌入掌心里。
良久,他朝安远伸出另一只手,“给我打火机。”
安远微愣了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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