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玄月
“幻儿。”那道我曾经日思夜想了许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愕然回头，脸颊的泪珠还来不及擦去。
“你怎么出来了？呵呵，这春天的风沙真容易迷人眼呢。”我自以为不着痕迹的擦去泪水，笑了笑。
莫言无奈的摇摇头，原来幻儿都不愿意再在自己的面前表露真情了。
月光素雅，我们就这样一站一座的凝望着。
“你的腿怎么了？”沉默了许久，我问道。
“无碍，去边疆后不小心着了妖国的道，跌落了悬崖。幸而得洛兰郡主相救，昏迷了整整半年才恢复过来。知道你等急了，所以处理完事情便回来了。”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淡雅的神情将本该惊心动魄的故事说的平淡无奇。
“为什么我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眼泪再一次在眼眶中打转，我紧咬下唇不肯落泪。
“我怕你担心，所以早就通知随行将领，无论我发生什么不测都不要传回来。”
“可是，你不知道这样我更担心吗？我莫名其妙的嫁给夙夜，莫民奇妙的就没了你的踪迹，莫名其妙的动了心，又莫名其妙的知道你回来。你让我如何面对你？”失控的对他喊出来，眼泪终于掉落。
“言，你可知道我有多害怕。突然就要一个人哭泣一个人笑，一个人难过一个人承担。我甚至以为其实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幻儿，对不起。”不能理解心中异样的难过，莫言许久才开口。
“言。”心中的坚强在一瞬间土崩瓦解，我像个无助的孩子般蹲在地上嘤嘤的哭起来。
轻轻的将我拥在他怀中，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幻儿，你要相信，莫言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伤害你的人。”
抬起红肿的双眼，望向他眼中无比的笃定，似乎我们又回到了从前。静谧的夜空中繁星点点，微微的月光洒在坐拥在一起的两人身上，女子清秀绝美，男子风华无限，构成了一副极美的图案，连梅枝都停止了摇晃，生怕飘落的花瓣惊扰了他们。对视的双眸中隐藏着两人都无法理解的情愫，淡淡的梅花香飘来，眼前的幻儿眼睛微肿，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柔美。轻轻的托起我的脸颊，靠近的气息让我浑身颤抖。
远处紫色长袍转身而去，夜色中的紫眸让人看不出颜色，浑身危险的气息让花枝都不禁避开了点。
“言，不可以。”夙夜的紫色眼眸在我脑子突显，我紧张的推开莫言，后退了好几步“对不起，言，我不可以。我们已经分开太久，我都快要记不清你的样子。曾经我以为没了你，我就没有了全世界，可是你走了，我的世界还在。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可是我也不想伤害我在乎的人。”一鼓作气的说完这些，不敢看他的表情，我转身落魄而逃。
莫言独自呆坐在轮椅上。原来，看不清的人是我莫言。幻儿是很早就喜欢我了吧，可是我不知道呢。当你喜欢我的时候，我不喜欢你，当你爱上我的时候，我离开了你，把你丢给别人。当你离开我的时候，我却爱上了你。是莫言的腿脚不方便，再也跟不上你的脚步了吧？我们错过了一切的惊险与不惊险，我们还要继续错过呢。夙夜。对你是极好的吧，可是最终能伤害到你的人，却是你给了他伤害你的机会。注视着猖狂逃去的我，莫言良久无言。
回到宫殿，大家仍然在觥筹交错，并没有人留意到我的离开。急急的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只见夙夜安好的座在位置上，似是非常专心的在观看歌舞表演。我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你一直都在。轻轻从后面绕到我的位置坐下，看着他傻傻发呆起来。刚才的一幕幕还在脑海中放映，可是已经有一道坚定的声音刻在画面里，我爱的是夙夜。
“怎么？幻儿是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你如果觉得不适，我们可以提早回去。”夙夜慵懒的声音响起，看起来也早就对这酒席失去了兴趣。
不知道一会以怎样的心境去面对莫言，我点点头。夙夜别有意味的看了我一眼，随即向皇帝告别。
眼见他表情并没有什么异样，我也松了一口气，随着他离开。夜已经有点深了，国师府并不远，于是我和他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一路上他沉默不语，一如来的时候的姿态。我观看了好几次他的脸色，倒也没什么异样，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半个时辰，就看到不远处国师府前的红灯笼在寒冬夜风中微微摇曳。
“小姐，天寒夜冻，您还是回去歇息了吧。”才走近，门前便传来一句小声的哀求。
“我要在这里等夜回来，冬夜里凉，你先回去把。”一道柔弱的声音传来，还带着些许的咳嗽。
夙夜眉头一皱，快步走上去。
“参见国师，夫人。”府前的侍卫向我们行了礼，将门打开。
眼前的身形让我和夙夜同时一震，眼前的女子鼻子通红，一看便知道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夜！你回来了。”看着眼前的红唇一张一闭，我一阵眩晕，似乎在看着自己说话。
“谁让你称呼我为夜的？”夙夜冷冷的声音让她一愣。
“对不起，国师大人，无绯不是存心想惹你不开心的。”眼眶一红，似乎就要掉泪。
原来她就是无绯，果然如图上画的一般美丽，与我的相似度似乎比图上更甚几分。
“大人，您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家小姐，她嫁入府中半月有余，连您的面都没有见到。”她身边的女子大声抗议。
“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你们相国府的人便都同你这样？来人，把她拖下去，责罚二十大板。”夙夜厌恶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抬步向府里走去。
“国师大人！您绕了婉儿，要打就打我吧。”碧无绯突然跪下“是无绯教导无方，婉儿也是心疼奴婢，所以才会冒犯大人的。”
夙夜冷艳看着跪着的女人：“怎么，真当我不敢打你？”
“大人，无绯并非借相国府威慑您，只是这婉儿自小便与我长大，情同姐妹。无绯甘愿替婉儿受罚，请大人三思。”碧无绯双眸紧紧锁住夙夜冷漠的面容，坚定的说道。
“既然你那么想替她出头，来人啊，将碧无绯拉下去，重责四十大板。”并无任何的怜香惜玉，夙夜冷冷道。
跪在地上的女子似乎并未想到他真的会责罚自己，不相信的看着他。
“夜。”我走上前，轻轻的拉住他冰冷的手：“你就看在他们主仆情深的份上，绕了她们吧。我想婉儿也不是故意顶撞你的呢，只是心疼自己的主子。幻儿好羡慕她们的感情呢。”柔柔的道出我的理由，虽然并不认为他的决定会因我改变，可是地上两位女子的感情真的让我好羡慕。
“既然夫人如此说了，就免去你们的杖责。入春了，荷花池的残枝败叶需要清理，就罚你们三天内将荷花池打理干净吧。”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
“夜。”想到他因为我的一句话，已经改变了他的决定，我不敢再说什么，顺着他牵着我的手的方向，小跑去。
“小姐，地上凉，婉儿扶您回屋。”婉儿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扶起碧无绯。
紧紧的攥着拳头，碧无绯恶狠狠的盯着离去的两人，仇恨的火焰在眼中翻腾。
第二日，碧无绯果然按照夙夜的吩咐，带着婉儿在寒风中各撑着一只小船清理荷花池中的残枝败叶。虽然已经入春，池水仍旧刺骨，只清理了一会，她便吃不消了，准备起身将小船摇到池子边稍作休息，突然一个眩晕，她脚下不稳跌入了湖中，胡乱的扑腾着，一会儿便没了声息。
苏儿过来通知我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好一会了。我赶紧带着她向荷花池跑去。还未走近，就已经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我加快了步子跑上去，婉儿已经整个人哭的晕了过去，池子周围的大多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奴婢，没有会水性的。我解开披着的袍子一个纵身跃入水中，刺骨的池水让我有片刻的眩晕，调整了下气息，深吸一口气，我便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冰冷的湖水静静的在我四周飘荡，努力的睁开眼睛，找了许久都没有看到碧无绯的身影。突然感觉到下腹一阵抽痛，我咬咬牙，探出水面换了一口气，又埋下去继续摸索。这次没一会便抓住了一团海草一样的东西，我猛力一拉，果然是她。禁闭的双眼，苍白的面色刺的我心里一痛，她若死了，婉儿怎么办，我绝对不会再让谁在我的面前死去。下腹又是一阵翻腾，强压住不稳的气血，我提了一口气，勾住她的脖子向池塘边游去。
“啊，找到了！”人群中一片欢呼。早有仆人将毛毯什么的准备好，一股脑的给我披上。而碧无绯则孤苦伶仃的躺在边上，已经苏醒的婉儿跪在她身边，弯腰抱着她想要给她一点温暖。
“苏儿，快将我的裘袍给无绯姑娘披上。”我颤抖着声音对她说道。
“小姐，这可是银狐裘袍，是国师大人。”
我瞪她一眼“救人要紧。”
苏儿无奈的摇摇头，将裘袍抱去给她披上。突然感觉一股暖流从下身流出，肚子里一阵抽痛让我面色更加苍白。“好痛。”无力的捧着肚子，我竟然这样生生的晕了过去。
迷糊中，“她怎么样？”是夙夜的声音，昨夜也许是政务繁忙，他并没有来我的寝殿留宿，听苏儿说他书房的灯亮了一个晚上。呵呵，我就知道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出现的。
“启禀大人，夫人虽然身子受了凉，幸而夫人身子骨强硬，因此夫人和宝宝都无大碍，过不多一个时辰便能醒来了。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恩，下去领赏吧。”言语中尽是藏不住的喜悦。
床上的人儿睫毛微动，夙夜的怒气又随之而来。幻儿，你竟然敢在怀有身孕的情况下跳下水去救人，若是出了一点差错，纵然那个碧无绯像你千百倍，都应该死无葬身之地。
“夜，对不起，我又让你担心了。”心中已经是万分惊喜，所有的压力随着太医的一句话都随风去了。我轻轻的抚上我的肚子，暗暗对宝宝念着对不起，因为娘的疏忽差点让你出事。
夙夜叹了口气，看着幻儿充溢着母爱的模样，心中的怒火慢慢退去。这一年来，从对她的憎恶到深爱，从恶言相向到愧疚，越来越多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滋长，似乎都忘记了娶她及这个孩子存在的意义。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略微有些苦涩的说道：“幻儿，以后再不可如此鲁莽。否则我定将那些害你的人碎尸万段。”一股戾气在他眼眸中弥漫。
“夜，我有宝宝了呢，你要为宝宝积福，不可以这样草菅人命的。”我佯装生气的嘟起小嘴，撒娇道。
夙夜抓起我的手，有些无奈的说：“我也就是这么说说，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但是怀了身子不比当初，我不能拿你和孩子冒险。所以这次一定要听我的，我会多派些奴仆和侍卫过来。若是下次你还是如此鲁莽，受到惩罚的就是他们。”
我知道他其实是担心我才这么说，这么一折腾其实我也后悔的要命，担心的要死，对他的话自是百依百顺的。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我微微点点头，心中满是幸福。
是夜，碧无绯才微微转醒，周召陌生的一切让她心中一寒，冰凉的地面和刺骨的寒风让她不禁瑟缩了下身子。紧了紧身上还微微泛着湿气的衣服，咬着下唇，控制着不让泪水流下。夙夜你当真那么狠心，忘记了红玉吗？如今我站在你面前你都不认识，当真是被那小妖精迷了心扉，我恨我当年为你付出那么多，受尽非人的痛苦才能得到真身，满以为受伤后你会尽力为我寻找适合的肉身寄放魂魄，却不想那人就在你的面前，你却不肯下手。害的我再次经受剜骨之痛，才能重新塑出人形，浑身不自觉的冒出火红的光。
“小姐，小姐。”颤抖的声音从隔壁发出，婉儿看着她心爱的小姐浑身发出异样的光芒，心中害怕。但是担心越过了这些害怕，让她鼓起勇气靠近。“啊！”脖子上传来的刺痛，让她后悔起来。眼前的碧无绯已经是双眼赤红，双手紧紧的掐住她的脖子，手上的炙热很快的将她的脖子烫出一圈炙红。“小姐，我是婉儿。”挤出最后的几个字，眼泪顺着脸颊流下落到碧无绯的手上，随即昏了过去。
一阵青烟从碧无绯的手上冒起，逐渐消去了她的红光，理智方才回到她的身上。看见眼前的婉儿昏倒在地上，碧无绯的恨意更加浓烈起来。
第二日，新的奴仆和侍卫便到位了，整个寝殿突的人多起来。蓝月趴在我怀里，慵懒的看着这些人来给我请安。苏儿倒是因为殿里的人多了，兴奋的紧。因为那日小感风寒，我抱着蓝月斜靠在贵妃椅上看着苏儿煞有介事的吩咐整个吩咐那个，看来这小姑娘还挺有管理天分的呢。初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看着外面飘飞的柳絮，心绪也纷飞起来。
也许怀孕的女子思绪都是奇怪的，我开始慢慢的检索起这一年来的回忆，虽然一切都好起来了，可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我的突然嫁人，莫言的不告而别，蓝月的出现，莫言的腿已经碧无绯的样貌，犹如一团乱麻，越理越乱。
“你这个笨女人，我的出现就让你那么惊讶嘛？”一道陌生的声音从脑海中袭来。
“啊？谁？”我突然一下坐起身，四顾望着，蓝月又悲催的被我的突然坐起弹到了地上。
“啊！笨女人，摔死我了！”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愤怒的看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