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我要下地去了,你睡一会儿也早点起来啊!”
睡在炕上的李长生迷迷糊糊之中,听到黄老汉的叮嘱。
“哦!”
李长生睁开朦胧的睡眼,透过窗棂,看见外面一片漆黑,一个转身,又沉睡了过去。他实在是太累了。
这一觉睡的倒是特别香甜,美梦一个接着一个。
可,忽然,一场暴雨骤然而至,李长生也惊醒了。
他睁开眼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此人身高七、八尺左右,横眉、鹰钩鼻,扁平嘴,一双小眼闪出两道幽幽的贼光。
方才那阵“暴雨”正是此人的杰作。
满满一桶水,经由此人之手,把躺在炕上的李长生浇了一个透心凉。
“尼玛!”李长生低吼一声,坐了起来。这欺负人也欺负到姥姥家了。他咽不下这口气。
来人身子动都未动,脸上挂着一层似笑非笑的笑容。未及李长生来到近前,他淡淡的说道:“小王八蛋,看来昨天你是挨打挨的还是不够!今天都到这个时辰了,竟然还敢在炕上做你爷爷的春秋大梦。怎么,你现在还想给老子造反不成?!”
此言一出,猛然将李长生惊醒过来。现在,他已经来到万恶的旧社会,旧社会是没有人权可讲的。
在他眼前的这个人,冷冷的眼神已经告诉李长生,他就是这里的法制!
李长生犹豫了,他心中腾起的怒火也一下子,消失殆尽。
恰在此时,黄老汉下地归来,“刘管家,刘管家,哎呀呀,您这大驾光临,怎么让我们下人受的起啊!”
刘管家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你这屋子里藏着一个贵人,我不来请,谁能请的动?”
黄老汉看着眼前的情形,连忙放下手中的农具,走到李长生的面前,朝着李长生的脑门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大声的呵斥道:“长生啊,你这眼睛都长到屁股上了,见到刘管家不行礼,你想作死啊!”
说罢,黄老汉转过身子,给刘管家一脸赔笑,“刘管家,您大人有大量,长生他还是一个屁大的毛孩子,还不懂事儿。再说他初来乍到,很多规矩都不明了,还得慢慢调教不是。”
刘管家没着声。他虽然对刚才李长生口中的那句“尼玛”不懂,但是他已经很清楚的看出来,李长生对自己是心存怨恨的。他贵为程家的管家,上上下下,谁敢给他摆脸色看,更何况他今日可是占尽了先机。作为一个下人,到了时辰不干活儿,而是躺在炕上睡大觉,就凭这一点,他今天就算再把李长生狠狠修理一顿,都不过分。两方面加在一起,他刘管家又怎么能轻易的善罢甘休。
“哼”
刘管家鼻息里轻哼一声,小眼里露出两道寒光。
黄老汉毕竟是老江湖,赶紧又忙打个圆场道:“刘管家,刘爷。按理说,今日就算把这个臭小子,吊起来狠狠的教训一顿都不为过。只不过,昨天他的伤势还没痊愈,今日再接着教训,万一他干不动活儿,可就…再说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您大人有大量,还是暂且把这笔账给这臭小子记下,待日后,一起算,您看如何?”
刘管家片刻沉默,而后哈哈大笑,道:“还是你黄老汉善解人意,嗯,我一个堂堂的管家又如何和他这种小王八羔子一般见识呢。好吧,既然如此,就暂且饶过这一次,若有下一次,看我不活剥了他的皮!”
“谢谢刘管家,谢谢刘爷!长生啊,还不过来,给刘管家陪不是!”
黄老汉如释重负,额头上堆满的汗珠,顺着额角,顷刻间汇成了一条小溪一般。他顾不得这些,一只手拉过李长生,大声呵斥道:“长生,快,跪下给刘爷磕头赔罪!”
“磕头!赔罪!”李长生愣在当场。
“快!”黄老汉猛起一脚,踢在李长生的小腿处。
“扑通”李长生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虽然他在心里早已经把刘管家的祖宗十八代咒骂了个遍,但是他亦知,强龙难压地头蛇的道理。更何况刚才黄老汉的表情,他已经明白了一切,今天他若是不服软,别说饭碗丢了,他的小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
“刘管家,刘爷,我,我错了,对不住,对不住!”
李长生三个头磕在地上,刘管家哈哈大笑几声。眉梢上写满了得意。
“黄老汉,今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当这件事儿没有发生过。不过,咱们程家不是茶馆,谁想怎么胡来就怎么胡来。按程家的规矩,一天不许吃饭,还要把后堂茅厕给我掏干净。现在正是用肥料的季节,今天必须得完成。若不然…”
刘管家,摆了摆手,转身出了门去。
屋内,又陷入一片沉寂。良久,黄老汉拉起跪在地上的李长生,长长出一口气,而后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这小兔崽子,刚才我下地的时候不是叮嘱过你么,你怎么又摊上事儿了。幸亏刚才我回来的早,要不然,今天你这骨头又要被刘扒皮这个王八蛋松松了。”
李长生还没从刚才的屈辱中回过味来,他呆坐在炕上,两只手捏的“嘎嘣、嘎嘣”响。愤愤的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账,早晚要给他算。”
“糊涂!你不要命啦!”
黄老汉被李长生的这句话,惊的从床上跳起来,压低声音道:“这刘扒皮的手可黑着呢,你可不要干傻事儿啊。”
这话说是劝慰,但更像是哀求。李长生看着黄老汉,心里猛的一阵颤抖。他和黄老汉素昧平生,人家又何苦为了自己的安危来哀求自己呢?
“黄大叔,我,我错了…我不再犯浑了…”
李长生知道,自己再说狠话,伤不着别人,肯定先把眼前的黄老汉伤着。他不能这么干。
黄老汉咂吧咂吧嘴巴,转过身,端出昨晚的面饼,送到李长生的面前,“你能明白就好,好汉不吃眼前亏,把这个带上,垫垫肚子。熬过今天,就没事儿了。”
李长生看着那碗已经干巴了的面饼,微微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将它收了下来。
从黄老汉的住处到后堂茅厕,这一路走过来。李长生终于弄清楚了他现在的角色。程财主是一个土豪,他则是这个土豪家里的一个最苦逼,最低贱的小长工。他是前天被以五两银子卖给程家的。未知的机缘巧合,已经让他彻底的来到一个更苦逼的年代,而他能将两个年代联系在一起的唯一一点信息,就是他的名字都叫着李长生。
程家是土豪,果然名不虚传。院落修理的豪华,自是不提,单说走路的过道都有讲究。不同的等级走道各有不同。有身份的人,走的路,都是长条石头铺就,而他们这些下人,则是一般的碎石随意堆砌的路。
两者区分明显,若是走错了道,肯定少不了一顿责罚。
李长生带着家伙什儿,拐了半晌这才来到程家的后堂茅厕。程家的后堂,是程财主家主人的住处。当然,这后堂厕所也修的相当讲究。但是再讲究的厕所,装的东西,终究是没有什么不同的。无论是谁,吃的是什么,拉出来的粑粑,都是臭的。这是一个真理。
李长生显然更能体会到这一点。他虽然只小生活在农村,对于农家肥也见过不少。但他毕竟是长在红旗下的孩子,见过和亲自来干,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
李长生打开茅厕的后盖,未待他缓过神,一阵奇臭熏的他半晌喘不过气来。他移步跑开,谁知茅厕的臭味和清醒的空气一同入了他的腹内,一阵阵恶心,直冲喉咙口…
李长生试了三次,吐了三次,直到他连胃汁都吐干净了,这才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饭不能吃,活儿还得干!”李长生休息了片刻,硬撑着头皮,再次挑战茅厕。这次他学聪明了,他从身上本就破烂的衣服上撕下一条来,绑住口鼻,慢慢的走向茅厕。
这一次味道是好了许多,但是他看见茅厕里面的硬物,脑子中又突然和黄老汉给自己的面饼联想在了一起。于是,他的腹内又是一阵翻腾,而且这次来的更加突然,更加猛烈。
就在李长生再一次经历“生死”的挣扎当口,“扑通”一声脆响传入了他的耳际,似乎是什么东西掉进了茅厕。